[网游]山河虚画(16)
比其他几人知晓的东西更多的莫随风意味深长的看了轩辕六御一眼。
轩辕六御垂下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莫随风探寻的目光。只有他知道，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
主线任务在十天前就已经发布了，照例由七杀楼派出看似寻常的刺杀任务，刺杀成功后的目标NPC，有几率掉落皇宫地图，用特殊方法可以发现地图中对密道的标记。地图可交易，可丢弃。地图只是任务的一个索引，并不算真正接到任务，玩家找到密道，进行探索后，才会触发真正的剧情——当然，如果从来没见到地图，在皇宫周围瞎转悠发现密道，也同样可以触发剧情。但是队伍中有个几乎对游戏全知全能的BUG人物，这种情况在设计初始打死南宫平设计师大人都不会想得到。
韩野对着韩九使眼色——进还是不进？
韩九做手势——退。
轩辕六御心下对这队玩家的评价又提高了一截儿。要是不论三七二十一就闯进去，除了被当作刺客格杀，没第二个结局。游戏里地图线里已经说明了，这青蜀皇城绝对不能硬闯，不管是正面硬闯还是悄悄硬闯。想进去，必须有一个被皇城承认的身份。
“七公主金安。”倚銮殿侍女毕恭毕敬的行礼。
层层垂帐后传来隐晦不明的咳嗽声，白色丝帕从唇边拿开，暗红的血块刺目极了。身着龙袍的青蜀天子看着帕子冷笑，丢弃在一旁：“传七公主。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内侍依言退下。
“息壤皇兄。”七公主掀帘进殿，看着书案上带着血迹的素帕，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
“怎么刚走，又回来了。”倪息壤看着七公主笑着说。他笑起来极为温和，但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久居高位，让他即使微笑也带着种别样的威严。
七公主默然不语，只是盯着那块帕子，咬紧了呀。
“朕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没错，太子和唐郡主的事情并非是太子的错，而是天命如此。朕五十了，说五十而知天命，朕觉得，不知也罢。”
短短几日，倪息壤的鬓角已经多了些许银丝。自小锦衣玉食，御医调理让倪息壤的身体在天命之年也强健如年少之时，只是一遭心境变故段不至于让他如此憔悴。七公主生性聪敏，又常游荡在宫外，对那“天命”也隐隐有些感悟。
“那皇兄，你一辈子没离开过这皇城，不如趁这机会出去走走吧。如果天命要汝自此沉珂于榻，我们更不能听它的。”七公主神色坚毅。
“正合朕意。”倪息壤颔首微笑，“不过璃儿，如果问这宫里的人信不信命，多半是回答不信的。但是朕这些日子却有些相信了。你说我们出宫，仅仅是因为我们想出去，还是天命让我们想出去呢？”
七公主明显错愕了下，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狡黠一笑：“管它呢。”
皇城是内城，城外还有城，内城住皇室眷属，外城便是民居了。可这天子脚下，非富即贵聚集之地，享受的地儿自然少不了。莫随风几人此时就在帝都最大的酒楼里，面前堆着多得让人发愁的美味。不怕吃不着，就怕吃饱了还想吃肚子里没地放。
莫随风在剥着一只蟹，临近八月，正是蟹肉肥黄多的时候。
“有情报了！”白光一闪韩野上线，“幸好咱们没闯进去！咱们不是第一波打密道的主意了，论坛上好几个帖子，详情就不描述了，总之一句话，闯进去了，百死无生！现在玩家们的武功和那些侍卫们根本没法比。”
“想混进皇宫，其实还是很容易的。”韩九夹走一只虾，“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皇亲国戚，总有一些小任务是他们手里发出的，搜罗下，看哪个距离咱们‘混进皇城’的目标比较接近，咱们就做哪个。”
“话说，这游戏里不是有情报组织么？好像叫什么‘鸽羽’？能从他们那问到就不用咱们乱跑去找合适任务了。”木碾尘从韩野面前的盘子里抢走一只虾饺。
“但是……谁知道那鸽子羽毛在哪！每个门派都有驻地，游戏官网给的信息再少，至少给出了门派驻地掌门是谁主要武功等等，这鸽羽，除了门派性质标明是情报组织外，驻地掌门？全是问号！”蒋华一口把两个小笼包吞了下去。
莫随风眨巴了下眼睛。鸽羽的底细嘛，他倒是门清。突然背后有些发冷，扭头一看，轩辕正用刀子般的眼神在戳他。默默夹起一筷子豆角把嘴堵上，不说，不说就是了。
“吃饱了，咱们就上路吧。”韩九擦擦嘴巴。
其他人听得直咧嘴，什么上路，太不吉利了。蒋华直接把想法给嚷嚷出来了。
“那……走路，赶路，迷路，狭路，穷途末路？”韩九展示了他强大的词汇量。
“我们还是上路吧……”几人败了。
莫随风和轩辕六御慢吞吞的走在后面。前面几个人一路欢脱，把他们甩下老远。
“你是来看玩家笑话的是吧。”莫随风叼着牙签。
“你不也是？”轩辕六御微笑，“早说了，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我也有句话没瞎说。这皇城里的人，怎么长大的你比我更清楚。”莫随风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轩辕六御继续微笑。是啊，重要的NPC在初始设计时花费的精力就比别的龙套多的多，龙套们都是改改模型一键生成，完完全全的提线木偶，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们会成精。而高级NPC，为了给游戏注入灵魂，他们的模型都是从婴儿时期开始建模的，利用游戏内测时候的时空比，加速他们的成长过程。现实里的一天，游戏里已经过了数十年。虽说是加速，但是从小到大的一切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故事。爱恨情仇，再真实不过了。但是每个人的性格，都有最开始的设定数据，这个是绝对违逆不了的。事件配合情绪数据，那么NPC的处事方式，再神展开也在预料之中。意识到这只是个游戏又如何，终究摆脱不了桎梏。
“哥哥~你看那个~七公主掀开车帘子，指着个卖糖人的兴高采烈。马车戛然而止，七公主吩咐小厮：“要那个猴子和白鹅的，呐，这是铜板！”
“是。”
打发了小厮去跑腿，七公主扭头对着倪息壤遗憾：“真可惜七夕已经过了，前些日子才叫热闹呢。不过呢，现在也不差，这皇城永远这么热闹。”
“是啊……”倪息壤心情也明显不错，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糖人，分给七公主一支。
“哥哥，你放心。”七公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倪息壤伸过来的手，一语双关：“皇宫在命数的设计之内，但有一处地方却被它庇佑加持。万药谷的石药先生，天下没有他救不活的人。这是他的命数，他不想救都不成！”
☆、纷争
多方折腾，韩九一行人总算找到合适的任务了，此时他们几人已经在帝都胡吃海喝三天了。
“七公主倪衍璃是当今皇帝倪息壤的亲妹妹，这些天进宫频繁，七公主随行的几个小厮一个因病告假，一个另谋出路，还有两个被调任到其他地方了，于是就有了四个缺儿，公主府总管发布任务……”韩野一板一眼和对面的四个呆子复述任务详情，这几天忙活最多的就是他了，韩九蒋华木碾尘果子狸，这四个家伙完全是把吃遍帝都作为主要任务来着。
“正好，你们四个，正好补缺。”韩九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他对“小厮”这类角色扮演可没有半分兴趣。
“任务虽小，但是有机会进宫。”韩野继续分析任务，“皇帝从十天前就一病不起，七公主每隔两三天就要进宫探望。
“那就去呗，我无所谓。”蒋华表态。
“但愿这个任务能有始有终。”木碾尘叨叨了一句，也表示无异议。
郭子离关心的重点却是别的：“七公主漂亮不~”
“那么韩九莫老板轩辕兄你们在这等消息，我们四个先去摸摸这个任务。”韩野拍板行动方案。
韩九做了个手势示意OK，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琳琅满目的菜单。
莫随风瞧瞧臭了轩辕六御一眼，心道七公主？哈，七公主和皇帝，估计这时候已经不在帝下之都了吧。
这几天帝都的玩家明显多了起来，那些小几率掉落的地图终究抗不过人海战术，逐渐被玩家们发现，一传十，十传百，即使没那超凡幸运值搞到原件，印刷出的赝品也是人手一张——江湖里，从来不缺生意人。
青蜀皇朝疆域幅员万里，玩家出生点均是随机刷新到各个城镇，韩九几个比较幸运，刷新点都距离九仪宫较近，九仪宫距离帝下之都一千二百里，几人快马加鞭外加轻功赶了三天的路。而距离帝下之都最远的岐拓镇，按系统托管的赶路马速，需要十二天。如果在现实中的古代，骑马横跨整个疆域至少得三个月，但是赶路时间太久，游戏公司的投诉邮箱就要满了。在这点上，游戏公司不得不牺牲游戏的合理性，以迎合玩家的游戏体验。
虽然有胡人赏金任务把玩家分流，但是奔着主线任务奖励，来投机取巧一把的玩家还是不少，未来几天，帝都的玩家只会多不会少。
游戏在赶路方面牺牲了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在其他方面就吹毛求疵了。比如酒楼爆满，连上菜速度都变慢了。韩九几人一来酒楼就点了菜，但是等韩野都把任务解释完了拍板走人去做任务，这菜居然还没上来。
韩九托着下巴，不悦的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他订的是三楼雅间，名副其实，环境倒是清幽。但是楼下好像闹起来了，声音大得连这里都惊动了。武侠三定律之一，酒楼必有人闹事，这是赶上了？不过韩九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莫随风和轩辕六御更加不是，三人喝着清茶，无所事事的坐着，谁也不说话。也亏得三人功力深厚，互相都不觉得尴尬。
不过韩九也不是闲坐着，系统书就摆在眼前，世界频道和当前频道刷过的信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从窗口飞进来的鸽子携带的信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收着。如果说系统书里的私聊是摆设，那真是半点不为过，不但有字数限制，还有次数限制。鸽子虽然有几分钟的延迟，但也算好用，而且发出的信件直接扑棱到你手上，想不小心错过都难。
说来关于鸽子还闹过个笑话，仙藻宫以女玩家众多闻名，无数眼巴巴盯着那里的猥琐家伙第一时间就排出了“群芳图”加以评点，那个帖子至今还飘在江湖道官方论坛的首页，无数男玩家前仆后继的点赞。这个帖子挂出来的第一天，毫无察觉的仙藻宫几乎被鸽子埋掉了，以为是游戏BUG，把GM都喊出来鞭尸……最终解决办法是——的仙藻宫所有玩家，均把信件状态设置为“互为好友才可发送”，这事件才告一段落。
楼下的闹腾声越来越大，玩家们随着内功修为的提升，耳力也会见长，莫随风和轩辕六御连楼下桌椅破碎的声音都听到了。
下面不是在拆房子吧……莫随风琢磨着。
韩九愤怒的拍桌暴起：“小二！菜呢！”
“……”莫随风囧了下，对玩家来说，果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没人回应他，看起来楼下忙得很。
“……哎……”韩九叹了口气，“莫老板，咱们下去看看？”
“也好。”莫随风颔首。
下面的场景没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承重梁没榻。轩辕六御眼光非常独到，满意点头。设计皇城是他一手CAO持，其他城镇的建筑大同小异都是用这里的结构改的模型，虽说只是游戏，但鉴于虚拟现实游戏中，任何物品都可以被损坏被拾取，玩家们的破坏力不容小觑，即使房子塌了系统可以立刻刷新，但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别发生为妙。系统刷新易损物品，也是需要耗费服务器资源的，在这点上，连南宫平都主动提出可以外聘土木结构工程师来指导游戏建模。
楼下已经没有正常吃饭的客人了，只有剑拔弩张的两群人。NPC统统躲在柜台后不敢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