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为什么总是看我(38)
好。
……好什么?
我眨了眨眼,还没有回过神,旁边的玩家身体一僵,人已经切出游戏,只有角色空荡荡站在那里。
我已经能接受玩家用这个火星文直到地老天荒了,这个时候,反而有点不真实。
……就这么说改就改?
“斜刘海”,这个名字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静下心想我才发现,我其实早就习惯了他那串火星文,这份特立独行,就像构成玩家的一部分。骤然一改,他都有点不像他了。
我在原地踌躇,甚至考虑了要不要等他再上线时劝他改回来。转念一想又发现不能这么做,系统层面的设置,如改名就像一种因果律,玩家确认的那一刻,所有npc的记忆都会覆写重来。
他们不会记得这里曾经有个农夫叫【斜刘海丿遮住莪右眼の泪】,只会自然地接受他修改之后的新昵称。
我只好在原地干等着,心中升起了一丝郁闷。
玩家的改名花了几分钟,等他回来,我第一时间望向他的头顶。
【偶扪昰餹,餂至刂忄尤伤】
玩家喜气洋洋地问:“这个怎么样?”
我:“……”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和几分钟之前的弹幕重合:“?”
第27章 027(大修,对应原025)
玩家严肃地望着我:“林辛迟。”
“嗯?”
“你有一个秘密。”
我心说不好意思,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玩家则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披风:“……这个秘密很重要很重要,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它,所以,我要用我的一个秘密和你换。”
唰的一声,他掀开披风,一袭火红从眼前扬起。我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撞上披风后玩家灿烂的一个笑:“我的名字其实是,【偶扪昰餹,餂至刂忄尤伤】!”
我猛地从梦中醒了。
天没有亮,像素月亮高高挂在中天,卧室沉在深海般的寂静里,我在床头坐了一会,终于被自己气笑了。
何止今晚,自从玩家改名以来,我就开始不断地做这种梦。
玩家上线前,我已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和他打了一架。这就是第一个梦,我以前是不做梦的。因为那个梦,我一度看玩家很不顺眼,梦里发生的就像真实经历过。现在我总算分清了——梦不是现实,因为梦甚至不比现实更荒谬!
还有更荒谬的事,因为不知不觉间,我也习惯了玩家的新名字。
几天后,玩家又来找我,这次是为了把完稿的诗集送过去。
“送到学校就可以了吧?”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归根究底,玩家会做出诗集,还是源于我被那群小孩委托了要一本诗,玩家并没有和他们见上面。
我把诗集收进展柜,琢磨找个天气好的日子交给老师,玩家却拦住我的手:“择日不如撞日——”
“嗯?”
“你还让老师插手,多无聊,”玩家说,“我们去送一个惊喜吧!”
十分钟后。
我和玩家蹲在树梢上,树下是一间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
上课铃已经响过了,走廊和校园都空荡荡,一阵风呼呼地卷下叶子。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玩家看天看地:“嗯……谁知道今天不上课……”
今天是周日,当然不上课。
但凡他抬头看一眼游戏界面的日历,我也不用莫名其妙跑这么远。
“明天再说吧。”
“不用!”玩家头摇得像拨浪鼓,“辛迟,你等我一下。”
他下了树,翻进教室,把诗集放上讲台,端端正正地在最中央。末了,在树下举起双臂:“我可以了,你下来吧!”
我难道看不出来他又想演那种树下接人的戏码吗?
但下来时,我还是撑着他的手借了力。
“是正的吗?”玩家凑近问我,“我摆的位置,端正不端正!”
我不太理解他关注这个点做什么:“……端正吧。”
“没有在正中央。”玩家回忆片刻,又这么宣布,于是,我眼睁睁看着他又翻回去,在讲台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捯饬半天,终于满意地出了门。
玩家总有他奇怪的仪式感,我已经习惯了,转而问:“你不想周一再来一趟?”
“不用了。”出乎意料地,玩家摇摇头,“这也是惊喜的一种嘛。试想一下,周一,你怨气冲天地到学校,一推开门,却发现讲台上放着梦寐以求的——”
我随口接道:“诗集。”
玩家:“《辛迟的魔法书》!”
“我以前就这么幻想过,上学呀,上课呀,尤其是在周一,坐下来,当当当——课桌里居然有一份惊喜!”
“可惜这本诗集是送给大家的,”他惋惜地说,“只能放在讲台上了。”
“等一下,”我突然发现了其中的一个点,“这本诗集——你怎么还叫那个名字?”
“《辛迟的魔法书》。”玩家笑眯眯,“人如其名,不好听吗?”
当然不好!
之前诗集的书名怎么也没法定下来,是因为玩家的昵称太乱七八糟,我又希望他能署名。
为此,我甚至特意破例让玩家改名——只不过,结果是从“斜刘海丿遮住莪右眼の泪”,到“偶扪昰餹,餂至刂忄尤伤”,横看竖看都颠得各具特色。巨大的冲击下,我居然完全忘记诗集还没有起名这回事!
“我有署名呀,”先斩后奏的玩家得意洋洋,“就在作者:‘甜到忧伤’先生。”
我花了很长时间克制住自己的手,没有掉头把那本书拿回来。
“而且最初的书名是最好的。”玩家还掰着手指头给我列举,“你说,书名中应该包含我。但那能起什么好呢,‘诗歌是糖,苦到忧伤’?”
他忧伤地摇摇头:“那好附庸风雅。”
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难道不该是他那花里胡哨的狗名字吗?
但凡玩家的昵称能正常一点点,起个书名也不会这么难!
我拿眼神瞪他,玩家毫无察觉,双手抱着后脑哼歌。这时,一句极大声的话在身后炸响:“你,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是周末巡逻的教导主任。他绕过走廊,恰好看到了大摇大摆的玩家和我,随着这一句,空荡的校园一下子活了,教师办公楼,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探出窗外:“……”
众目睽睽下,玩家碰了碰我的手。
“跑吗?”
我:“11111”
跑,快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陡然成为视线焦点,我已经完全僵硬了,完全由玩家带着走。教导主任在后面追得跳脚,玩家带着我越过栅栏、钻出灌木、绕过树丛,眨眼间,学校和教导主任都被甩得不见踪影。
我靠在篱笆上喘着气:“下、下次。”
玩家:“嗯?”
“再有惊喜,”我深刻反省,“一定要提前交代那是什么!”
绕了一圈下来,诗集不是,我反而成了那个惊喜。这么想,每次我被他拉着鬼头鬼脑,最后的结局都不太好。上一次还是看破坏醒冬鼓的凶手落网,我被林塞堵在了灌木丛里。
……不想了,再回忆,熟悉的脚趾扣地感又要来了。
玩家也跑到脱力,半个身子倚靠在篱笆上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就开始笑。我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玩家已经完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前仰后合,整个人笑得只能说几个字:“哈哈哈哈……辛迟……”
“我怎么了?”我臭着脸。
“你……你……”他刚抬起一只手指着我,篱笆后面又传来一声爆喝。
“我的鸡,怎么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