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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长风(18)

作者:米洛的葫芦里有道 时间:2020-03-08 09:36 标签:全职高手

  魏琛说有事要做,逮住黄少天收拾个够,再次确立为师者的权威,转身出门了,留下被踹了屁股的黄少天嗷嗷直叫。
  南阳向西出城,是一片荒地,当年南疆入侵,千里不野,这里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再长出荒草来,却因人口锐减,无人耕种。
  荒草几乎齐腰高,魏琛提着酒坛子,一路走到高地才好些。依靠模糊的记忆,魏琛兜兜转转好半天,才找到原来自己埋下东西去的地方。
  那里长出新草,郁郁葱葱。
  把酒坛子放在地上,魏琛开始挖土。
  原来是稻田,都是好土,不像荒岭的土都掺杂着石块,魏琛没挖多久,就把自己当年埋的盒子给挖了出来,盒子上蒙了一层土,吹口气,尘土四溅,露出原本的模样。
  打开,里面是一把长剑,多年不用,依旧泠然锐利如锋,在日光下闪着寒芒。
  “哎呀,不错。”魏琛手指划过剑刃,凌空一剑刺出,好像又找到了当年的手感,“多年不用,还是这么好用。”
  拿出剑盒,魏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又想了想,扔了进去,再次填好土,平整地面。只这一块被除了草,看上去有些突兀,然而没什么,过段时间,总有新草再生,一片葱茏。
  魏琛抬头拿起酒坛子,拍开封泥,自己仰头灌了一口,又洒在地面上洒了一圈。
  “昨天喝的不算,你还能再喝半碗。”魏琛晃晃酒坛子,“剩下的都是我的。”
  “昨儿个少天带回来个小子,我看着气质挺像你的,一问,还真是你徒弟。你徒弟顶随你,有气质,总之像你。”
  “你可真是,嘿,真不教你徒弟功夫,真有你的。”
  “我又来烦你了,你怎么不拿砚台把我砸出去?”
  “长风草这东西,我知道我不该再用,但是事情到了这份上,我不得不用。我本是让少天去寻你要长风草,结果指点他过去,却让他遇到喻文州,也算是缘分。我只是没想到,你去得太早了。”
  魏琛抬手摸地上新土,一声长叹。
  “杀人这事,我也不爱做。长风草这次我用完,一定让它绝于人间。我保证。”
  “我又要用长风草了,说好的,又作废了。还是年轻好,还能赔个不是呢。”魏琛想到这里,回忆起点好玩的场景,忽又笑了。
  可是,天大地大,再没有了方世镜。
  魏琛觉得自己该理智些,该看开些。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生老病死,爱不得求不得之事太多太多,有些结,不去想,自然也就解了。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想,无法打开这个结。
  什么狗屁自尊,什么不愿认错,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可是,又能怎样呢,他去跟谁说?方世镜已经不在了。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无论是中原人还是南疆人,方世镜都愿意出手相救,他秉一脉仁心圣手,以德止杀。而他那时候不懂,年少义气,不知轻重,他立志要杀光南疆人,光复河山。
  矛盾终于爆发,再然后是天崩地裂般的诀别,是一别经年,只剩下一句:“家师已过世多年。”
  方世镜将长风草置于嵩山,就是希望魏琛能在佛门重地,无论对什么生命,都能手下留情。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魏琛今日要杀孙皓,还是不会留情,而方世镜已经做了他身为医者的一切,再无遗憾。
  临近日暮,南阳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天色暗沉下来,周遭静谧无声,只有雨打荒草,点滴作响。
  怕什么来什么,那天也是这样绵绵不绝地下雨,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似的,姑苏那天格外地阴冷,根本不像是夏天,长街尽洗,脚步声叠上雨声,滴滴答答,不绝于耳。
  魏琛还记得他踏出北桥的时候,向河里看了一眼。
  河水淙淙,海棠花的白花瓣洒了一片,转眼间随流水,隐没于天边,再也看不见。
  大雨瓢泼而下,再不是原来的小打小闹似的温柔,这回下得又急又密,天边又响起沉闷的雷声,就像每一个夏天,都有的这样的夜晚。
  狂风大作,魏琛抖抖酒坛子,发现已经没有酒了,他干笑了两声,继而大哭起来。
  “莫问今朝 何事潦倒 来时怎知退时潮
  不愿退却 无处可逃 可惜早已不年少
  莫怨今朝 风骤路遥 世俗难免遇讽笑
  把那过往 敛起一瓢 一饮而尽仰天啸”※
  雨疏风骤,歌声混着哭声断断续续,不成调子。
  一切会有尽头,一切终有尽头。
  题目诗:曾经沧海难为水,出自元稹《离思五首》
  ※歌词出自音频怪物《莫问今朝》


第20章 珠箔飘灯独自归
  “魏老大怎么还不回来?”黄少天踮脚站在门口,撩起帘子向外望。大雨倾盆,雨丝太密,几乎看不清方向,“我得出去瞧瞧。”
  “好,拿着伞。”喻文州递给他一把油纸伞,“聊胜于无。”
  “不用,碍手碍脚的。”黄少天挥挥手,拒绝了雨伞,迈步出门,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看到魏琛醉醺醺的,手肘撞开院门,整个人栽倒在院子里。
  “魏老大!”黄少天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魏琛。
  魏琛整个人喝得烂醉如泥,走路都走不稳,摔在泥水里居然也不清醒,还在喃喃地说着胡话。黄少天手脚并用地把他背进屋子里来,又是换衣服又是灌醒酒汤,可是魏琛似乎是根本不想醒过来,他手脚并用地抱着剑盒,死也不松开,昏昏沉沉倒在榻上睡过去。
  “这是搞什么?”黄少天一脸的惊恐。魏琛做了这么多年的蓝溪阁的门主,虽然人说不上靠谱,却从没这样失态过。杀手讲究伺机而动,沉着冷静,黄少天是魏琛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大道理,没有理由不懂,魏琛一贯的嘻嘻哈哈,面上不着调,而他确实是个冷静沉着的人,这样的表现,还是黄少天第一次看到。
  “不知道,等师父醒了,你问一下。”喻文州担心地看着黄少天,他刚刚跑出去一身都湿了,然而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对着魏琛发呆,“换一下衣服,都湿透了。”
  “哦。”黄少天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一身湿透,还沾了泥水,“我去换衣服,你瞧着点师父,我不放心他。”
  “好。”喻文州点头答应。
  魏琛睡得不老实,还在说胡话,喻文州侧耳细听,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几乎不成句子,只有三个字:方世镜。
  有一些模糊不清互不相干的记忆突然串了起来,喻文州低头思量,觉得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方世镜整理过的每一本医书上,扉页的下角都写着端端正正的小楷:魏琛。案头上始终不肯更换的缺了一角的砚台,一直摆在那里,端端正正。
  然而,逝者已矣。
  雨下得更大,辽阔天地,此夜惊雷。
  “六月二十七,便是武林大会。”黄少天左手不得闲,点点桌案,十分焦虑。
  “六月十五,饮雪堂就会上嵩山。”魏琛点点头,又摇摇头,“到不了六月十五,我赌孙皓这种人,心思太过缜密,六月初便会派遣人上山去布置。”
  “这些倒不必担心,师哥自有办法。”黄少天倒是对叶修很有信心。“若想在山上结果了孙皓,最主要的还是断了他后路,少林也不是吃素的,我们蓝溪阁只要做好刺杀,一切都好说。”
  “若是这样,却倒是又回到了谢家。”魏琛展开一团信纸,“谢明瑞胆子也太大,已经明面儿上归了饮雪堂,倒是成全了孙皓。临安那边也是,掐灭这两处,才最安生。”
  “可是眼下,最急的却不是这些,是长风草。”喻文州突然插话,“五月末入药最有效,时间一过,我也没有把握了。”
  “魏老大,等等,我还不知道长风草是做什么的。”黄少天皱眉,他只知道魏琛让他来找人,便又遇见了喻文州,只知道喻文州说这药材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长风草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还从未知晓。
  “说了你也不知道。”喻文州抿嘴一笑。
  “说说看,万一我能听明白呢?”黄少天不服气。
  “通五行经脉,御中心之气……”喻文州一开口,黄少天连忙摆手。
  “行行行,我听不明白了。”黄少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别说与我听,脑瓜仁儿疼得厉害,想起小时候背剑谱,整个人都死了一次似的。”
  “少他妈提小时候,提起来我就生气。”魏琛抬脚就踹,手里拿着写好的信纸,三下两下团成一团,“去,传信与何安,顺便去巷口打壶杏花酒回来,我今儿看到张老头出摊儿了。”
  “你就使唤我!”黄少天不满。
  “你去不去?”魏琛抬手要打,黄少天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喻文州,”黄少天走了,屋子里就剩下魏琛和喻文州,魏琛踟蹰了半天,终于开口,“我和你师父的事情,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了吧?”
  喻文州点点头。
  “你愿意跟少天一样,叫我一声师父,我很欢喜。”魏琛突然笑了。
  “师父。”
  “长风草,你应是比我清楚,入了血引,可制天下至毒而无解,我要用长风草来了结孙皓。”魏琛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的茶杯,目光看向窗外,“时不我待,就拜托你了。”
  喻文州还没来得及答话,魏琛就自顾自地继续说:“少天这孩子是我带大的,你们两个一处,我倒是觉得很好。”
  话音刚落,黄少天便蹦跶着从外面回来,打了酒不说,还不知道去哪里买了糕点。喻文州虽是江南人,却不嗜甜,黄少天左一块海棠糕,右一把糖炒栗子,喻文州牙都快被甜倒了,黄少天还不放手,非要喂他。
  魏琛颇有一种“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的感慨,抱怨了两句,就把地方留给两个年轻人,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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