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战记(93)

　　公孙正走神，怀里的小四子突然仰起脸，轻轻推开赭影帮他们举着的伞，说，“下雪啦……”
　　正屏息等待比武开始的众人猛地一惊，一抬眼，一幕奇景出现在他们眼前。
　　刚才还垂直往下坠的雨幕忽然一滞……
　　雨水在一转眼的瞬间停住了，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停住了。
　　就在众人疑惑为什么突然“静止”的一刻，雨幕如同被风吹起的纱一样，忽然一轻……化作白色飞絮散去。
　　与此同时，风起……卷起飞雪漫天，天地冰封。
　　“哇啊！”
　　连雨都没怎么见过的列心扬等人惊呼出声，被眼前一望无际的银色所震撼，不自觉地伸出双手，体验冰雪融化在掌心的触感。
　　瞭望台上，幺幺抖动翅膀，坐在它身旁的小良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乱雪之中的几个人，双眼明亮……
　　公孙他们就听到身旁殷候突然开口说，“来了！”
　　随着殷候的话音一落，“哗啦”一下……风向一变。
　　站在比较前边的邹良和夙青退后了几步……
　　一股强大的内力在空中回旋。
　　“这是谁的内力？”夙青忍不住问。
　　邹良皱眉，“他们四个人的！”
　　殷候的眼睛也亮了几分——这四个小子，不知不觉，内力竟然已经如此之高！
　　记忆中，展昭稚嫩的身影努力学功夫的样子，仿佛还是昨日，一转眼，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公孙和小四子在殷候的内力笼罩下，除了看到那狂舞的雪景之外，完全体会不到什么内力不内力。
　　小四子好奇地问殷候，“殷殷。”
　　殷候转过脸看小四子。
　　小四子仰着脸，“你们和猫猫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比现在的他们厉害么？”
　　殷候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公孙怀里的小四子。
　　公孙将小四子递给殷候，看着殷候脸上淡淡的笑容，想着殷候刚才的话——天下人……
　　如果殷候要向天下人复仇的话，为什么会有个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外孙呢？
　　殷候的臂膀，当然与公孙的不同。
　　小四子安安稳稳地坐在殷候的胳膊上，靠在殷候肩头，两只小手搂住殷候的脖子，透过微敞的衣领，小四子可以看到从脖颈开始，往下蔓延开来的狰狞伤疤。
　　因为是神医之子，所以小四子可以通过伤疤的形状，推测针脚的数目，光是锁骨、肩膀、延伸到胸膛这一小块，他就数出了百来针……伤痕有新有旧。
　　同样因为是神医之子，小四子可以通过疤痕的颜色来推测形成的时间，那些都是老伤了，很老很老……也就是说，殷候受伤的时候，应该很年轻、很年轻。
　　前方，夙青和邹良都回头看……他们也好奇刚才小四子问的问题，一百年前，殷候他们也和现在这四人一样的武功和内力么？
　　殷候还没说话，就听身后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阿弥陀佛，他们这个年纪才刚刚开始，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众人微微一愣，听着声音浑厚有些熟悉，一起回头……
　　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和尚正站在他们身后。
　　“大师！”夙青惊喜。
　　殷候也瞟了一眼身后，就见无沙不知何时来的，正笑呵呵瞧他们，手里还拿着个纸包递过来给小四子，“糖果米糕，土产来的。”
　　小四子笑眯眯接过来，打开给大家分糖糕吃。
　　无沙大师往远处看，“来得正是时候，是吧？”
　　大和尚这句“是吧”，似乎并不是问身边人，也不是问殷候，而是问身后人。
　　殷候皱眉。
　　其他人往无沙大师身后望，只见一个黑衣人慢悠悠走了上来——夭长天！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四个师父到齐了！
　　夭长天刚站定，瞭望台上的小良子就跳下来了。
　　小良子下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磕了一个，然后蹦起来兴奋地喊，“师公！”
　　夭长天一挑眉，伸手揉小良子脑袋，“乖！”
　　无沙和殷候都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夭长天，竟然会从他嘴里说出个“乖”子。
　　不过说起来，夭长天的确是非常非常中意小良子这个徒孙，这徒孙也有股子邪气，对他脾气，且极度崇拜他这个师公。管你世人说夭长天是妖还是鬼，反正在小良子眼里，这位气派得不得了！
　　“你们怎么来了？”殷候不解，无沙如果是来接赵祯的，那倒是可以理解，夭长天前阵子刚走，不是跟着陆天寒去了极北么，怎么打老远跑这儿来了？
　　无沙大师道，“哦，前阵子在开封遇到个人，想起些事情所以过来了。”
　　殷候不解。
　　“我看到个拿着双罗盘算天气的小鬼。”无沙一笑，“就想起好像以前妖王提起过，这阵子火炼城会下大雨，正巧你们也在这儿，所以我来看看。”
　　殷候想了想，又看夭长天。
　　夭长天撇嘴，“冰原岛的大冰山裂开了。”
　　无沙和殷候一惊，“什么？！”
　　“就一条缝儿，不过那动静跟打雷似的。”夭长天搔搔下巴，样子挺不满，“裂开当晚，陆家那个疯丫头大半夜做了个噩梦，叫得跟天要塌了似的，说什么百年一遇，水字走西，火字大凶……天寒掐了两把手指头，又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就说火炼城附近要出事，然后把我撵出门了。”
　　殷候皱眉——这么巧？百年一遇的大雨，又这么巧一个“水”字一个“火”字？他们四个还都凑一块儿了在火炼城，当年妖王一个字都没留下，这是算准了还是怎么着？
　　正想着，就见前方寒光一闪……随后是“呛”一声……只见霖夜火和展昭双剑出鞘……
　　两道剑光朝着天尊所在的那块山石而去。
　　无沙大师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喔！气势不赖！”
　　夭长天一撇嘴，“小孩子打法。”
　　公孙回头问三人，“能打赢么？”
　　殷候、夭长天和无沙大师三张完全不同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个相似的表情，一边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嗓子眼里发出“呵”一声。
　　公孙一歪头，“耍阴招也打不赢么？”
　　“阿弥陀佛。”无沙大师忙念佛，“下雨天怎么可能赢……”
　　“下雨天怎么了么？”小良子不解地问。
　　“下雨天是没人能赢天尊的。”无沙大师摇了摇头，“什么招都不好使啊。”
　　“为什么？”夙青和邹良不解。
　　“只要下大雨那家伙就是战无不胜！”夭长天打了个哈欠，“不过可以见识一下……这些小孩儿都没见过吧？”
　　无沙大师点头，“嗯，叫小霖子见识一下也是好的，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天外有天？”夭长天冷笑，“他都已经是天尊了，还有什么天？”
　　“是什么招？”小良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三人，“只有下雨天能用么？”
　　“嗯。”殷候顺手把小四子递给了伸出手要抱孩子的无沙大师，轻轻摸了摸小良子的脑袋，道，“妖王教会了我魔王闪，这功夫那老鬼一辈子也没学会，同样的，妖王也教给了他一种功夫，是我一辈子也没学会的。”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早就想知道了！
　　殷候望着远处被剑光一扫而过，一分为二的天尊的身影，说，“雪中镜。”
　　“啊！”
　　这时，紫影叫了起来，“天尊被剑光砍中了……”
　　可是紫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天尊那一分为二的身影忽然散开……随后卷入风雪中，消散而去。
　　“不……不见了！”小良子就觉得自己脑门发热，哪儿去了？！
　　此时，不止场外观看的人蒙圈了，场内比武的四人也傻眼了。
　　展昭和霖夜火眼看着天尊化作冰雪随风而散，说不出话来。
　　九王爷一挑眉，“真的假的……”
　　白玉堂也皱眉——他听他外公说过这一招……
　　就在这时，天尊的声音传来，声音飘飘渺渺，如同他就在四周一样……
　　众人侧耳倾听，那个声音说的是，“小心了！”
　　霖夜火和展昭猛地就见刚才那道剑光突然回来了。
　　两人一闪身。
　　身后赵普和白玉堂同时一抽刀……但却是挥了个空，可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山石却“轰”一声，被劈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他们在干什么？”夙青和邹良就见四人在风雪中茫然四顾，还乱挥刀，不解地回头问殷候他们。
　　“他们正在跟一个永远打不赢的敌人对战。”殷候无奈地说。
　　“可是没看到天尊在哪儿啊！”小良子直揉眼睛。
　　夭长天将他提溜起来晃了晃，“小笨蛋，永远打不赢的人可不是天尊。”
　　“那是谁？”小良子不解。
　　“阿弥陀佛。”无沙大师伸手戳了戳小良子的脑袋，“是自己啊！”


第84章 【顺势逆势】
　　天尊消失了……
　　消失在风雪中。
　　如果要想象一百种天尊消失的方法，排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风雪了吧。
　　双方交战的时候，有一方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幻术？邪术？还是摄魂术？
　　可骗一般的高手容易，要同时骗展昭、白玉堂、霖夜火和赵普这四个人，可能么？
　　……
　　围观中的公孙伸手，指了指前方乱雪纷飞的练兵场，问，“这个，是真的不见了么？”
　　小良子也忙仰脸问夭长天，“师公，那是不是摄魂术？”
　　夭长天却是摇头。
　　“中摄魂术的人，都会原地不动。”无沙大师指着还在原地转圈的四人，“他们这状态，像是中招的么？“
　　“那……幻术？”小良子追问，“还是……邪术？”
　　“哪个术都不是。”殷候轻轻仰起脸，看天空的飞雪，“那老鬼脑袋里只有一根筋，连路都记不住哪里记得住那么多的术？”
　　“那是怎么把自己给弄没的？”邹良不解。
　　“是内力。”无沙大师脸上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天尊不会那么多花样，他一切武功的存在基础，就源于那强大的内力。”
　　“内力……”小良子自言自语，“内力我也有啊！练武之人都有内力，内力再高也不能把自己变成雪吧。”
　　“是啊。”无沙大师点头，摸了摸小良子的脑袋，“内力好比是水，练到极致，能成冰雪也能成空……有内力，就有一切！”
　　小良子虽然还小，但天赋极好，再加上常伴高人耳濡目染，公孙又会给他讲道理，因此也不觉得无沙大师的话生僻，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武学的真谛，究竟是什么？
　　开封众人站着看，列心扬就想跪着看，他觉着那白衣人肯定是个雪妖，不然怎么的就化风成雪？
　　……
　　展昭、白玉堂、赵普还有霖夜火，看到天尊突然消失，自然是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