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神级催眠师(12)
它就像一个缺口,将滔滔不绝的怨恨与悲伤都发泄出去,以此来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
顺天府将这件悬案的结果公布出去后,被那画皮精所害男子的家属们都异常愤怒地冲向画皮精的洞府,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残骸遗肢收起来埋葬,然后便一把火愤而烧掉了画皮精的洞穴。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这件事才在众人的视野中渐渐淡去。
京城西郊翠微林苑之内。
孟珩负着手在这些站成一排的大小妖精们面前走过。
没错,眼下这些站在少年面前的妖精们,正是一月前还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想要吃-人的猛兽恶鬼。
而现在,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听从孟珩的吩咐,排成一队,低眉顺眼,一动不敢动。
这就是催眠的力量。
孟珩扫视着这些颇有点垂头丧气的妖精们,心情愉悦。
先是经由《镇魂曲》一曲洗魂,把这些妖精们的大脑狠狠地洗刷一遍,震得他们手足无措、忘乎所以,根本想不起来要吃人的目的,再通过声音的诱导、眼神的暗示和巩固性的谈话,逐次加深催眠效果。
待到他们回过神之际,就已经太晚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甚至给他们每只妖都排了编号,从001到016,足可凑成一支妖怪队伍。
那只画皮精也在其中。
是的,孟珩考虑一番后做出的打算便是把那画皮精驯服在手下,而非交给官府。
在这个时空待这么久了,妖魔鬼怪他见了不少,可能与之抗衡的降妖师、道士却是很少见,若把那画皮精交给官府,他相信并没有什么人能够稳妥地制服住她。
况且,对妖精赶尽杀绝并不是个万全之策。
本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茫茫天地间,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无非是这食物链上的一环而已,人食肉,妖食人,因果轮回,天道如是。
而孟珩,从不想扮演什么人类的卫道者的角色。他之所以将这些妖收服,只不过是因为他能够收服,如此而已。
孟珩于妖精们面前站定,悠然淡笑道:“现在,我要你们把五日内的起居饮食都报告给我听一遍,001号,从你开始。”
001号,正是那个画皮精。
此时她已老老实实地收敛起自己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变幻成一副乖巧少女的样子。听到孟珩点名,忙收起自己刚刚忍不住露出的利爪,颇有些不甘却仍不得不答道:“放心吧,孟公子,孟大爷,奴家最近五天可都是连一丝丝的肉腥都没碰呢,可馋死我了!”
画皮精说这话时,也不忘一副娇嗔软媚的姿态,甚是勾人。
孟珩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002号,你说。”
002号是那赵员外家池塘里的荷花精,却是个高挑青年的模样,被孟珩唤道,抬起头不疾不徐地道:“五天之内,日日饮荷塘水为生,并未食肉。”
“很好,003号,你呢。”孟珩接着道。
“我也没吃肉,只吃、吃后山的野草。”兔子精003号忙道。
“不吃肉我吃什么都没兴趣了,天天就舔自己的爪子了……”有气无力的蜈蚣精012号道。
孟珩点了点头:“不错,对于这种保护生态、节省粮食的行为,大家要踊跃学习。下一个。”
众妖又惊又怨地睇了一眼蜘蛛精,却没人敢对孟珩有什么怨言。
“我已经改邪归正,这几日只学着人家做饭下厨,并无食肉。”少年模样的狸妖013号语气淡然地说道,只是话刚落下,他的眼睑却极快地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垂下,半遮住眼眸。
视线一直追随着这些妖精的孟珩眯了眯眼。
013号虽语气平静毫无破绽,可唇部线条却略显僵硬,说话时口型很小,几无大的开合。
孟珩笑了笑:“说实话。”
狸妖一愣,却极快地恢复了镇定,他又用平静的语气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孟珩嘴角边的微笑逐渐扩大,他眯着眼打量了一遍这些妖精,轻声道:“看来相处这么多天下来,某些人似乎却对在下还有少许误解。”
☆、第14章 蹲起运动
这句话撂下,妖怪们却一时都没明白,面面相觑地怔在那里。
唯有013号狸妖眼里闪过一道不明的神态。
“我再问你一遍,说实话。”孟珩嘴角微挑,眼睛里却不见了笑意。
狸妖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受够了,每日被这人逼着上山食草不说,还被禁止使用灵力,用脚力从城东头跑到城西头,再从城南跳到城北,说是什么“跑步锻炼”,其实就是变相折磨他们,以泄私愤。
他们这些妖何时受过这等磋磨?
他实在无法忍受,发疯般地想念人-肉的滋味,便背着少年跑到那背街暗巷,杀死了一个无人管的乞儿,饕餮一顿。
可眼下既然被发现了,他就只能……
狸妖抬眸飞快地看了眼面前笑眯眯的少年,暗自攥紧了埋在袖子里的双拳,眼角划过一抹孤注一掷的狠意。
“这就是实话。”他乖顺地说道,然而话到此却停顿了一下,语气突变,那埋在袖子里的双拳猛地变成利爪,向少年袭去。
“受死吧!”狸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双眼不由自主地怒瞪着少年。
孟珩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可那眼神里的温和却转瞬间消失不见。
漫天的阴翳和翻滚的波涛弥漫上来,本来澄澈干净的双眸仿佛拉开了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一下子把对方紧紧地拉下去。
不过片刻,狸妖已经呆若木鸡,毫无抵抗之力。
然而孟珩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就在刚刚施术的一瞬间,他又感到那股熟悉的极寒异痛袭来,而且这回却伴随着那隐隐滋生的温暖气息,可这两股气息的交缠却使得那痛感更强烈了几倍,让他不得不拼尽自己所有的意志来抵抗它。
孟珩狠狠地咬住了牙关,握成拳的手心中指甲掐进肉里。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蹲下。”
狸妖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少年的指示。
“站起。”孟珩继续道。
狸妖听话地直起了身子。
“好,很好。”孟珩笑了笑,道:“蹲下——站起——蹲下——站起……如此反复,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许停哦。”
本来还剑拔弩张的狸妖经由少年几句话,竟像个玩偶似的,机械地重复着蹲下-站起-再蹲下-再站起的运动。
在场的诸位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孟珩双手环胸站在这群妖的中间,沉声道:“如你们所见,这个新的运动形式叫做‘蹲起’,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你们跟他一起做。”
妖精们齐刷刷地摇头。
“既是如此,希望诸位都以此为戒……”孟珩还想说些什么,然那股剧痛又猛地铺天盖地袭来,只觉心中似有千万蚂蚁在嗫咬一般,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少年闭了闭眼,既而轻声道:“都各自散去吧。”
妖精们庆幸地一哄而散。
孟珩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不知何时冒了一层冷汗。
他在原地呆了许久,可愈发觉得晕天眩地,力不可支,终于倒在地上,四肢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
却在倒地的一瞬,身体不经意间碰倒了一旁的青瓷花瓶,花瓶摔得粉碎,尖利的碎瓷片划破了少年白皙的手掌,鲜血汩汩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少年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般,眼睛里迸发出狂热的欲-念。
*
孟珩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的情绪鲜少有如此起伏,然而之前的情景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他刚刚,喝了自己的血。
本以为会是令他作呕的感受,没想到却竟然如同琼浆玉液一般,险些令他情绪失控。
甚至,随着这股血液的流入,体内翻滚不止的异痛竟也渐渐消逝,与此同时,身体也变得格外轻快。
想到此,孟珩的神色更加凝重。
虽然他早已察觉原主的体质似有异常,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嗜-血,而且是嗜自己的血。
他曾经面对过血-腥,可从来没有如此的欲-念,不过结合刚才的情景,却是可以推测为两种情况。
一则,他只有在身体异痛袭来时才会有嗜-血的冲动;二则,只有他自己的血才能勾起他嗜-血的冲动。
孟珩的脸上拧出一个阴沉的微笑。
他是一个催眠师,见过种种常人无法见到的怪像。诸如有些人认为自己是误留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总会在自己身上做一些奇怪的实验;有些人认为自己体质与常人不同,常会抽取自己的血液研究……
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精神地狱。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踏足其中的一天。
孟珩的嘴角玩味地挑起。
如果面前是地狱,他便要与那地狱的业火一较高下;如果面前只是浅勾,他便只需不屑地踏过,如是而已。
他从榻上坐起身,抖了抖略有些褶皱的衣袖,踏过沾满了血迹的碎瓷,走出门外。
*
上次的意外就像是小插曲一般无声无息地从流水一般的日子里晃过,似乎不留痕迹。
孟珩看着手上的名帖,皱了皱眉。
顺天府刑狱司陈平。
这已经是陈平连续第四日给他递名帖了,再推脱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算算日子,名帖上写的家宴日期好像就是在今日。
“小罗,备马车来。”他对面前等候吩咐的罗云道。罗云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跑走了,看样子颇有几分高兴。
陈平是要邀他去给顺天府府尹大人祝寿。
顺天府府尹这种级别的高官自是不可能亲自写邀请函邀请一个江湖人士去参加他的寿辰家宴的,因而便叫陈平以他自己的名义邀请孟珩。
对于这一点上层人物的心理,孟珩还是能看透的。
然而就算这样,他对这些应酬交际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在催眠这个领域,他向来凭借的是自己的实力,过去是这样,以后也更会如此。
不过至于陈平本人,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知遇之恩的,这个人情,孟珩记得,因此也不能太过拂了他的面子。
如此想着,孟珩起身去了被他当做研究室的东厢房。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堪堪从东边照过来,甫一推开房门,便有芬芳而温暖的气息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