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斋怎么破 上(66)
何云一无所谓的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做吧。”
王瑞下楼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奇怪啊,如果何云一是替他自己出气,为什么我骂范洪海他会掉毛呢?正想着,猛地看到楼梯口跪着个戴着纱帽的女子,纱帽前面的面纱垂到了地面,仿佛整个人都罩在纱帐内。
见他来了,范十一娘撩开面纱,含泪道:“我父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你就高抬贵手,饶过他罢。”
“我原谅他了啊。”
一楼的客房内传出一声惨叫。
范十一娘惊慌的看了眼下面,转而望向王瑞:“公子海量,不要跟我们这等人一般见识,我爹方才说了,他对不起你,他想亲自给你道歉,请您跟我来吧。”
王瑞点头表示同意,牛子良提醒他:“小心有诈。”
“没事,你们不用跟着。”他大不了夸范洪海几句,就能让他再长一层鸭毛。
王瑞跟着范十一娘走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内,客房的床上躺着一个硕大的鸭人,地上还有几根带血的羽毛,看来刚才试着拔过毛。屋内原本有管家和小厮,但范十一娘进来,都将他们打发了,屋内只有他们三个。
范洪海藏在羽毛中的眼睛流出了两行清泪,自己真是倒死了霉了,看中谁不好,偏看中了王瑞。他抬起手背试了试眼角,悔意满满的道:“王公子,我确实错了,错在不该给女儿相亲,也不该招你上门,更不该给你吃土化兔,最最不该的是去衙门告你。”
王瑞见他语气还算真诚,撇撇嘴:“你给女儿安排相亲没错,找到我也没错,但不该强人所难。”
不,他有错,他没发现他这女儿根本不喜欢男人,还给她找夫婿!范洪海猛地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失败了:“我就不是个好父亲,儿子小时候疏于看管,跌成了傻子,女儿呢,一味管教,却不知道她内心究竟怎么想的。”越说越恨,拔起自己的鸭毛来:“我连自己的儿女都教育不通,如何能教育其他人?!”
王瑞看着都觉得疼。十一娘扑到父亲跟前,哭道:“我和哥哥不孝,让您难过……呜呜……”
范洪海鼻子酸酸的:“我这人这么多年好像都白活了,眼里除了自己都没有别人,对待儿女是这样,对待你这个外人也是这样,觉得你应该做女婿就强行留下你,觉得你看起来像凶手就去告你,我真是……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呢。现在看看我,就是不变成鸭子,也一团糟了……”
反省的还真深刻啊,王瑞想。
范洪海继续道:“唉,王公子,真是对不住你,让你来相亲,结果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我一时脑热诬告你,更是对不住你,我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下地叩拜,但因为羽毛体积太大,活动不便,直挺挺的扑在了地上。
他教出了杀人的学生,现在整个鹿城都知道他冤枉好人,被老天下降罪长了一身鸭毛,女儿又是个磨镜的,他真的没脸在鹿城待了,明天全家搬到乡下的庄子上先住一段日子,至于以后回不回鹿城,这都是后话了。
王瑞见他这样,也不想再捉弄他了:“好吧,那我就骂一顿吧。”
范十一娘满怀感激的道:“谢谢你。”
范洪海也含泪洗耳恭听。
这一幕多滑稽,这世界上找骂挨骂还能这么感激涕零的,估计这是独一份,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何云一捉弄人的手段。
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骂丫的!
“范洪海你啊你,你生儿育女,本该尽到父亲的责任为她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幸福的好夫婿,你却靠卑鄙手段不顾男方的意愿,想要强行婚嫁,试问这样嫁出去的女儿能够幸福?这是你的不智!你给我这样不知情的外地人吃土化兔,是为不义!你罔顾事实,只想出失去女儿的怒气,随意诬告他人,更是大恶一件!构陷人入狱,等同杀人性命,更是毫无仁爱可言!你这个白活半辈子的匹夫!”
有效果了,范洪海身上的羽毛大片大片的脱落,地上堆了一层,但还没有完全脱净。
“继续骂啊,继续骂我吧……快狠狠的骂我吧,不要吝惜……再多骂一点。”范洪海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哭着祈求。
王瑞便用尽毕生积累,将范洪海骂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他每骂一句,范洪海都要嗯嗯的应承下来,表示他骂得对,这样鸭毛才能脱落。
他第一次知道骂人也是个体力活,骂得口干舌燥,终于将最后一根羽毛也骂掉了。
漫天脱掉的羽毛雨中,范氏父女不住的感激,尤其是范洪海痛哭流涕,就差送锦旗了:“谢谢你,谢谢你。”
王瑞嗓子有点疼,懒得说话,不过心里无比痛快,神清气爽的转身出了门。
第5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瑞过了一把嘴瘾, 代价是嗓子干,他算是发现了, 人生啊, 最重要的是补水。
回到何云一身旁,先喝了一杯茶,觉得不解渴,嗓子还是疼,便叫文顺去买冰块。
含上了冰块, 他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何云一瞅着他直皱眉,你可真是娇生惯养啊,不过也不意外, 你细皮嫩肉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少爷。想到这儿,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自己为什么要用细皮嫩肉形容王瑞,自己又没摸过哪里知道嫩不嫩。
不、不对, 不该想这么奇怪的事情, 他猛地的摇头。
傍晚的时候, 燕云光到了,他一进门就道:“师兄,你这次怎么这么好, 能得功果的事儿, 想到叫上我了。”看到王瑞,不禁一愣:“……师兄,你怎么还跟你这个书生在一起啊。”
王瑞本来还想热情的跟燕赤霞打个招呼呢, 但怎么听着他好像对自己的存在充满了怀疑:“怎么,不该在一起吗?”
燕云光皱眉,很认真的道:“你是不是也拿了师兄的东西,他才追着你不放的?”见师兄目光“幽冷”的瞅他,才挑挑眉坐下来,心里却嘀咕,肯定是,否则犯不着跟这个姓王的在一起。
何云一开门见山的将五通神是聻,和“阴曹中的阴曹,地府中的地府”这两件事情告诉了他:“我要陪王瑞去曹州办事,你如果愿意就留下来调查这件事,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回来自己调查。”
“愿意啊!”燕云光两眼放光:“师叔不是说,叫咱们下山后多帮助他人,磨练心性么。”
“你听他胡说,他是嫌你我在山上烦他,找个借口打发下来罢了,咱们门派主修仙法,依我所见,登仙的师祖和几个前辈,完全谈不上心性。”何云一哼道:“前段日子碰到了二郎真君,他跟我说师祖在上边念叨我呢。他可真是个小心眼,不就打翻过他的炼丹炉么,竟然盯住我不放了。”
“你惨了,如果你成功历劫登仙和他碰面,他一定扣住你,先让你烧一百年炉子。”
王瑞茫然的坐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说这些玄乎的话,突然间,他觉得跟何云一之间出现了一道鸿沟,他实在太普通太渺小了。
他插不上他们师兄弟间的谈话,不是人家故意排挤,而是出身和经历差得太多,想插嘴也插不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何云一注意到王瑞的表情,心想你怎么好像不大开心:“怎么了?”
肯定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王瑞脸一苦:“饿了。”
何云一轻笑:“你啊你啊。”既然王瑞饿了,那就吃吧,于是叫小二上了酒菜。
王瑞发现燕云光就是个酒坛子,年纪不大,却很能喝,很有酒仙的潜质。酒桌上商量的结果是,燕云光决定留下来调查五通神的事情,何云一则跟王瑞继续曹州之行,将牡丹葛巾和玉版送到母亲身边去。
因为天色已晚,所以王瑞与何云一在客栈又住了一宿,第二天才收拾行装离开了鹿城。
何云一跟燕云光约定,待从曹州返回来,再在鹿城碰头。
王瑞却恨不得永不回鹿城,对这地方,他实在没好感,糟糕的经历太多了。
出城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眼,不知道黄九郎是不是也离开鹿城了。
——
黄九郎和胡四郎自从知道五通神的底细,一直找能除了杀死宿主外,能够消灭它们的办法。
这一日,胡四郎埋头翻看古籍,黄九郎则因为耗神苦读而打了个瞌睡,这时封家的丫鬟进来说有一位自称何子萧的人求见。
黄九郎略略吃惊,这个人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与胡四郎打了个招呼,便出去朝客厅走去,他倒是想会会他,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进入厅堂,看到了那个讨人厌的面孔。何子萧笑眯眯的打量着黄九郎,从光洁的额头一路看到脚底,怎么看怎么觉得黄九郎姿容瑰丽,无与伦比。
“真是看不出啊,看不出……”他轻声念叨着。
“看不出什么。”
“看不出你并非人类,而是个狐狸……”
黄九郎一愣,随即不由得冷笑出声,这家伙点破自己的身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哎呀,你别生气嘛,我没有恶意。实在是欣赏很欣赏你,哪怕知道你不是人类,也想和你交个朋友。”何子萧一贯如此,看上的美少年一定要到手,在京城做翰林的时候,上司都曾被他收入囊中,黄九郎虽然美貌,但不过是小小的县城的狐狸而已,他有五通神相助,胜券在握。
再说狐狸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爱捉弄人嘛,吸取人的精元么,他多得是,随便来吸。
这人奇怪,知道自己是狐狸,还想和自己做朋友,黄九郎心想,但何子萧接下来的话,让他警惕起来。
“你是个了得了人身的狐狸,而你最看重的人就是那个王瑞王公子……”何子萧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我想跟你做朋友,哪怕知道你是狐狸,可那王公子呢,若是知道你是狐狸,还会毫无芥蒂的和你相交吗?”
黄九郎虽然不知道何子萧如何知道他的底细的,但可以肯定,他话中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你跟王瑞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见你是不想让他知道的。如果……我不小心透露出这个秘密给他,他会怎么看你,是肯定也设想过吧。”
黄九郎噙着一丝冷笑:“你不怕死就去试试吧。”
死都不怕,就怕睡不到啊,何子萧道:“怕啊,我当然怕死,但我知道你获得了人身,更怕害死人,前途尽毁吧。”某种程度上,珍惜人身的狐狸比人类还要谨慎。如果黄九郎是个亡命徒,他可能会怕,但是一只得到的狐狸,他却不怎么怕,亡命徒会杀人,得道的狐狸却怕作恶,而小心翼翼的,不敢杀伤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