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里跟这里一样黑，黑到托尼只能看到唐尼那双陷入思考的眼睛。
　　他看着那双眼睛从挣扎，到茫然，到清明，最后变得理性。
　　像一把利刃一样，似乎轻易就能把他刺伤的理性。
　　托尼斯塔克的手忍不住握紧，片刻后。
　　他听见荧幕那头的男人用他熟悉的，曾经说过“我需要你”的声音说。
　　“我该怎么做？”
　　握紧的拳头自暴自弃地放松下来。
　　在他旁边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这才开口：“这就是人性，托尼。”
　　“你很清楚，他是以大局为重的人。”
　　“所以。”
　　“你这次仍然要拒绝和我合作吗？”
　　面前的荧幕暗了下来，重新回到了loading的字样。
　　托尼斯塔克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
　　然后。
　　“我该怎么做？”


第51章 五十一个铁罐
　　罐罐罐罐罐
　　不同于唐尼手上那枚光芒温柔声音也更加人性化的碎片, 托尼手上这枚无论从语气还是亮度来说都显得更具备攻击性得多，而无机质的声音也让人很难产生同为思想生物的同理心，但那又怎么样。
　　一切已经不关键了。
　　她们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我不清楚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让唐尼在来了这个宇宙以后仍然带有原来世界的记忆, 那很致命, 而且同样会威胁到这个宇宙的存亡。”
　　托尼斯塔克掀了掀眼皮, 意志碎片立刻补充了一句：“当然, 我很清楚你并不在乎那个, 我的意思是, 如果你不愿意离开的话, 我确实可以帮助你继续留在这个宇宙, 只要你愿意帮我消除掉唐尼脑子里那些他原本世界的记忆。”
　　托尼斯塔克：“你们连清除一个人的记忆都做不到？”
　　意志碎片：“因为唐尼并不完全属于这个宇宙, 即便被强行拉到这里，只要他跟原来的宇宙还有哪怕一点牵连，主宇宙法则里‘衍生宇宙之间不能互相干扰’的法则也仍然会降临在他身上。”
　　托尼斯塔克：“所以？”
　　意志碎片：“宇宙意志当初把自己分裂成了十六片, 其中一片是意志母体，她管理着剩下十五片碎片——”
　　托尼斯塔克：“说重点。”
　　意志碎片：“……”
　　意志碎片：“寄宿在永恒族叛军手上的母体通过罗森桥榨取到了足够的, 来自其他衍生宇宙的能量，也包括唐尼原来所在的衍生宇宙, 她委托永恒族叛军把这个能量打造成了一份芯片, 这样就能通过唐尼源宇宙的力量来消除他脑子里的记忆。”
　　意志碎片：“只要你把这片芯片插进唐尼盔甲的头盔里, 里面的能量代码就会自动改写他大脑里的记忆。”
　　托尼斯塔克：“只是这样？”他看向密封舱，“这种事又不是只有我能做, 你找别人帮你代价还要小得多。”
　　意志碎片：“为了保护芯片里的能量永恒族叛军在里面设置了六十四进制宇宙语加码, 据我所知, 地球上能破解那个密码的不会超过三个人，而里面能轻易接近唐尼的人只有你。这个芯片很珍贵, 只有一枚，我不想冒险。”
　　托尼斯塔克：“这个三个人里也包括你？”
　　意志碎片：“我不是人。”
　　托尼斯塔克：“所以你也不会？”
　　意志碎片：“……是的。”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意志碎片：“……”
　　不知道为什么，意志碎片觉得她仿佛从这声嗤笑里听出了类似“你是电脑白痴？你只会用电脑玩扫雷吗？”这样的话。
　　意志碎片：“……十六片碎片各有所长，你不能指望我们什么都会。”
　　托尼斯塔克：“所以芯片在哪？”
　　意志碎片：“在我身上，你要做的只是把我的数据线连接到他的头盔上。”
　　托尼斯塔克：“你把芯片给我，我可以帮你。”
　　意志碎片：“抱歉，那枚芯片很珍贵，我不会交给任何人，我希望你能理解。”
　　坐在操控台前的男人不说话了。
　　他抬头看着荧幕上的loading，在沉默了片刻后——
　　拔掉了连接在操控台上的连接线，把连通了密封舱能源线插到了他手腕上跟唐尼同款的机械表带上，然后在紧接着弹出的虚拟光屏上操纵着什么。
　　意志碎片：“你在做什么？”
　　托尼斯塔克：“构建区域联通。”
　　意志碎片的光团变换了一下形状：“但是区域联通并不能帮助你恢复整个纽约的信号。”
　　男人挑了挑眉：“这你都懂？”
　　意志碎片：“……”
　　托尼斯塔克不再说话，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意志碎片起疑之前构建好了足够联通到布朗克斯的单条区域信号，然后掏出他的手机。
　　拨通按钮停在“多管闲事先生”的备注上。
　　老实说。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他不确定小罗伯特唐尼的想法是不是从最开始就跟他是一样的，他不确定小罗伯特唐尼眼里的理性到底是演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他有自信骗过看似精明但实际上对人性认知缺失又自负的意志碎片，但没自信相信小罗伯特唐尼每一次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一边是他托尼斯塔克的人格，一边是宇宙存亡，这个选择无关善恶，无关法律，无关任何事情，傻子都知道该选哪边。
　　包括托尼斯塔克自己。
　　这大概也是意志碎片一直以来都自信无疑的原因。
　　但是——
　　有什么地方并不对劲。
　　没有线索，没有证据，只是来自于托尼斯塔克本身的直觉，从卡玛泰姬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他都觉得，总有地方不太对劲。
　　大义凛然的事他不是没做过，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一点没有头绪的不对劲就把宇宙存亡抛诸脑后。他唯一担心的是。
　　唐尼会怎么选。
　　托尼斯塔克觉得他也要开始不对劲起来了，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并不在乎谁对他的看法，而这个谁的范围大概是——
　　任何人。
　　或许他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如果今天之后他还有机会的话。
　　托尼斯塔克有些烦躁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抬起拇指，在他打算按下拨通键之前——
　　他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就这么刚好地写着那个人的名字。
　　多管闲事先生。
　　托尼斯塔克垂下眼帘，拇指滑了三下才准确地按到接听键。
　　刚把手机凑到耳边，他就听见另一头传来了同样空灵但更温柔一些的女声，那大概来自唐尼那边的意志碎片。
　　那个意志碎片说：“我会给他连通异界的罗森桥，他只要通过那里，就能回到他原本的宇宙。”
　　接着就是他熟悉的，唐尼本人的声音：“他不会走的。”
　　意志碎片：“你没必要跟他说，你只要让他从那个地方经过。”
　　唐尼：“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做？如果你伪造得天衣无缝，比如把那个罗森桥设置在他那栋烂尾楼的出租房门口，你现在似乎也没必要跟我商量？”
　　意志碎片：“因为那道门的位置是固定的，而他迄今为止也没经过那里。”
　　唐尼：“在哪？”
　　意志碎片：“他降生的地方，现在被改造成了索尔的房间，而通道就在他房间通往仙宫的那扇门里。”
　　托尼斯塔克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接着，是手机凑近耳边后，唐尼变得清晰起来的声音。
　　“听见了吗，炸药桶先生，以后记得离索尔的房间远一点。”
　　托尼斯塔克轻咳了一声，他不想让他的声音暴露他刚才到底有多忐忑：“意志碎片的沟通方式按理来说不会被电波捕捉到的。”
　　唐尼：“改变一下波频接受模式不就好了？我可不信你会想不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