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看绫小路的表情不似作伪，说道：“你和折原临也是一见如故的好友？”
　　“我认为，我们应该不是朋友。”绫小路这句话也是实话。
　　“那他应该就是很喜欢你了。”森鸥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说道，“按照你说的那种交情，他怎么会愿意免费帮你做十二件事，不仅给你打点矢雾制药的相关事宜，还帮你完成收集人才。”
　　“「喜欢」吗？”绫小路露出看天书的表情。
　　“又或者，他愿意帮你做十二件事，是另有所图，或者为人所托。”森鸥外并不相信「感情」这种事情，所以他偏向于详细后者。
　　“不至于。”绫小路想也没有想就否定了。
　　之前，之所以让折原临也插手矢雾制药的事情，就是为了矢雾波江在矢雾制药结束之后，拥有「头」的她不知道谁可以依靠或者合作的时候，她可以直接找折原临也帮忙。而一旦矢雾波江真的去找折原临也帮忙的话，绫小路也准备了一堆可以让折原临也深陷泥沼，不能自救的策略。
　　从折原临也一开始答应会帮自己做第一件事开始，他已经被迫走到「闷棋」的局面——无路可走，只能顺着对方的棋路不断地走到自己明知道自己会失败的「最后」。
　　绫小路从一开始只是要个口头承诺而已，他也不至于会相信折原临也。
　　折原临也刚好是在东京，这个战略性地标人物，无论是以后绫小路在东京行事，还是专门为了对付狮童正义，都非常有利。所以，绫小路一开始去东京，就没有想过折原临也可以安然离开「战局」。
　　……
　　森鸥外自然读不懂现在绫小路波澜不惊的眼瞳里正在想什么。
　　他此刻歪着头，原本应该是习惯性思考的遮着下半脸的动作，此刻倒像是在遮着笑意一样，说道：“那就是，绫小路君对「感情方面」的事情真的很迟钝。”
　　绫小路觉得森鸥外意有所指，但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森鸥外也知道绫小路有时候应付别人的话也会吃力，虽然觉得看绫小路这样也很有趣，但是绫小路要是不以为意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无聊。
　　于是森鸥外问了一下他最好奇的部分。
　　“大概是前三天，有人汇报说，有个外国人在总部大楼前找你，而你们在附近的咖啡厅里面喝了咖啡，还听说你专门追上去找他说了几句话。那个少年原本从咖啡厅的心情立刻转好了。不知道，绫小路君对他说了什么。”
　　“在回答问题前，我想问三个问题。”
　　绫小路也不避讳自己和森鸥外说这件事，见森鸥外没反对，于是绫小路背着手，不紧不慢地问道：“第一，这里的有「人」指的是谁？第二，首领对那个人了解多少？第三，首领真的好奇我对他说什么吗？”
　　“对于第一点的话，如果你认为我在监视你的日常生活的话，就有些冒昧了。绫小路，你应该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眼睛，你们若是不想要被注意的话，就不要选择这么近的地方。”森鸥外应答道，“而且，选择这个地点的应该是绫小路你自己吧？”
　　森鸥外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绫小路，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资料的话，可以不妨直说。不必专门弄那么多故弄玄虚的事情。”
　　“首领，有心了。”
　　绫小路毫不迟疑地走到森鸥外的办公桌上。正要拿起文档，森鸥外按住了文件说道：“我算是回答了你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三个问题。”
　　绫小路沉声说道：“「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可以得到」。”
　　森鸥外迎面对上绫小路的眼睛，见绫小路毫不退缩，最后眯眼笑道：“很动听，但是这话不应该随便对别人说的，你知道吗？尤其是——”森鸥外睁开眼睛，双目幽深地望着绫小路说道：“你现在是港黑的人，也是我这边的人。你的发言已经很危险了。”
　　“您说得对。”绫小路应道。
　　森鸥外和绫小路沉默对峙了数秒之后，森鸥外对绫小路说道：“龙有逆鳞，人有底线，绫小路君，你最好慎重行事。港黑可不是你手上的玩具。”
　　“英国作家狄更斯曾经这么说过，「敬意与忠心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它的声音」……”
　　绫小路还没有说完，森鸥外打断他的话说道，“原句难道不是「成熟的爱情，敬意、忠心并不轻易表现出来」吗？看来绫小路君的习惯是断章取义，只喜欢说对自己有利的话，这种趋利避害的说辞也太过卑鄙了吧。”
　　“……与其是说断章取义，我只是在用我自己需要的部分。”绫小路见森鸥外已经移开了自己的手，便把文件移到自己的手边，说完自己未完的话，“「它的声音是低的，它是谦逊的、退让的、潜伏的，等待了又等待」。首领，请您继续关注我吧，结果会是什么样，总是得到最后才能看到。”
　　“你不用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绫小路君。”
　　红木门完全紧闭之前，绫小路觉得森鸥外的视线仍落在背脊上，那是毫不遮掩的审视。但是这并不是绫小路需要知道的重点，他只要知道现在森鸥外与自己合作就好了。
　　费奥多尔三番两次来横滨，绝对不是为了所谓的热爱这个国家或者城市。虽然费奥多尔从来都没有提过为什么来横滨的原因，但是这座城市一定藏着费奥多尔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也许就是因为那本异能特务科的「书」。
　　对于这些可以改变现实系的「异能」，例如小栗虫太郎的「完美犯罪」，也比如说「书」，绫小路都不完全相信它们。如果真能够这样轻易地被一个人或者一个物件改变了现实的话，那么他们存在的本身是否也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如果真的要使用的话，它的局限性在哪里？
　　这些都得测试。
　　绫小路正回自己的办公室，便收到了费奥多尔的来电。上次因为没有接电话，事后绫小路打电话回去的时候，费奥多尔没有理会自己的来电。这次是费奥多尔的主动来电。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我也是。”
　　绫小路安静地回应道。


第121章 第八十章
　　我其实不讨厌你
　　中也是对首领充满信心而忠心的人。
　　他也许懂我眼底里的深意，也许不懂，但是懂或者不懂，都不会改变他内心的想法。他跟我说很多港黑以前的事情，讲前代首领的暴虐癫狂，讲没有森鸥外的黑社会势力会如何乱序混杂。
　　我明白他想要说服我，所以我说，我知道了。
　　中也离开前，手摊在我面前，像是要从我这里要走一个东西的动作，但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他。所以，我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再次低头的时候，中也单手抓着我的手，拇指摁在我的掌心处。
　　我到很久之后，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但是我想起，我那时候因为森首领被「刺伤」后重新苏醒，首领把我传唤到他面前的时候，中也亲自过来看我，我捏了他的掌侧。
　　我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但是我当时只是想暗示他「不用担心」。
　　我同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握手」原本的含义总是不差的，包括，加深关系，增强信任，减少隔阂等等，也许可能是三十六个问题和四分钟对峙带来的余韵。
　　中也让我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日常总是这样的，细水流长，不温不火，少有像是电视剧或者影视剧或者小说那样，短短几天就把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全部结束了。真正的日子总是像是铁匠打铁一样，日复一日打磨、挫炼、精修，然后才会得到一把利刃。在这段日子里面，会很枯燥、无趣、难耐，但熬过去的时候，就会等到了成就。
　　清武代替我去地牢，是我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狮童正义不会愿意看到「我」真的深陷危险中。爆炸事件算是我知道的，也任其发展。所以，当时看到江户川乱步也在窗口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其实是他会来破坏我的计划，但是后来他的表现更像是不希望我卷入危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