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97)
“好好说话!”
“师父……”
“好了。”林巉被他念的头疼,他无奈道:“还不快起身,再拖下去怕是得日沉了。”
见复玄露出失望的神情,林巉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道:“左右都负责数十年了,也不差这后半生。”
复玄立时握紧了林巉的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巉:“这可是师父你说的。”
“君子重诺,师父可莫要做那失信之人。”
“若日后师父想失信,我也是不肯的。”
林巉摸小孩似地摸了摸复玄的头。
复玄似是高兴得很,他抱着林巉,又带着林巉倒进层层被褥中。
“左右今日无事。”复玄的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极亮:“师父再陪我睡会儿吧。”
……
时过正午,刚刚才起身的林巉坐在院里,他脸色差到极致,周身都罩着一层结界。
严泊不准他用灵力,他心里也有数,便寻了一个结界宝物出来把自己严严实实罩在里面。
“师父……”复玄敲了敲结界,站在结界外泫然欲泣。
“我知道错了。”
“你出来吧。”
“那凳子硬,坐久了腰疼,你放我进去,我给你铺个软垫。”
林巉看也不看他一眼,复玄这几日食髓知味不知节制,每晚的接连不休让林巉只觉得他自己迟早要被复玄折腾死,他看了看天色,想着,就算今日他在屋外坐个一夜,也绝不进屋去了。
“师父,我错了……”
林巉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没理他。复玄可怜兮兮地站在结界外,心里却在暗暗盘算把这个碍事的结界打碎需要多久。
正在复玄贴在结界上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萦绕上玄色灵力之时,一只传信灵鹤忽从山云外飞来。它停在林巉的结界外,用喙啄了啄林巉的结界,歪了歪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林巉见状收了结界,那灵鹤便扬了扬洁白的羽翼,走到了林巉的面前,它在林巉的手心里蹭了蹭,灵台处浮现出一道金光。
林巉指尖挑起那道金光,显出几个不甚明显的字来。
林巉微微扬了扬眉。
“师父,怎么了?”复玄趁机走到林巉身边,问道。
“祝风来了。”
“让他进来。”林巉对着灵鹤道。
灵鹤清鸣一声,便向外飞去。
不过须臾,祝风便踏着寒冽冽的风走进了院中。
他看见复玄也在,明显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林巉,颇有些嫌弃道:“你这凌霜峰一年四季都冻人得很,也不知道为何你偏还喜欢,老是待在这里不出去。”
他今日带了一把折扇,一边嫌着凌霜峰冷,手上那把折扇一边又在晃晃悠悠。他晃着泼墨桃林的折扇,一副斯文温润的模样,衬着他那张脸,若他不说话,倒勾眼得很。
“我的逍遥峰多好,常年如春,每次邀你去小住片刻你还推三阻四,生怕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他这句话还未说话,便看见林巉身侧复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眼底如渊,分明是动怒的前兆。
祝风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林巉,林巉却没明白他的意思,只用眼神看了看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祝风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了林巉的身边坐下,他看了看干净的桌面,又开始嘴欠道:“你如今已经如此穷酸了吗?桌上连壶茶都没有。”
“这就是元山真君的待客之道吗?”
“你是客吗?”林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我如何便不是客?”
“讨人嫌的不速之客,不算客。”
祝风挑了挑眉:“刻薄。”
林巉面色不变,回道:“尖酸。”
祝风:“……”
斗嘴失败的祝风愤愤移开了视线,不经意间,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了林巉身后复玄的表情。
男子眉目如刻,俊逸无双,只着一身简单白袍,无任何花纹作饰,却也无损他周身半分气度与风华。他静静地站在林巉身后,从始至终都只垂着眼看着林巉,那副温顺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妖界新尊,倒像个凌霜峰普通的小弟子。
那双溢光琉璃似的眼睛里,正满满的是温情与宠溺。
那模样不像是弟子看师尊,倒像是一个人在看自己的钟情之人。
祝风的心中顿时紧了紧。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便听见林巉问道:“你今日来有事?”
“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祝风回道。
“无事寻我你会不带酒?”
祝风笑了笑,他扬袖幻出一玲珑棋盘,道:“确是有事,趁今日时机,不如把上次我们的残局了了。”
“边下边说。”
林巉点了点头,而后他转头看向复玄:“你先去他处走走,我有些事要跟祝长老说。”
祝风从棋局上抬起眼看向林巉。
复玄闻言,一双眼顿时幽深了起来,他看着林巉,半步都未动:“有什么事师父还要特意瞒着我吗?”
林巉见复玄一动不动,不由得皱了皱眉,沉默间,他眼中竟隐约流露出一分恼色来。
这几日复玄最怕林巉动气,如今他见林巉好似动了怒,心下立时便软了九分。
“那师父记得说完了唤我回来。”复玄闷闷道。
林巉“嗯”了一声。
下一刻复玄的身形便化作玄烟消失在院中。
“你把他支开做甚?”待复玄走后,祝风执着一颗棋子轻敲着棋盘问道。
“一会儿有些事跟你说,不方便让他听见。”
“竟有一天还有他不方便听见的事?”祝风故作讶异道:“你不是最宝贝你那徒弟了吗?”
林巉没理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让祝风收了讨揍至极的神情。
“先说你的事。”林巉从瓮中拿出一颗黑棋。
“明泼星死了。”
那执黑棋将落的手忽然就停在了空中。
第102章 风起
“明泼星死了?”林巉皱起眉。
“不是才办了合籍大典吗?怎么死的?”
祝风落了一子:“自毁元神。”
“自毁元神?为何?”
“言子温死了,她施救不得,便自毁了元神,随他去了。”
“言子温?言子温为何死了?”林巉眼中止不住的疑惑,他只觉得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来得他措手不及。
“魔界的人杀的。”
“两年前魔界属王叛乱,魔君一时不察,竟还被篡成功了。”祝风摇了摇头:“那魔君醉心修行,向来对魔界之事不甚在意,如此倒也不惊奇。”
“偏那魔君修为高绝,作乱属王硬是没能杀了他,还让他暂退人界。”
祝风落下一子:“岔子就出在这里。”
“那属王派了许多人来人界追杀魔君,人界与魔界向来仇视,且魔界之人来到人界亦是胡作非为,毫无章法,此番作为自是引起了多派的不满。”
“前几日言子温带着明泼星回君仁派时,恰在路上遇见几个魔界之人与一个他派弟子起了争端,他虽上前相助,但魔界之人多,那弟子当时便被打死,言子温与明泼星在击杀了几个魔界之人后也身受重伤,为了护住明泼星,言子温退而不得,在强撑着杀了余下的魔界之人后,已是灵台渐散。”
“明泼星竭力护住言子温的心脉,一路赶带着言子温回了颖月宫,可刚至山门处,言子温的神魄便散了。”
“神仙也救不回了。”祝风叹了一口气。
“明泼星在颖月宫山门处哀恸大哭不止,以灵力留书一封说清原委后便在言子温尸身处自毁了元神,殉他去了。沈寻月急急赶来,却连明泼星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祝风抬起了眼。
“沈寻月大怒不止,当时便召集弟子,发帖召集众派筹谋合攻魔界,誓要踏平魔界,以酬血恨。”
“风阁昨日便收到了帖子,重山派距颖月宫远,想来要慢些,不过也应是今日的事了。”
“攻魔界?”林巉面色凝重,他沉思了片刻,道:“风阁意如何?”
“风阁的意见不重要,哪怕不去,颖月宫也只是缺一个助力而已,重要的是你们重山派。”
“魔界如此作为,人界多派早有不满。重山派是人界首派,多少门派隐士在等着你们的风向,究根到底,你们重山派才是这次攻打魔界之举施行的东风。”祝风道。
“若你们重山派此次不接颖月宫的帖子,想来七成的门派都不会接这帖子,若你们重山派接了,那攻打魔界之事便可定下来了。”
“我此番来重山派,也是受我父亲之托,特来问问你们重山派的态度。”
林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此事你该去问我大师兄。”
祝风笑了笑,收了一颗棋子:“你还真是闲云野鹤。”
“总比你这劳碌命好。”林巉的眼中也带上些略微的笑意。
“罢了。”祝风思忖片刻后,落下一子,化了林巉暗藏杀机的一棋道:“此为一事,还有二事。”
“你那乌灵蛊的解法,我翻烂了风阁的藏书,总算有了些眉目了。”
天光正好,院里午阳明媚,却一丝都照不进祝风那双黑沉沉的眼中。
“龙心。”
林巉下棋的动作一顿,他猛地从棋盘上抬眼看向祝风,指尖捏着棋子,用力到微微泛白。
“对付乌灵蛊不一定要用至纯至净之物,至刚至烈之物一样可以。甚至相较而下,至刚至烈之物还要更胜一筹。”祝风看着林巉,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