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69)

　　他们在这里就得和小家伙告别了，让对方回归自己的种族群落。
　　“走吧。”艾伦将引诱剂挂在了格瑞迪脖子上，那半透明的小瓶微微闪了下光，一道色泽极浅的光线接着从瓶身上投递出去，遥遥指向后方森林某一方向，“顺着光走就能找到你的同族，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的。”
　　小格瑞迪金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它扬起头低低嚎了一声，像听懂了人话。
　　倒退着走了一小段距离后，格瑞迪的尾巴最后冲三人摇了摇，随后它转过身，奔着光线指引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送走格瑞迪，艾伦三人才继续前行。
　　他们在暮色降临前抵达了温德镇边缘处的小山坡。
　　艾伦还保留有山坡上小木屋的钥匙。
　　上次离开温德镇前，艾伦原本是准备将小木屋的钥匙归还给镇长，但那位慈祥的老人坚持让他留着钥匙，说反正按着他的职业，以后每年有珍贵药草成熟时约莫都要来上一回，小木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留给他长住。
　　艾伦推辞不过，悄悄往镇子的公共账户里转了一笔金币，当做小木屋的长租费，这才将钥匙留了下来。
　　“没想到你们在这里还有个小窝。”跟着两人一起走到木屋门口，霍尔在等待艾伦开门期间感慨着。
　　艾伦动作利落地开了门，他们今晚准备就在小屋落脚，进门后他便将基础生活日用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伊莱几乎是和他同步行动，艾伦在这边取物，伊莱就收起了艾伦取出的那堆东西，他甚至比黑发青年要更清楚屋内日用品的老摆放位置一点，操办起家务来又快又好，迅速将因一段时日没有住人，略显欠缺人气的小屋变得又生活气息浓厚起来。
　　霍尔在这场家务整理里是个彻头彻尾的闲人，他只能用目光和嘴给两位后辈加油打气，并见缝插针地调侃：“你们真像一对出远门后刚回家的伴侣。”


第89章
　　半边身体似乎都沉甸甸的, 像被什么重物给压着, 手脚伸展不开, 身体一边紧紧挨着面坚实的墙壁，另一边则抵着个分量不轻的“大件”，试图舒展的腿没能顺利越过它伸出去, 胳膊干脆就被禁锢住了, 上面仿佛是压着个带毛的秤砣。
　　动弹不得。
　　艾伦才刚醒来没多久，还没完全清醒，眼睛都还是半睁半闭的。
　　他迷迷糊糊间搞不清楚情况, 抽了一下手臂没成功，那“秤砣”在他有点麻木的胳膊上滚了滚，没被他的动作甩走, 他下意识就又抽了第二下。
　　第二下当然也是没成功。
　　“秤砣”依稀是具备自主行动能力的，见自己没被挣走，还得寸进尺的顺着艾伦动作往前又滚了一截, 它柔软偏长的“毛发”也就跟着在艾伦手臂内侧扫了一路。
　　艾伦胳膊本来有点麻木，皮肤敏/感程度大不如正常状态时, 可手臂内侧近腋下位置的神经末梢到底分布更密也更浅, 他被那乍然而起的瘙痒弄得微微一缩, 胳膊本能地想夹起来……结果就正好把前行还下移了的“秤砣”给卡在了胳膊身体之间。
　　“唔……”
　　“秤砣”发出一声闷声闷气的哼唧。
　　鼻音浓重，还能听出明显的不满。
　　艾伦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他发现自己用胳膊牢牢夹住的“秤砣”是一颗金毛脑袋。
　　眼下正身处的地方是小木屋，昨晚收拾完小屋后已时近深夜, 不需要睡觉的霍尔前辈主动留在了外间, 说他没准会去入夜的温德镇上转转, 并催促艾伦和处在人类形态的伊莱进里间休息。
　　这金毛脑袋只可能是属于伊莱。
　　“……”
　　先清醒过来的艾伦就盯着伊莱看了片刻，他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给闹醒了，毕竟伊莱刚才都不满地哼唧出了声。
　　可耐心等了一小会后，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在他急忙放松力道，没再将这人的脑袋卡得那么紧后，伊莱就很自然地动了动。
　　金发青年闭着眼睛调整起自己姿势，他脑袋依旧埋在艾伦手臂和身体之间，却是凭着体感新找出了个舒服位置，然后脑袋便抵在那里，不动了，呼吸也重新平稳起来。
　　刚刚那声不满的哼唧，纯属是他睡梦被打扰时的本能反应。
　　艾伦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换做以往，他清早自然醒后会很快起来，然后将今天的一日行程确定一遍，接着便是按行程做事，尽可能让一切有条不紊。
　　……可对着这么一张安稳又恬然的睡脸，他发现自己今天早上可能要起不来床。
　　看林人留下的小木屋，面积原本就是供一人居住正好，里间的小卧室不大，外间也只够分割出一间小厨房和小会客厅。
　　在艾伦摆了两组书架，又往里间塞了一整个配药工作台进去后，小屋的面积就更加捉襟见肘，里间卧室拥挤得堪堪能放下一张单人木板床，连放大术的施展余地都没留下。
　　考虑到一张木板床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实在太小了点，伊莱昨晚本来是自请命过，认为他可以变换成亡灵形态和霍尔一起留在外面，以将能充分休息的机会让给艾伦。
　　但他的请命被艾伦一点也不委婉的拒绝了。
　　“你要是担心两人睡会太挤，我其实也可以睡在外面。”坚持伊莱也需要躺下休息一晚的艾伦说，“里面的床缺乏扩展空间，外面的椅子倒是可以放大，我把几把椅子拼一拼，施个有时效的放大咒，也可以拼出一张木板床，凑合一晚。”
　　“可我们之前……”
　　“之前我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纯血亡灵，也不确定你到底有没有和人类相似的作息需求，所以我能相对心安理得的让你留在外面过夜。”艾伦截断了试图拿之前情形举例的伊莱，他说，“但现在有太多情况都和之前不一样——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挤一晚吗？”
　　“……”
　　伊莱当然没法在这种反问上说不。
　　霍尔在旁边看得笑得见牙不见眼，反正最终是目送了两名争不出“谁该睡外面”的年轻人一起进里间。
　　大概是真的很怕挤到艾伦，让黑发青年这晚睡不好，伊莱刚躺到小木板床上时的表情凝重极了，整个人努力往床沿上缩，还小心翼翼蜷起腿和胳膊，让艾伦看了都觉得他累。
　　“放松。”艾伦翻了个身，由平躺转为面朝对方侧身，他伸手捞了仿佛随时能滚掉下去的伊莱一把，将人往自己方向拉，“你留给我的位置太多了，没事的，你可以放心再往中间躺一点。”
　　伊莱就勉强往中央挪动了一下。
　　艾伦说了“一点”，他挪动的距离真的就只有“一点”。
　　艾伦目测那距离都不超过五公分。
　　真的很担心伊莱半夜睡着后会摔下床，唯恐自己半夜会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惊醒后发现身边位置就空了，艾伦便没把自己伸出去揽人的手臂收回，他圈着伊莱的那条胳膊小臂还弯折过去，手掌扣在伊莱肋下一点，用自己的手臂给人当了条人形安全带。
　　伊莱起先还表露出了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是又让人多操心了，在正式睡着之前，他矜持地把控着和艾伦间的距离，在艾伦臂弯下的身体也僵硬得十分端庄，连手指都不敢多往艾伦这边探上一寸。
　　……谁想他睡着后竟然就放飞自我了。
　　压在艾伦胳膊上的“长毛秤砣”是伊莱的脑袋，艾伦刚醒时感到的“沉沉重物”是伊莱半边身体，他睡前伸出去给人当“安全带”的胳膊也还被伊莱压着。
　　对方占了他一条手臂犹不满足，得让他双手齐上，绕着对方环出一个圈，像非得是这样，睡梦中的金发青年才觉得安全又踏实了，能缩在他人工撑开的“安全圈”里睡个好觉。
　　那原先供两个成年男性睡是稍显不足的小床，经由伊莱这么一压一叠，他和艾伦加起来的占地面积眼下只约等于“二分之三”个成年人，小床竟是不显挤了，他身后还留出了一片空余——上面满是被人胡乱蹭过的褶皱痕迹。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睡觉这么不老实？”打量完整个“床况”后，艾伦就没忍住地感叹了一句。
　　他声音放得很轻，呼吸轻轻柔柔掠过伊莱头顶，引得那里几根金色发丝动了动。
　　睡前还跟他位置平齐的人这会“个头”也矮下去了一截，埋头缩肩得呼呼大睡，鼻息全喷在他腋下和肋边，像是不知道什么是“闷”，大半张脸都要塞进被子里了，不仅半点没有觉得呼吸不畅的意思，还隐隐在继续往下蜷。
　　艾伦睡前操心身边的人会滚下床，睡醒又要操心这人卷进被子里闷着了，只得跟着伊莱下蜷的速度调整被沿位置，还得注意着不将对方吵醒，动作要轻。
　　伊莱半梦半醒间，就总觉得有人要抢他的被子。
　　然后他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成了只辛苦做窝的兔子，兔生理想就是刨出一个温暖又黑暗的窝，然后能蜷缩在窝里安心睡大觉，可每当他好不容易把窝打造好了，自己钻进去睡了才一小会，他头顶就仿佛是还有个在不断打洞的讨厌鬼，对方丝毫不讲先来后到的道理，专门盯着他家上方刨坑，他总是睡了一小会后就头顶漏光，发现自家温暖黑暗不复，他又生气又不想跟人起冲突，只好闷闷不乐地起来继续干活，把他家不断往下搬，然后就挖了一层又一层，挖了一层又一层，那讨厌鬼莫名对他执著过分，对方也追着他挖了一层又一层……
　　然后地在他们俩的“追逐战”中被刨穿了。
　　伊莱是被自己竟然能刨穿大地这事给震惊醒的。
　　他醒来后心还砰砰直跳，那种发现自己挖穿了大地的惊悚感残留在他心底，让他一时搞不清楚环境，下意识便往温暖的地方蹿，潜意识认为温暖就等于安全，继而紧紧攀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