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车漂移[无限流](69)
那是一张合照,相纸已经泛黄,虽然保存完好,但也能看出有些年代了。
那张照片上,是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五个人站成一排,面对镜头露出大大的笑脸。
还有两个男人站在边上,一个侧着身子,和身旁的人低声诉说着什么。听的那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而是望着镜头,微微勾起唇角,原本有些冷厉的眉眼在这一瞬间像是沾上了温柔和煦的春风。
这张照片拍得并不完美,因为有人没看镜头,只顾打情骂俏。
队伍里的单身狗对此表示很不满意,他们抗议道:“谢柏沅,看镜头啊!秀恩爱的时候照顾一下我们啊,你看看方彦,人小夫妻都没你这么黏糊。”
被抗议的那个勾着男朋友的肩膀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更甚,说出的话却十分欠扁:“我就算拍个背影,你们都能认出来是我。别捣乱啊,我跟我对象说悄悄话呢。”
单身狗们擦擦眼睛,表示自己快被闪瞎了,纷纷嚷道:“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操控相机的却耸了耸肩表示相机没电了。
谢柏沅当初调笑的话一语成谶,不说背影,光是照片上捕捉到的这半张侧脸,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照片背面用黑色钢笔写着日期,还有一个名字:方彦。
这位正是方老太太的儿子,方里现在这个身份幼年离世的父亲,以及自己曾经的……战友。
方里本不属于方家,这一点只有当年几个人知道实情。
谢柏沅原先一直想不明白,方里为什么会以方家少爷的身份回到自己的身边。
在他尘封的碎片化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他和方里在一起时的零星片段。
直到看到这张照片,看到照片上几张熟悉的笑脸,他才隐约找到了答案。
只是,还有些细节,他还是想不通。
他想,他所遗忘的,也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谢柏沅趁方里不注意,偷偷抽走了那张合照,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理清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他决定先不告诉方里这些,免得方里徒增烦恼。
方里现在虽说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但是有关身世上的问题,他还从来没发现过。
他是如此珍惜现在拥有的亲人,谢柏沅想要多留给他一些时间,让这个怪诞的美梦保质期长一些。
这个新年,两人是在方家过的。
谢柏沅的资料做得完美无缺,叫人实在是查不出漏洞,樊骏见他对自己的外甥确实真心,只好先对这个人的来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该有的试探一点都没落下,连方里都招架不住他二舅的话术,樊骏抛过来的问题,每个里面都夹杂着弯弯绕绕,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他挖好的坑里。
过完年,方里和谢柏沅乘坐飞机回到了别墅。
原本以为别墅里没人,结果刚下车两人就看见别墅亮着灯。
朱易乘和赵小彤回来得比他们还要早,一问,两人居然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被家里催婚。
孩子到了一定年龄,老人就想着让他们的生命延续下去,想要抱抱小孩儿。
这俩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听到催婚一个头两个大,大年初一刚过就溜了回来,在别墅门口不期而遇。
方里有些好笑,他对催婚这件事颇有些感同身受,先前他奶奶就这么催过他,还给他安排了相亲。
朱易乘咬着牛肉干恨恨道:“催婚的七大姑八大姨真可怕。”
方里点点头:“是挺可怕的。”
朱易乘回头看着他,像是找到了第二个同患难的战友:“你也被催了?天……沅哥不是跟你一起回去了?这他能忍?”
在他的想象里,谢柏沅应该是以方里朋友的身份过去的,两人相爱却不能在家长面前说,尤其方里还被催婚,就谢柏沅这脾气,能忍得住?
“没啊,”方里叼着牛肉干自在道,“之前催过,这次没有,我说了我是带男朋友回来的。”
“……”朱易乘憋了一会儿,最后爆发出一句:“靠!”
他受了伤,他再也不要跟这种有对象的人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第70章 往生
年后,方里联系上古锋他们,喊大家一起来别墅吃了顿饭。
饭桌上大家都喝了点酒,方里没喝,他一杯倒,怕自己跟大家一起醉倒在桌边。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喝醉了,赵小彤拉着余佳曦一起痛骂这个糟心的列车,古锋抱着古馨在角落里一个劲儿地呜呜呜。
方里拍醒还保有几丝神志的朱易乘,把一个个醉汉拖到客房里去安置下来。
等他回来,谢柏沅也倒了。他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从沙发上垂下去,轻轻地踩在地毯上。
方里扶着谢柏沅上楼,将人放在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休息。
他感觉过完年上来,谢柏沅的心态似乎有所转变。
刚上车遇到谢柏沅的时候,他就觉得谢柏沅这人很特别,打怪的时候雷厉风行,面对其他事物却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人眼底总是带着一层淡漠,很独,像是经历过什么然后封闭了自我。
哪怕是后来谢柏沅找上他,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也只是将方里划进了他小小的圈子内,圈子外的人和事,一律与他无关。
从迷宫里逃出来的时候,方里就是出于某种顾虑,故意将时间说长了些。
一是他不想让谢柏沅太过担心,关心则乱,紧要时刻不能出岔子。
二是他有种直觉,如果他当时说出帽子只能戴三分钟,谢柏沅一定会立即拉着他离开镇子,一秒钟都不会逗留,更不用说腾出部分时间来寻找队友。
这是之前的谢柏沅。从方家回来后,谢柏沅似乎没那么封闭了,他默许方里邀请朋友来家里吃饭,并且在餐桌上和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虽然今晚的菜都是请的厨师来做的,因为谢柏沅声称自己只给方里做菜。
对于他这样的转变方里是颇感欣慰的,他坐着感慨了会儿,然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起身之际,谢柏沅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儿?”他一只手抵在额头上,眼睛微眯着,像是刚刚睡醒的狮子。
方里知道他醉着,有些无奈道:“回屋……去睡觉。”
谢柏沅呢喃了一句什么,方里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于是下一秒便被人拽倒在了床上。
谢柏沅手掌抚着他的后颈,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在我这儿也能睡。”
睡是能睡,只是这个睡就别有意味了。
谢柏沅在他唇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问道:“可以吗?”
他不是在催促,而是非常克制地在询问。
似乎只要方里摇头说个“不”字,他就会放开手。
然而方里早在他这个带着酒气的吻里丢盔弃甲,沉默片刻后,扯着谢柏沅的领子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过去。
谢柏沅的头埋在他的肩胛骨上,移开后,那里多了几抹红,像是晨露里绽放的玫瑰。
方里十指收紧,抓着床单,他能感觉身后的人在撕裂他,同时也在缝合他。
他们只是顺从本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通过这种肢体上的接触,可以把内心对对方的情感,交换出去一部分。
又过了段时间,朱易乘匆匆回了趟家。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回家搬救兵去了。
原则上来说,占卜师不能为自己占卜,包括有自己参与进来的活动,还有他们的亲人。
所以他回去求助了他的大姐,大姐收过一个徒弟,对占卜也略通一二。
朱易乘搭乘的是同一天的航班,当天去当天回,还为大家带回了关键线索。
朱易乘下一次进副本是三天后,副本内容和戏曲有关。
占卜的人说,自己为朱易乘占卜时,闭上眼,看到的是一个容貌艳丽的戏子在对镜梳妆。
那戏子微微蹙眉,眉间像是有化不开的哀愁。
拿到这些信息后,方里特地去了解了一下戏子这个行业。
古有三教九流之说,三教指的是儒、佛、道三大宗教,九流却包含对社会阶层的分层。
而戏子,就属于其中的下九流,换句话说便是下等人,地位十分卑微。
他们不能参加科举,没有社会地位,甚至没有资格进入族谱。
在有些时候,戏子还会被人同娼妓划为一类。
方里查资料的时候,朱易乘把头凑过来,跟他一起盯着电脑屏幕,半天之后才说了句:“在过去干这个的人真是辛苦,卖笑卖艺,哪怕再怎么出名,还是低人一等。”
他轻轻地说道:“我在一本书上看过,那本书记录了一位名伶的一生。他风光了半辈子,三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嗓子坏了,唱不了戏,又是个好面子的,接受不了落差服毒自尽。”
方里正想问是哪本书自己也想读一读,就听朱易乘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咋咋呼呼地扑过来扒着他的领口往里看:“你这儿是什么啊?”
方里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问道:“哪儿?”
朱易乘道:“锁骨,锁骨下面,这么多红斑,蚊子咬的?”
方里:“……”
朱易乘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嘀咕大冬天的怎么也有这么凶的蚊子,方里忍不住问道:“朱易乘,你谈过恋爱吗?”
对方的嘀咕声戛然而止,面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半天才回给他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
方里像个过来人似的拍拍他的肩。没谈过也不要紧,你看我不也是单了十几年吗。
上车前一天,朱易乘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直到方里喊他下楼吃饭,他才回过神来。
“朱易乘,你干嘛呢?躲房间里干坏事儿?”赵小彤也站在门外敲门。
朱易乘做贼心虚似的将手里抓了一天的字条藏进被褥下面,跑过去开门:“来了来了,我又没对象,一个人能干什么?”
赵小彤瞥他一眼,女流氓似的调笑道:“你这不是有五个姑娘陪着你吗?”
朱易乘难得一见地没有跟她继续插科打诨。
那张字条,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上面写着一个“凶”字。
他今天偷偷地替方里算了一卦,算的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原本只是抱着一丝试试的心,结果没成想真的让他算出了点什么。
占卜师不能占卜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方里经历的副本里没有他。
有一个可能是他们被分去了不同的车厢,还有一个可能,说出来不太乐观。
——也许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朱易乘魂不守舍地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他的脑袋实在没法顾虑太多,在这种时候,他只来得及先将自己算到的信息写下来。如果到时候他没事,那就再为方里算一卦,毕竟时间挨得越近,卦象越准。如果到时候他已经死了……那这些提前算好的信息就当作是他最后一次帮助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