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人画风不对(64)
“那个……阿舅……”林修然有些不自在地道,“要不还是让她们下去吧?船上风大,她们穿得又单薄,若是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没想到柳庭芝听了他这话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常言谓‘子不类父,外甥肖舅’,今日一看倒是果然不假。当年你阿翁去东海提亲时,整个人可都木讷得很,我还怕你阿翁太过无趣,将来小外甥也是木头一般,没想到修然才这般年纪,便已经会这般轻车熟路地哄女孩子了?”
林修然只觉得从天而降一口大锅,旁边殷承宇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林修然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又开始吃醋了,赶紧冲柳庭芝解释道:“阿舅,你让她们下去吧,真的不用她们伺候的。”
见他声音里都带上了些哀求,柳庭芝这才确认他不是害羞,而是真的不用花娘伺候,有些感慨地挥手让这些女子退下,半是埋怨地道:“怎么还真被你阿翁给养成了个小木头?”
林修然红着脸拽了殷承宇一把,朝柳庭芝解释道:“阿舅,我……我有道侣的。”
柳庭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见林修然伸手去勾殷承宇的动作,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带着自从进了画舫之后殷承宇一直黑着脸不发一言也有了解释。
上次见面还在襁褓中的外甥眼下连道侣都有了,柳庭芝看向殷承宇的目光便也多了几分挑剔:“倒也算一表人才,根骨也算不错,只是未免也太沉默寡言了些……罢了罢了,修然喜欢便好。”
言罢,他在储物戒中翻找了半天,掏出了个装饰精美的木匣子来,打开看了看,确认没错了之后便送给了殷承宇。
这匣子是用金丝楠木雕琢成的,上面用金粉珠贝拼出了纹样,匣子里垫着的则是鲛绡,里面装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
即便是林修然,看到这匣子也不由得感慨真是东海柳家一贯的财大气粗作风,既然连匣子都这般贵重了,那里面装着的东西只怕更不一般。
“未曾想到会在此处见着外甥和甥妇——甥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这珠子也不算贵重,甥婿拿着玩吧!”柳庭芝满脸尽是玩世不恭的笑意,“等合籍的时候,阿舅再来送贺礼。”
殷承宇原本还不大开心,但听见他“甥婿”的称呼,便也缓和了神色,待仔细看过这匣子里装着的明珠的时候,更是惊呼出了声:“东海鲛珠?”
鲛人泣泪成珠,柳庭芝出身东海,弄些泣珠来并非难事,可这拳头大小的一颗,就算是上辈子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的殷承宇,也闻所未闻!
作品正文卷 第71章
第71章
柳庭芝见殷承宇这般震惊神色,忍不住笑道:“甥婿好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珠子产自东海,不过……这倒并非是鲛人泣泪所化的鲛珠,而是颗蜃珠,这东西南海那边多得很,我东海倒是难得一见,之前去狩猎时偶然发现了这么一颗,成色看上去倒还不错,甥婿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他说得轻巧,可殷承宇却不是不识货的。凡者为蚌,千年乃为蜃,这么大的一颗蜃珠,至少也得是千年以上的蚌蜃才能结出来。可蚌类水产肉质鲜美,又极少能开启灵智修炼化形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还未长成的时候就被人下了锅,能修炼千年的蚌蜃更是难得一见。
林修然凑过来好奇地将这蜃珠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顺口问道:“阿舅,产这蜃珠的蚌得有多大啊?”
柳庭芝伸出手大概比划了一下,有些遗憾地道:“被你五舅舅家的表妹烤着吃了,个头虽然大,可肉实在是不能入口,还是嫩的好吃一些。”
殷承宇差点被柳庭芝给噎死,千年的蚌蜃,竟然就这么烤着吃了?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更让他窒息的是,林修然竟然也满脸遗憾地道:“怕是肉质太老了吧?下次试试用酒烧着吃,如何?”
两个人竟然还就这么聊起了吃的,见殷承宇不答话,柳庭芝还主动搭话道:“东海醉蟹是一绝,不知甥婿可吃得惯?”
殷承宇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林修然:“晚辈久居北域,未曾吃过。”
“这个好说!”柳庭芝道,“改日让人给你们送去两坛子尝尝,修然这口味一看便知道是随了二姐,是我东海出来的!”
舅甥俩聊起吃的来相谈甚欢,殷承宇有些无奈,只好将林修然提过的那几样菜都暗自记下,打算以后找机会学着做。
他倒是还一直留意着寒琼剑的状态,但除了初见的时候有所感应颤动了一下,之后都一直安安静静,仿佛之前所见,都是殷承宇的错觉一般。
可柳庭芝与苏卿澜这般酷似的长相,难道真的是偶然么?
殷承宇有心想让百足去调查一番,可百足还未结丹,就算是能倚仗虫蛇之力,也实在是没有把握在分神修为的柳庭芝眼皮底下去做些什么,何况柳庭芝出身东海,与内陆隔绝,百足的那些蛊虫到了海上还能不能用,都是未知数。
殷承宇心事重重地又静静地听他们闲聊了许久,两个人越聊越欢,柳庭芝甚至连将来林修然的合籍大典该如何准备都已经考虑了起来,但言谈之间却没有透出半点漏洞。
又过了许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柳庭芝一笑,扬声道:“是阿霄来啦?”
门口处一声轻响,随后便进来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柳庭芝弯腰拱手:“舅祖。”
柳庭芝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随后又笑着指了指林修然:“这是西河林家的少主,论起来算是你表舅。”
这人看上去并没什么修为,虽说保养得当,面上看上去雍容端方,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度,但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人至中年了。
林修然楞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人应该就是秣陵的那位陈郡守了,只是没想到原本他还顾忌着之前未曾走动过,打算避开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在这里见着了。
面对着才不到二十岁脸上尚带着稚气的林修然,陈霄神色坦然一揖到地,彬彬有礼地道:“表舅。”
虽说两辈子加起来也得快四十了,可林修然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
柳庭芝又指了指殷承宇:“舅娘。”
殷承宇被这一声“舅娘”给刺激得差点没弹起来,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更准确的称呼,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陈霄虽说出身仙门,但毕竟不过练气修为,最多只能算是身体比常人强健些罢了,平日里也极少与修士打交道,更多的还是凡人那一套。
修士不重子嗣,因此男子结为道侣也并非什么罕见之事,但俗世的凡人可就不一样了,因此在听到柳庭芝言简意赅的介绍后,陈霄很是惊诧了一番,踟蹰再三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就这么开口。
殷承宇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唤我殷道友便可。”
陈霄如蒙大赦,连忙唤了殷承宇一声“殷道友”,倒是柳庭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故意打趣道:“怎的还这般害羞?又不是什么外人。”
陈家的族长便是柳庭芝大姐夫,陈霄是个庶子,他爹并不喜欢这么个毫无资质的儿子,陈霄幼时差点因为仆人怠慢被呛死,柳夫人听闻之后便将身边的一个侍女指了过去精心照料着,他后来入俗世为官,也是柳夫人替他安排的,与柳庭芝这个舅祖自然也是一贯相熟的。
话虽如此,林修然却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好在柳庭芝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见人都到齐了之后便拍了拍手示意候在门外的侍女上菜。
江南一带向来是冬至大于年,陈霄身为一方郡守,论理来说也该是祭祖拜天奏黄钟之律的,看他这样子,只怕是刚办完这些事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上菜,便笑着冲林修然他们解释道:“表舅怕是不知,江南一带时兴过冬至,虽说是凡人的年节,但毕竟日子凑巧,先前接到舅祖传讯,霄便命人准备了些应景的席面,只是秣陵实在灵气匮乏,时间又紧凑了些,只有这些凡物,还望表舅勿要见怪。”
林修然连连摇头,这桌上菜式精美,哪怕没有半分灵气,大快朵颐一番也是好的,柳庭芝显然也是个饕餮客,见林修然对这菜色感兴趣,还兴致勃勃地科普了一番修真界哪些灵禽灵兽的肉最是鲜美,殷承宇虽说未曾插话,但却把柳庭芝所提的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打算改日让陆玮和陆言他们去多寻一点来试试。
一顿饭吃得也还算各尽其欢,席间的酒水还是陈霄特意准备的桂花酒,清清甜甜带着些淡淡的酒味,林修然十几年未曾再尝到这般味道,有些乐过了头,抱着酒坛一连灌了不少,等到了最后,尽管这就度数极低,但他也喝得脸颊通红。
唯有殷承宇一个人因为心里存着事情,又要分出精力来照顾林修然的缘故,虽说脸上不动声色,但却颇有些食不知味。等到酒宴散去之后,柳庭芝见林修然已经有些不大清醒,便提出让他们先去柳家别苑小住,殷承宇信不过他,终究还是婉言谢绝了。
重新回到暂住的小院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进院门殷承宇便看见院中堆着不少酒坛,想起是早上那卖酒的店家,便掐诀传信让陆言过来将东西搬去地窖里放好,自己则搂着跌跌撞撞的林修然进了屋。
林修然一副呆呆愣愣的神色,傻傻地看了殷承宇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打了个哈欠,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将酒气都逼了出来,又过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清明的神色。
殷承宇有些遗憾没能多欣赏一会儿林修然醉颜酡红的神色,与他打趣了几句,两人闹成一团,这才开始同他说起正事来。
“修然,你今日与柳庭芝见面时,可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殷承宇严肃地道。
林修然还以为他是怀疑柳庭芝的身份,连忙解释道:“是阿舅没错的,师兄莫要多想。”
殷承宇见他满面欢欣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语气凝重地道:“修然,我说的并不是这个,你……”
“怎么了,师兄?”林修然见他这般支支吾吾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般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