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战争(30)

“瓦尔克...”艾伦顿了一顿，他想解释些什么，然而很不巧的是，瓦尔克说的都对。
他的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有着所谓的自我牺牲的觉悟，但他偏偏就有了，不知道是出于对他弟弟的愧疚还是因为瑞德生死未卜，极有可能落在那一片未知星域中。
“现在就走，瓦尔克。”艾伦坐回驾驶位上，他下定了决心：“不要再拖时间了，过一会儿，连手动系统都无法控制了。”
“我是舰长，发生这样的事，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舰上的人失职引起的。”瓦尔克淡淡道：“我没有抛弃舰员独自离开的习惯，艾伦少将，现在你是舰员，你得听我的。”
艾伦没有答话，他的想法有些可笑，即便是在这种关头，他还在想，瑞德那个家伙是不是也坠落在那片无底的深渊之中。
“这不是运输舰，这是战斗。瓦尔克...”
“可我并不是您的战士，或许从前是，但起码，今天不是。”
随着时间推移，远处等待着的两艘中型战舰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其中一架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打起了信号。短短长长的灯光，穿透黑暗，一往无前地跳跃在他们之间，标准的军方撤退信号。
艾伦不知道里面会有谁，但他却有着强烈的预感，瑞德或许就在其中一架战舰上。
他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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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儿，伊诺？”瑞德有些吃力地抬起头，他的背部伤得很严重，整个人都半撑在驾驶舱的移门处：“没有回应吗？”
伊诺回头看了眼他，看着鲜血从他左侧肩膀流下，将方才贴在上方的止血绷带都打湿，脸色比刚被救起来时还要苍白一些。只能无奈地安慰道：“你先别急，估计受到引力波的影响了。虫洞的引力波不太稳定，可能过会儿就好了。”
他皱着眉头，那头凌乱的鸡窝头和带着些血丝的眼睛让他显得憔悴极了。
“你是不是打错信号了？”瑞德沉默了会儿，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还是你那牵引绳没扔好？”
起码这两个原因，比伊诺说的那个容易解决多了。
伊诺鄙视地看了眼他：“你小子还在你妈怀里喝奶的时候，你大爷我就已经开着星舰在边缘星帯讨生活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一年内见过的星盗，差点掉进的虫洞，去过的星球，比你小子前三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瑞德没有接话，他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来，冲着操作盘的方向走了几步。伊诺见状忍不住说：“你消停点儿吧，刚刚把你从逃生舱里捞出来，嫌命长？”
他说着转过头看着战舰上显示的数据，犹豫道：“我们得往后撤退，这附近的引力波很不稳定。”
“那他们呢？”瑞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没有燃料了，再不把他们拖过来...”
“对面来信号了。”伊诺看去，那艘悬浮在红色警戒带附近的战舰，左右的侧照明灯已经熄灭，仅留下中间那盏信号灯。
发过来的信号却和他们初时发送的一样，都是“撤退”。所以，艾伦是让他们撤退？
随即，又是一串信号灯的闪烁，伊诺看着有些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当年在星际走私时常遇险，因此几乎将十三个帝国各种信号代码都熟记于心，通用的，不通用的，军方的，民间的，星盗的，可这一串，他着实没有看见过。
瑞德静静注视了片刻，那艘战舰的能源已经在耗尽的边缘，很快就会失去平衡能力，被卷入远处的引力场中。除了那一盏孤零零的照明灯，几乎要融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鲁斯尔，撤退二十公里。”他一边对着对讲机道，一边咬着牙从一旁的急救箱里掏出几卷绷带和止痛剂。
“什么嘛？”伊诺看着瑞德方才输出的那一堆杂乱无章的代码。
“他们的操作系统估计是废了，两个人要有一个推出救生舱。”他将伤口扎紧，又注射了两针止痛剂：“待会儿我坐逃生舰出去，把抓取索扔给他们。”
“逃生舰拉不动他们的。”伊诺很快否决了这个胆大而愚蠢的提议。
“我拉不动，你拉的动就可以了，我会在逃生舰后面带上牵引绳。你不是号称没有你开不了的星舰吗？”
“抓取索的力度也未必能抓住那么大一艘战舰，这太危险了。”伊诺断然拒绝道。
“会有办法的，伊诺。”瑞德笑了笑，他的唇色苍白，却一如既往地自信。
说实话，当伊诺出现在瑞德眼前时，瑞德心中的震惊完全不亚于自己能将逃生舰的速度加快到脱离那颗星球引力的程度，尽管那艘逃生舰被挤压地将近变形，但好歹，伊诺这个神奇的鸡窝头出现了。
在失血过多的眩晕中，他有一瞬间恍惚地觉得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中年男人有如神邸般仁慈和多智。
“可我没拉过人。”伊诺有些紧张地看着瑞德：“我刚才吹牛了，我没开过战舰。”
“......”
这个男人毕竟只是个头顶鸡窝的抠门教授。
瑞德拍了拍他肩膀，向外走去：“我相信你的潜力。”
他背部的肌肉因为止痛剂的作用而暂时沉入了虚幻的麻木中，除却使不上太大的劲和过于灵活的操作，应该够他将舰船行到合适抛出抓取索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在外面，所以请个假，等初五回国再继续更新。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呀(≧▽≦)
      第50章 第 49 章
“是他？”瓦尔克问道，自从那艘舰船也回应了一连串杂乱无章的信号后，艾伦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瓦尔克已经习惯了这位年轻少将的不动声色。他看向身边那人年轻精致的脸庞，这位年轻少将一举一动有着超乎他年龄和经验的沉着冷静，他似乎是头一次见到他因为一个人而无意间流露情感。
“是。”艾伦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变成一片漆黑的操控屏幕：“那套信号频率只有他知道。”
“那小子准备过来吗？”
“什么？”艾伦稍显放松的姿态随即又紧绷起来，他有些慌张地顺着瓦尔克的目光看向窗外：“我明明叫他们撤退了。”
舷窗外，两艘中型战舰已经开始向后撤退，除了那艘逃生舰。
他们面色凝重地看着那艘逃生舰渐渐靠近，为了不再引起本就不稳定的引力波变动，那艘逃生舰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缓的速度上。这需要长期驾驶的经验，除了瑞德，艾伦想不到还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有能力如此镇定地靠近他们。
“这种小型星舰应该比较安全，质量小，不会引起周围环境太大的变动。”瓦尔克看了一眼艾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艘救生舰。
艾伦已经从短暂的惊慌中冷静下来：“他要拖动我们，几乎不可能。更不要说现在我们这艘星舰处在维持这片区域引力波变动的临界点。”
他沉默了会儿，看向瓦尔克：“准备出舱。”
“这种情况下出舱的风险不比他过来扔给我们抓取索小。”瓦尔克看了眼艾伦：“你们刚才没沟通好？”
“他拖不拖的动另说，一旦我们离开这里，虫洞周围的质量发生变化，产生的波动恐怕能把那两艘中型战舰一并吞噬。”
艾伦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过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的确像是瑞德会干出来的。
“起码现在我们不需要将逃生舰推向牵引绳了，可以一起出舱。”
“那就出舱吧，瓦尔克，一切都听天由命。”艾伦按下左侧开关，将航空服从应急箱里取出：“手动系统已经无法运行了，我打开舱门后，会尽量向瑞德那里靠近。”
“逃生舰的系统可以开启吗？”瓦尔克看了眼艾伦。
逃生舰内的空间很小，所有的一切都简化到了极致，为了提升速度，配重较高的武器都已经被艾伦解除。
“离虫洞太近了，有些不稳定。”艾伦摁下出舱按钮：“尽快出去，不能让他再靠近了。”
“这点燃料连摆脱引力都费劲。”瓦尔克看了眼上面的燃料指示线。
“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艾伦侧过头，笑道：“如果我们被虫洞吸走，瓦尔克，那你的命运真是太悲惨了。”
跟自己的仇家一起并肩作战后壮烈牺牲，在之后无尽的时光里，他们的遗体就这样一起留在这个狭小空间里，多可笑。
“闭嘴吧，艾伦少将。”瓦尔克嘲讽道：“如果你出现差错，那小子绝对会是你的陪葬品。”
他看了眼艾伦骤然收敛的笑意，有些得意道：“看起来，命运悲惨的是那小子。”
话音未落，他们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瓦尔克没有防备地狠狠撞在了操作台上，他摸了下脑袋，翻了个白眼。
“注意安全。”艾伦缓声提醒道。
随着最后一点燃料的用尽，逃生舰已经没有任何动力支撑着他们继续向前。随即，再一次引力波动的浪潮袭来，瓦尔克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逃生舰已经开始向后移动。
身后那架被遗弃的中型战舰，伴随最后一盏氙气大灯的熄灭，陷入黑暗中。可以看出它那不甚清晰的轮廓正在晃动的红色警示灯带处向下坠去。
“真是倒霉透顶了。”瓦尔克看了眼还未来得及靠近的瑞德，他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但愿那小子不会傻到继续前进。”
他话音刚落，一声略显沉闷的巨响砸上了他们的舰身，随即是钢铁剧烈的刮擦声。
“那小子疯了，这个时候扔抓取索？”瓦尔克惊讶地看着由于引力而不受控制地接近他们的那艘逃生舰。
“快点开启磁力罩。”艾伦几乎要骂出声来，这个蠢货。他一心想要摆脱抓住他们舰身的钢爪，最终却无力地发现，系统早就和方才一样陷入紊乱。
瓦尔克看了眼瑞德那艘舰船，还带着中型战舰上的牵引绳：“他会被撕成两半的。”
艾伦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像是在自语一般，低声骂道：“这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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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诺看了眼骤然绷直的牵引绳，他们已经撤退了一段距离了，瑞德那艘逃生舰早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只能从星舰上的探测仪来推测瑞德和艾伦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着急地打开对话系统，冲着里面吼道：“快点回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沙沙的杂音，以及像是拂过寥无人烟的沙漠一般的死寂。
他咬了咬牙，随即加大了动力，向后开始拖拽。他觉得那条牵引带的尽头，可能会牵出一只长着漆黑大嘴的贪婪怪兽，就像儿童读本上的那样。
一架能源充足的中型战舰，在星际航行中能达到的速度可以轻松摆脱那些相对较小的虫洞影响，这也是为什么伊诺最终同意让瑞德前往的理由。然而，当他真正开始拖拽时，他才发现，牵引绳的尽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