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棺材铺(8)
“骗你的。”范岚:“他说你写的报表太繁琐了,看得他眼睛疼。”
白七深吸了口气:“你给我滚。”
范岚依言滚了,溜达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脚步,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连通了地府,正一脸憧憬的和那片木头讲话的白七,“八爷……找到了找到了,已经上任了,年中盘点我已经在做了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小七……”
“八爷您说。”白七握紧双拳紧张的看着无字鬼书,屏住了呼吸等待。
那头似乎笑了声:“同我说话不用这么拘谨。”
范岚啧了一声,默默将袖子一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他仰了仰头,轻笑了声走进了光圈里,直到完全包裹时,连光圈带他完全消失无踪了。
☆、降头术(十)
谢眠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宿舍里。
这一天一夜,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几乎要超出他的脑容量范围。
坐在床上茫然了几分钟,像个雕塑似的。
爸妈消失,赵彬不知道什么原因的中降头,他为了这两件事迫不得已答应成为棺材铺的老板,这一切都好像在一步步踏进一个无底的深渊。
那底下有个人,正在等他。
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偏离轨道,朝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而去。
他看不清前路,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有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赵彬打量了谢眠一会,小心翼翼的推了下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谢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发呆,他更怕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后遗症吧。
昨天他那个朋友,一身黑穿的跟个黑无常似的,还带着个超凶的狐狸,好、好可怕啊!
!!!
“谢谢谢眠!!!”赵彬尖叫着去扯范岚的手臂:“你快看看看窗外!!!”
谢眠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一看,嗯?
范岚正虚虚的站在窗外,赶紧手忙脚乱的扒开窗户,把这位活祖宗放了进来,又伸长脑袋看了半天外头应该没人看见才松了口气。
“……下次能别用这么玄幻的方式吗?走正门,吓到小朋友不好,吓到孤魂野鬼也不好。”
范岚沉默几秒:“我走了,不让我进来。”
“?”
“奇装异服不让进校门,让我把头发……”范岚稍微比划了下:“剪到这里。”
谢眠看着对方漂亮到过分的脸,幽深至极的眼神,忍不住在脑海里设想了下要是给他剪成眉上两公分的板寸,略微沉默了下,“那你还是走窗户吧。”
范岚从窗外飘进来,径直往床上来了,谢眠连忙爬起来往后缩了缩,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书本给他腾出了一点地方。
谢眠看他身上的布料既垂又软,袖子上的龙鳞细致,连胡须都精致的仿佛活物,忍不住想伸手摸摸,摩挲了两下手指还是忍住了。
他就这么盘腿坐在了床上,同他面对面,近的只要他稍微往前都能碰到他,谢眠心口一热,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
赵彬从一看见范岚进来,就想起昨天他那个冷厉的眼神,感觉自己整个背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默默地跨过栏杆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你怎么来了?”谢眠看着他端端正正的两手叉腰,前后左右的拧了拧,“腰不舒服吗?”
范岚忽然往前一靠,几乎贴在了谢眠脸上,认真的闻了闻。
“怎怎怎么了?”
“你身上好甜。”范岚轻轻的动了动鼻尖:“是吃了糖吗?”
谢眠被他的呼吸弄的耳朵发痒,手忙脚乱的从枕头底下翻出一盒糖来,打开盒子往他面前一递,手指颤了颤,差点没撕开包装:“之、之前活动的时候赞助商送的,我没吃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好几盒都给你。”
范岚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眼角一软,笑了下。
谢眠看着他从漫不经心的懒散表情,一颗糖就能哄得眉开眼笑,忽然就觉得有种经年别后,再次相逢的错觉。
但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放任自己想了想,大概这世界上都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这样能奇异的把懒散又路痴,却又没来由让人觉得可靠的气质糅杂在一起的人。
范岚咔吧咔吧咬碎了糖吞下去,又拿起一颗,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来找你查降头的事情。”
谢眠茫然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是问过他来干什么的,不是,这个大喘气也太长了吧,怎么不等下辈子再回答他。
“……那走吧。”
**
警方调查过,包浩文确实是自杀无疑,但他的父母怎么也不信自己“又能干又帅”的儿子会自杀,死活非要让警察继续查下去,所以尸体也没火化,一直放在太平间等着法医解剖。
他们俩一起走进太平间的时候,谢眠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阴冷气息冻的哆嗦了下。
范岚倒是没什么感觉,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到好像没睡醒的表情,两只手束在袖子里指手画脚。
谢眠拉开柜子,包浩文一脸死气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里头,睫毛眉毛和嘴唇上一层薄薄的霜花,一经外头热气瞬间消散了,升起一股带着尸臭的凉气。
范岚走过来,仍揣着两手探头:“小阎王,你试试。”
“嗯?”谢眠总觉得他每次叫自己小阎王的时候,都扯的他心一跳。
“你尝试在心里默念:以我念,渡你生。然后把手指虚空放在他的脸上。”范岚眨了下眼睛,一笑:“有好东西。”
谢眠觉得他在忽悠自己。
“你不相信我吗?”
谢眠闭上眼睛,伸平手掌虚虚的放在了包浩文青白的脸上,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以我念,渡你生。
范岚袖子一颤,淡漠的翻了下眼皮看向谢眠,一道极浅的金光瞬间钻进了他的额心,瞬间消失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下突然显现一团柔软的光芒,像是自他掌心下落下了一层层的金粉,扑在了包浩文的脸上。
一小团黑气升腾而起,谢眠睁开眼睛,被吓得一激灵,“这是什什么!”
范岚眯眼笑着靠近,一脸惊讶的又回过头去看谢眠:“你把它的残魂引出来了,小阎王好厉害呢。”
谢眠偏过头:“范岚,是不是你?”
“不是我。”
谢眠看着他一脸我不是我没有的表情,又抬头看着那团自他掌心下拎起来的黑气,不是你。
难道是我?
黑气中是个模糊的人脸,有七成像包浩文,大概是他易容催运之前的样子。
中了降头术死的人,魂魄都被蚕食的差不多了,按道理说会魂飞魄散,不知道为什么包浩文还留有一丝残魂。
这么一丁点却也不足以让他说出是谁下的降头,鬼气又弱完全感受不到方位。
这黑气之中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和他跳楼死时完全一致。
谢眠攥了下手指,如果是他的“溯回”不知道有没有用,谁知一抬手便被按住了,冰凉的指骨搭在他的手腕上,像一条冬眠中的蛇,冻的他一哆嗦。
“怎么了?”
范岚手指一松,收回了袖子里,偏头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你的无字鬼书带了吗?”
谢眠已经尽量让自己适应他了,但有的时候还是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他问什么回答什么,忙从口袋里摸出那块巴掌大的黑木片递出来,突然想起来白七不敢碰,估计范岚也会怕,又往回缩了缩。
“召唤肖山过来。”范岚停顿了下,突然隐去了嘴角一直半含着的笑意,严肃的说:“你的“溯回”不准再用,它在消耗你的灵魂。”
谢眠没怎么听懂,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一脸认真的范岚,白七让他对范岚的话只听三成。
那这句话属于三成还是七成?
“唔,你现在先把肖山召唤出来然后让他干活就好,等他把“鬼”找出来,然后我们就去抓鬼吧,我们小阎王可是很厉害的。”
说着,范岚又恢复了笑脸,温柔的指了指那团黑气:“再不抓紧他要消失了。”
谢眠忙不迭双掌相对把无字鬼书夹在中间,在心里默默念了咒语,两手慢慢划开,无字鬼书便漂浮在了空中,他低声道:“长生一字,肖山,召!”
瞬间,一个穿着工装背带裤的小少年浮现了出来,嘴里还啃着半颗苹果,迷茫的四处看了看,等他看见两手揣在袖子里的范岚和同样惊讶的谢眠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哎呀范岚哥哥,老板。”
范岚温柔一笑:“嗯。”
谢眠忙道:“不、不用,叫我谢眠就行了。”
“看到那团黑气没有,进去看看他是被什么人下的降头。”范岚忽然停顿了下,身体微微前倾俯下来看着只到他腰部的阳光少年,单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笑:“怕么?”
“不怕。”肖山三两下啃完了苹果,两只眼睛完成两个小月牙,在范岚的手底下晃了晃脑袋,像只小奶狗似的抖了抖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睛里闪耀着几乎具象化的期盼:“做得好会被范岚哥哥表扬吗?”
“会哦。”
谢眠有点呆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被、被他表扬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肖山三两下连苹果核都吃了进去,呸呸两声吐出籽便一口吞了那团黑气整个人化成一股青烟钻进了包浩文的身体里。
很快,包浩文的眼睛动了动,醒了。
谢眠见他一醒,立刻问道:“你是不是曾经搞大过一个女孩的肚子。”
无字鬼书闪了几下,谢眠又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死因是什么?”这次不仅是闪了一下,紧接着又浮现一排幽蓝的小字:“陆婷雨,流产大出血而死。”
对上了。
谢眠立刻握住他的手指,看见他的十指指甲修剪整齐,除了死的时候下意识扣住地面藏在指甲里的泥土之外,没有伤口,又扒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伤痕,他是摔死的,伤呢?
“是谁帮你易容催运?”
无字鬼书再次闪了一下,浮现一个名字:赵闵琪。
☆、降头术(十一)
赵闵琪,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谢眠想了想,他好像在……今年的新生入学典礼的节目上听过她的名字!
“帮你下降头的人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