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师(108)

　　残忍：“……”
　　“不过话说回来了，”残忍像是不出一口气心里就不舒服似得，他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白行一眼，言简意赅的问了一句：“先前你一直都是男儿身，可这复活了之后突然就变成了女人，在某些方面上，会不会有些不习惯？”
　　白行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凝固了。
　　而在场先前不认识白行的人闻言，也皆是一怔，下意识的全部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白行眉间的神经末梢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残忍十分满意的笑了笑：
　　“在结界还未整理好之前，你们且就现在我这北城之中歇歇吧，这一路上走来，估计都是累了吧？”
　　说到这里，残忍揉了揉额角，先一步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着残阳说道：“你带着他们去住处。”
　　残阳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碍于残忍的话，也只得不情不愿的领着几人去找住处。
　　而残忍则是依旧站在原地，等几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眯了眯眼睛望向身后的那幅屏风画，画上荷花的花蕊，依旧是十分艳丽的色泽。
　　***
　　是夜。
　　沈江南和林呓被安排在一间房。
　　可能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认床，又或者这里本来就是梦境的缘故，林呓睡的并不是很熟。
　　半梦半醒之间，他习惯性的拍了拍身侧的人，却拍了个空，本来睡的不是很香的觉就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沈江南并不在房间里面。
　　林呓皱了皱眉头，当下也是睡不着了，随便披了件外套就走了出去，果然看见了沈江南正靠在凭栏处想心事。
　　彼时月挂高空，繁星万里，景致十分的好。
　　不得不说，残忍在北城所住的地方虽然是有那么一些偏原始森林的迹象，但真正的静下心来去观看周遭的一切，的确还真的有那么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意境。
　　夜风徐徐，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静谧而美好。
　　其实从今天听残忍说了那些话之后，林呓就明显能感受出来沈江南的不对劲了，毕竟是隔了十几年的事情了，再一次的被重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难免像是被刀扎过了一样难受。
　　他不是没有想过代替沈江南去决策一些事情，其实说句心里面，当时在场的，知道鲛人一族往事的，恐怕都不太相信残忍所说的话，但是最后这毕竟是沈江南的事情，即便关系再怎么亲密又如何？他们实在是不好越俎代庖的去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而他们唯一所能做的，就在跟在沈江南的后边。
　　他想要做什么，就陪他做什么。
　　这也是林呓一直以来所坚定的想法。


第126章 芥蒂
　　未来的几天里都很少能看见残忍的出现，好像一直是在修复所谓的结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几人倒也是乐的清闲，也是跟着休息了好几天。
　　残忍住的地方有一处很大的藏书阁，归类也十分的清晰，从什么年代到什么年代，发生过了什么事情，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而这几天闲来无事的时候，林呓也会跑来这藏书阁翻阅翻阅过往的典籍，顺便的又重新温习了下当年鲛人一族发生过的事情。
　　林呓不能算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只要某些事情和他挂上了钩，他就一定会去弄个明白。
　　所以第一次接触鲛人一族的事情，还是当初去过白秋水梦境之后。因为好奇白行在深层梦境中给他看见过的那些画面，在之后就去稍微的了解了一下。
　　而沈江南也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他些什么，当初给他的《造梦诠释》中，也是有一章提到了鲛人一族。
　　鲛人族为神族，比之旁人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在梦境操控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全盛时期甚至可以说是站在了梦境的顶端。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好景不长。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连同着现实世界都逃不过这句话，就更不要说是梦境世界了。
　　当初的梦境，不过就只有几波势力，鲛人一族为首，律界其次，四大世家为末。
　　这么一大块甜饼放在这儿，谁都有野心，但是碍于能上得了台面说的了话的也就他们几个，谁又不愿意做出头鸟先动手，久而久之就这么耽搁下来，梦境依旧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本来就这么一直相安无事下去也不可谓不是个好局面，但是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消息，说的是鲛人一族想要连通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
　　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局面一时之间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起来。
　　而梦境所谓的内乱，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说到底，大家为的都是权利，谁也不想低谁一个头，谁都觉得自己完全有本事去争。
　　不管是人还是鬼，其实都是一样的性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众人的心思本来就蠢蠢欲动，自然不会去查问什么动机，也没有去查鲛人族想要连通两界做主宰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这句话仅仅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能点燃战事，瓜分梦境的火星点子罢了。
　　典籍上说的是，那一仗打了数月，不算长，但实在是够出其不意的。鲛人一族并不知道内情，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进行着，等到人都打上门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样的事情。
　　堂堂神族，就这样的被众人灭了族。
　　再到了后来，律界中又有人放出了消息，提到当时说鲛人族想要连通两界的消息不过只是一个小孩随便扯的，压根就没有这回事，承认鲛人族是受了无妄之灾，十分滑稽。
　　而当时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不过只是惺惺作态的于典籍中提起几笔，只有当时叶家表示会退出日后的一切纷争。
　　林呓合上了典籍，轻轻地摇了摇头，再一次感受了一回人性的可怕。
　　其实他们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在乎鲛人族是否存或灭，这件事只是一个种子，埋在心里以血肉灌溉，等肚子里的阴暗、恶意全部爆发，收获了果实之后，在将那茂盛的枝桠全部砍伐干净，就妄想什么都没有发生，俨然修炼出了一种自欺欺人的技能。
　　传说鲛人族的领地被天火地雷烧了整整三天，等火被熄灭了之后，所有的人都成了一把灰，落得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这也是所有典籍上所提到的结果，和如今残忍所说的结论，恰恰相反。
　　林呓一时之间有些怅然，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残忍当时所说的话。也不是他不愿意鲛人族复活重临，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如果当初所发生的事情还有后续，
　　且真的就像是残忍所说的那样，鲛人族并未灭亡，只是灵魂和肉身分离，那当时在背后操控这件事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做到偷天换日。
　　如果鲛人族还在，现在又被困在什么地方？
　　残忍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其中的未知点实在太多，一环扣这一环，一点牵连着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次要的。
　　这件事注定是沈江南心中无法磨平的伤口，就像是一块暗疮，平时隐藏在衣服下面倒也是没什么，可等将那层衣服给脱了，暗疮在显露出来，就越发的触目惊心。
　　提起一次，伤口就要疼上一次。
　　沈江南太看重这件事了，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到了最后在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的话，岂不是要在受上一次打击，其疼痛程度，恐怕不下于又被灭族了一次。
　　他现在所担心的，还是沈江南此时的状态。
　　林呓揉了揉额角，吐了一口浊气，正准备走出藏书阁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走进来的沈江南。
　　他的眼圈有些暗青色，下巴上的胡渣也有几天没有清理了，眉宇之间俨然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他似乎是特意过来找林呓的，停下了脚步，笑着说：“怎么又跑来藏书阁了？”
　　“这不是对梦境的历史有点好奇么，”林呓咧嘴笑了一声，连连凑到了沈江南的跟前，知道他应该是刚刚从残忍那里回来，当下也不多问什么，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你累了吧？”
　　沈江南微微一怔，顿了半晌，有些突兀的开口，说：“小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特别不现实？”
　　“没有！”林呓想都没想。
　　沈江南被林呓给逗笑了，忍不住揉了揉后者的脑袋，默了一会后，才沉声接着说道：“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不用藏在心里。”
　　林呓闻言，心中多少有些动容，他抿了抿嘴唇，于心中斟酌了一下后，才说：“真的没有觉得你想要做的事情不现实，只是觉得残忍说的话有些不太可信。”
　　沈江南不可置否的一颔首，放轻了声音：“嗯，残忍这个人确实不怎么可信。”
　　林呓：“……”
　　林呓一脸懵逼，下意识的看了沈江南一眼，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确定，问：“不是……那你既然都觉得他不可信了，那为什么还……”
　　话还没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连又将话给收了回来。
　　沈江南知道林呓想要说什么，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接过了对方未说完的话，道：“为什么还相信他说我的族人还活着？”
　　林呓活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主人捉了个正着，脸色有些讪讪的，不确定自己刚刚的话会不会刺痛到沈江南。
　　他的眼神微微的游离了一下，目光都从沈江南的面上扫过，见对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的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
　　沈江南觉得此时的林呓可爱极了，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自责和心疼，当初明明说过要好好的照顾他，但是到现在却让他说上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掂量着。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嘴角却一直挂着一丝笑意，一边领着林呓往外边走，一边说：“你我之间永远不必在意旁人的虚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其他不必多想。”
　　沈江南知道，林呓之所以不敢在这件事上面多与他商讨，恐怕是因为当时残忍随口说的那句话，他怕他说多了或插手多了的话，会引起自己心中的芥蒂。
　　果然是个笨蛋。
　　沈江南无奈的摇了摇头，见林呓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接着往下说道：“我不相信残忍这个人，但是我相信他说的话。”
　　林呓愣了一下：“……啊？”
　　沈江南：“我的族人还活着，我相信。”
　　林呓：“为什么？”
　　沈江南：“我没和别人说过这件事。”
　　林呓愣了愣，心中莫名的滋生出一种失望的情绪，他有些不自在的敛下了眸子，忍不住在心中怼了沈江南一句：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干嘛说这样的话来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