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镜穿越灵异事件簿(64)
宫殿中光线昏暗,上百尊石像摆放得整整齐齐,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姬钺,这里没有任何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好像乔乐庭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姬钺抬起头,看着最上边的那尊乩神像,乩神脑袋上的眼睛已经全部闭上了,姬钺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上划了一道五公分长的口子,将血滴在地面上,散开的血聚在一起凝成一个玻璃珠大小的血珠,在地上打着旋儿,姬钺口中低声喃喃了几句咒语,血珠似有了生命一般,在地上乱窜了两下,然后向着西南方向的一个角落飞快地滚了过去。
姬钺跟在这颗血珠的后面,向着西南方向走了过去,最后血珠停在了一尊稍微瘦弱一些的石像前边。
两条藤蔓绕着石像的小腿缠到他的胸口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石像的怀里抱着个小盒子,两只眼睛弯弯的,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牙,可是他的脸颊上却挂着泪。
可能是姬钺对乔乐庭自带的滤镜,他觉得眼前的这尊石像要比其他的可爱许多。
他拍了拍神像的肩膀,确认了乔乐庭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他轻声叫道:“晏晏,别睡了,该醒醒了。”
石像却是一动不动,姬钺只能收回手,他的视线落在石像胸口的红色花朵上,然后他抬起头,望着最上边的那尊乩神。
姬钺虽说是一介凡人,要对抗神明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可是也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像乩神这种也不过是靠着众生的信仰才成为神明的,本质上与现在的筷仙笔仙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千百年过去了,最虔诚的巫族已经在他的手上覆灭,他能收到的信仰之力寥寥无几,未尝不能有一拼之力。
乔乐庭胸前红色的花朵是用他的鲜血滋养浇灌而成的,姬钺抬手按在上面,花朵瞬间枯萎,鲜血顺着藤蔓倒流进乔乐庭的身体中,可是乔乐庭的身体依旧冰冷坚硬,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姬钺将藤蔓划开,取了一点鲜血,然后在乔乐庭的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将他圈在了里面,然后转身向着最上边的乩神像走了过去,在这段路途中,他同样看到了巫族覆没的始末,只是姬钺想的比他更多一些。
当年乩神为什么不能接受姬晏虞做祭品,虽然姬晏虞的年龄小一些,但是在从前的祭祀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差错,用其他的孩子来替代,为什么偏偏晏晏不行呢?
他究竟是厌恶姬晏虞,还是在惧怕姬晏虞呢?
姬钺从那些石像前一一路过,他发现只有乔乐庭的小腿上被缠着藤蔓,只有他的胸口开着花,那花好像是活的一般,是整个宫殿中唯一的生机。
姬钺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乩神的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姬钺与他对视,毫不退却,突然乩神的脑袋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那些眼睛冒着红色的光,似乎要从上面冲下来,可他动不了。
姬钺冷笑了一声,若他还是个活人,现在应该也变成了一尊石像了。可他已经不是了,为了能够进入到擘山宫的第七层,他将自己最后的一点生机也给断绝,也就是说现在即使找到巫族的传承也救不了他了,他现在如同一具僵尸,连呼吸都是冷的。
平地起风,吹得姬钺袍子猎猎作响,他的手指捏着法决,腾地而起升到半空。那愤怒的乩神似乎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有变成石头,瞪着十几双眼睛望着姬钺。
姬钺猛地伸出手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插进了乩神的两只眼睛中,整个乩神像再次开始颤抖,一双双的眼睛红光大盛,附在姬钺身上的诅咒也越来越恶毒,可他并不怕,他只低头垂眸专心地捅着乩神的眼睛,直到有一滴红色的血珠从他破碎的眼珠中淌了出来。
姬钺将这滴血珠收集好,回到乔乐庭的身边,将血珠滴在乔乐庭的额头上,然后盘腿坐下,口中默念着经文。
乔乐庭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被困在一片漆黑无比的深渊中,仿佛被人点住了穴道,连头发丝都不能动一下。
而现在他身上的束缚正渐渐化开,他开始回忆起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他撑着眼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昏暗的宫殿与千奇百怪的石像,他垂下眼帘看了一样手中的盒子刚刚松了一口气,便看见了坐在眼前的姬钺,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地扬了扬唇角,结果笑得比哭都难看,他问姬钺:“我是不是在做梦?”
姬钺见他醒过来了,踉跄了一下扶着一旁的石像从地上站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走上前来扶着他的腰侧,一边带着他往宫殿外走去,一边安慰着他说:“不是啊,要不要我掐你一下?”
乔乐庭的腿还有点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姬钺的身上,他嘿嘿傻乐一声,将手里的小盒子推到了姬钺的怀里,“我拿到了。”
姬钺夸了他一句,收下了这只盒子,可心底却明白即使有这样东西,他恐怕也不能再陪着晏晏了。
乔乐庭只走了几步就连呼带喘的,像个古代的大家小姐,他抓着姬钺的胳膊,撒着娇说:“我走不动啦。”
姬钺在乔乐庭的面前半蹲下身,“上来,我背着你。”
乔乐庭一点也不客气,他搂着姬钺的脖子,好像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姬钺背着他走过那条长长的山路。
走出宫殿的时候,乔乐庭回头看了一眼,那上面原本威严的乩神此时看起来竟有点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姬钺对他做了什么。
走下白玉石阶,穿过层云堆叠的骨堆,踏上了一条窄窄的小路,小路两旁覆满了枯草和发着幽光的骷髅头,而路的尽头是一片枯死的树林。
树林中四处弥漫着白色的障雾,树干上挂着半腐烂的尸体,或者森森的白骨,地上有腐朽的干尸坐在枯叶上,鬼怪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姬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想到这擘山宫的外面竟是连着这里,不过倒也不算一件坏事。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乔乐庭摸着姬钺的耳朵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啊,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用,”姬钺轻轻笑了一声,对他说:“我再背你一会儿。”
树上的枯叶被晚风吹拂着沙沙作响,乔乐庭趴在姬钺的后背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问姬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尸陀林,”姬钺走得越来越慢了,眼睛中的光彩也逐渐消散了,他停了下来,将乔乐庭放下,靠着树干缓缓地坐下,黑夜中他青白的脸庞看起来有些骇人,他气息不均地同乔乐庭解释说,“僧人的墓地,《西游记》里的狮驼岭就是这儿。”
乔乐庭看着姬钺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尸陀林狮驼岭的,他跪在姬钺的面前,无措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死劫到了,我给你的盒子呢?打开快点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乔乐庭声音中带了哭腔,眼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没用了晏晏,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姬钺轻轻叹气,抬起手揉了揉乔乐庭的头发,嘱咐他说,“等会儿记得不要回头,也不要停下,一直向东走,天亮之后便可以看到出去的路了。”
乔乐庭摇头,一边哭一边叫道:“我不走!”
姬钺哄着他说:“听话啊晏晏,一直向东,不要回头。”
乔乐庭靠着姬钺坐在,他说:“我说了我不走,我要一直在这儿陪你。”
姬钺仰头望着天空,那夜幕上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许久之后,他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乔乐庭,低声说道:“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的,这是爸爸最后一个愿望了,你也不愿意答应我吗?”
乔乐庭不做声,姬钺拨了拨他额前的发丝,在他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走吧晏晏。”
乔乐庭恍恍惚惚地明白,这一回,他真的留不下姬钺了,他扯着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抱住姬钺,“我爱你。”
姬钺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回复他。
乔乐庭从地上爬起来,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像个小可怜,姬钺挥了挥手,“走吧。”
他木木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向着东边走去,像是姬钺叮嘱的那样,一直向东,不要回头。
一直向东,不要回头。
他走了很久很久,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天空中飘下绵绵雨丝,乔乐庭像是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抱着头哭的不能自已。
他没有爸爸了。
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乔乐庭从地上爬起来,他还得回去,他要把他的爸爸带出来,就算他们生不能同寝,死总得同穴吧,他也想好了,百年之后把他们两个的骨灰装进同一个小罐子里,他不要什么转世来生了,就在墓园子里守着他们的小罐子。
他哭得鼻子都疼了,可眼泪鼻涕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涌着,他垂着头踏上了回去的路,可是没走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进的他的耳朵里,他说:“又不听话。”
乔乐庭抬起头,只见姬钺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以为是幻觉,连忙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姬钺没有消失,此时确确实实是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身上穿着那件被血浸染过袍子,脸色依旧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眼睛中却发着耀眼的光亮。
他活过来了。
“不会吧,才分开这么点时间就不认得爸爸了?”姬钺走过去,伸手擦了擦乔乐庭眼睛下面的泪珠。
乔乐庭呆呆地看着姬钺,咧着嘴又哭又笑着,他怕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迟钝地通过神经传进大脑,他的眼泪刷的一下落得更加凶猛了。
良久后他抬起手抱住姬钺,靠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姬钺拍了拍他的后背,又听着他小声问自己:“不会又是骗我的吧?过两天还要离开?”
“不会了,”姬钺牵着乔乐庭的手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讲述自己刚才在尸陀林中的奇遇。
这尸陀林虽看着鬼气森森,但却是修行者们的圣地,树上挂着的枯尸也不是什么厉鬼,而是罗汉菩萨们生前的肉身,不过姬钺已经成了僵尸,即使这些肉身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可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姬钺静静等死的时候,尸林怙主过来找到他,这位怙主的修行圆满,即将要去往西方极乐,他需要在走之前找一个人来继承他的工作,而当时尸陀林中就只剩下了姬钺这一个还有自我意识,并且不追求解脱的人。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姬钺便成为新的尸林怙主。
乔乐庭捂着眼睛哭了半晌,又乐了半晌,然后追问姬钺:“那我们以后是要守在这里吗?”
姬钺答:“不用啊,装个监控就行了。”
“还能这样吗”
“为什么不可以?”
“这么大的林子得装几个监控啊?”
姬钺考虑一下,“做个阵法,大概需要九个吧。”
“哇,厉害厉害!”乔乐庭感叹说。
姬钺揉了下他的脑袋,望着前方碧蓝的天空。
……
云开雨霁,天空开始放晴,一切都将结束,也都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