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安静的跑个龙套(下)(8)
琼途收起手中的折扇,没了笑意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冷凝,沈秋看见他眸子猛地瑟缩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戒备的看着他:“你又想干吗?告诉你!我知道阿毅是真的爱我!你没办法挑拨离间的!”
琼途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走近他,捏着他的下巴认真打量:“疯了?真的?”
沈秋怒瞪着他:“你才疯了!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心我告诉阿毅让他诛你九族!”
“哈~诛我九族?”琼途松开他的下巴,看着他迅速的远离自己戒备而凶狠的瞪视,心中的兴趣少了一点,“罢了,不关你是真疯假疯都无所谓了。你伤了楚王的心上人,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对你的?”
沈秋瞪着他:“一派胡言!阿毅的心上人是我,我伤了自己阿毅心疼还来不得怎么会对我做什么!你休要再挑拨我俩的关系!”
见他这样,琼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挥手让身后两人走出来将他押上马车。
沈秋一路上挣扎的不轻,眼前的布条一片漆黑,和那时被绑架的配置一模一样,他为了做戏拼命的很,等到马车停下,他被人从车上拽下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手腕脚脖一圈外翻的皮肉染红了大片衣摆,孱弱的身体被冷空气一吹便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压着他的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把他扔进了一个帐篷便不见身影,沈秋想着许是他们完成了任务离开了,因此也没多加注意。
晚间没人给他送饭,他本就两眼昏花,扶着帐篷走出去被冷风一吹差点跌倒,等到好不容易捧着粥往回走却撞上人时他几乎要破口大骂,然而那人伸到他脸上的咸猪手让他歇了这个心思。
那人粗糙的手掌充斥着情/色意味,在他脸上mo了一把便压住他的嘴唇要探进去,沈秋扭着头躲了一下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让他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等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被扔在干草垛上,对面有四个男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最前头的那个刚才打他的正在解裤腰带,沈秋恶心的移开眼睛,觉得这人的某处和他的脸一样的让人恶心。
被他的眼神刺激到,那人上前又是一巴掌,沈秋猛地一口气提不上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浮现出青灰色,只那双眼睛明亮的不得了,扫过帐篷中众人的视线明亮而又诡异。
那人看他盯着自己,没有多抗拒的样子以为他服从了,又被那双瑰丽瞳孔中的神色蛊惑,伸出手就去解他的衣服,沈秋如同突然开窍般顺从的望向他,甚至微微gong起身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副服从又柔/软的姿态,一下子烧碎了那人的理智。他呼吸粗/重,动作着急的有些粗鲁。只可惜他才刚解开那条漂亮的腰带就被人捅了个对穿,沈秋拔出手里的剪刀,红色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苍白而美丽,血腥而无辜。
那三人看见自己老大死了,也顾不上情爱,红着眼睛扑上来要把沈秋弄死,却不料,这人根本不要命,自己鲜血淋淋的也要弄死他们,三人多多少少都有负伤,再看沈秋,本来好好一个美人此时鲜血淋漓,脸青鼻肿,他们没有带佩剑,此处又都是稻草,实在占不得便宜。三人恶狠狠的瞪了眼沈秋,再互相一对眼便有了对策,分分钟把老大的尸体弄了出去就去禀告上司。
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气,沈秋握着剪刀跌坐在稻草堆上,动了动鼻子仿佛嗅到了阳光下稻草的香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缠/绵的唤了声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名字。
“阿毅。”
☆、番外
天色渐晚,快马疾行的队伍停在驿站外,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漂浮,却冷冻不了那人滚烫的心。
楚毅翻身/下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面上难掩喜色的将缰绳扔给一旁等候的小官,几步走进驿馆大堂,扬声道:“上酒来!”
穿着灰衣印着圆形官印的守备士兵早就收到消息,此时麻溜的提了好几坛好酒上前来,敲掉泥封倒进海碗中奉上:“王爷,这是今年最好的酒。”
楚毅嗯了一声,往日凌厉的眉峰此时含着隐约喜庆,让人忍不住放松心神,身后的小厮已经递了赏钱过去,并要快速清场。楚毅今日却不愿自己一个人孤坐着,此时大堂中还有许多赶路的人,官员有,商户也有。此时,那些人皆满怀好奇与敬畏的看着称霸此地的霸王。
若是往常,楚毅定然是要发怒的,可今日他得了自己想要的允诺,反而想和这些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忍不住弯了お筷尐誩兌弯嘴角,想到府中那人痴痴的缠着他的模样,更是心口滚烫,恨不得此时便回府将他纳入怀中,又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了他。索性,在驿站歇上一晚,明日一早便回去,到时候,他定然是惊喜的。
楚毅幻想着府中只剩他们二人的光景,目光越发柔/软,身体却滚烫如冬日火炉,几口饮尽坛中酒,便匆匆上了楼。
他少年时期便出了名声,年纪轻轻却战无不胜,其实不过是虚言,哪有人战无不胜,只是他不怕死,拼着一股劲头也想要让人刮目相看。那时候受了多少伤,染过多少血都不曾对人说过,他从青涩走向成熟,泪水和着血液一同咽进肚子里,本以为是为了得到那人。
如今想来却像是一场笑话。
浑身发暖的睡下,半夜突然心口一痛,楚毅猛地睁开眼睛,一片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只能听到外间呼啸的风声,可他,却怎么也睡不安生了。
到底是连夜赶回那处府邸。
房间里没有掌灯,四周黑漆,竟让人莫名的四肢发寒。
他回来的动静不小,有人跌跌撞撞跑出来,身形结实却比原先瘦削许多,他的眼睛肿/胀着,一张脸黑里透着青白,竟是病重之像,见到他,先是愣了愣,似乎是不敢相信,片刻却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毅越发觉得事情诡异,他匆匆几步走进内室,却只留一室清冷。哪里看得到往日温暖细瘦的身形?
他慌张起来,几步走出去命人去寻,看到的却全是吱吱呜呜的踌躇,最后还是那个黑脸的小厮擦着眼泪不忿的哭喊着:“王爷这是做戏给谁看?我们家公子不是您下令带走的嘛!眼下,眼下,都过了那么多时日,怕是早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白骨!
他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小厮,浑身气势血腥冷冽几乎要将人杀掉,那小厮脸色苍白,咬了咬牙不畏道:“我们公子谋害李公子未遂,是您的有人琼途大人亲自来捉的人,说是要发配边疆,眼下,我们公子怕是早就到边疆了!”
楚毅一头雾水,身体却已经因为恐慌而颤抖起来。自己这次秘密入京并未告诉旁人,一是事态突然,自己并未来得及。二则是怕消息泄露为此行增添危险。便是琼途,他也不曾知会。
可眼下看来,这人竟是知道他不在的,而且,竟然还接着他的身份做了错事。
犹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楚毅抿着嘴唇面色森寒的上了马,一边吩咐人去边疆寻找沈秋的身影,一边却打马去了琼途府上。
不似楚王府的气势恢宏,琼途所住的院子宛如一座落错城市的苏州园林,处处透着精致雅巧。此时天正蒙蒙亮,氤氲水汽自寒池中升起,朦胧了水边郁郁葱葱的绿植。琼途似乎料到他回来,正端着一个青花小碗站在池边喂鱼,细小的鱼食落在水面,瞬间便被哄抢而净。
楚毅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恬然娴静的画面,但显然他没工夫看。当琼途被重重的摔在石桌上时,他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声‘靠’。然后他就被楚毅一拳头打在了颧骨上。
红着眼睛的男人微微张着嘴,呼出的热气都带着愤恨:“为什么这么做?”
琼途皱着眉,听见他这句话反而笑出声来,本就不羁的面容越发张狂起来:“为什么?哈!当然是为了你楚王给不了的东西!”
琼途如此说着,眸中却渐渐露出一丝灰败,想他起初与楚王相交便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本以为可凭借从龙之功坐上梦想中的高位,没想到这人竟为了一个戏子便可放弃一切。虽然那个戏子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在权利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
如今既然有人向他抛出橄榄枝,只消做一点小小的助力,便可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琼途虽然良心稍有不安,但他并不认为楚王会为了那个人和他撕破脸皮,眼下的一拳头已是极限。因此,在楚毅将他打的半死然后丢给那些面目冷漠的黑衣人时,他是真的慌了:“楚王!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楚毅已经平复下来,只是一双眼睛红的吓人,他微微眯着眼睛乜了琼途一眼,嘴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不能?本王是此地的主子,处置一个下人的权利还是有的。带下去!”
琼途这才发现自己以前以为的平等的友人关系全是自己的臆想,在未触碰到那些人的利益之前他的小打小闹都可以容忍,而现在他触碰了那人的底线,所以直接失去了性命。
他还在大喊大叫什么,楚毅却已经听不清楚了,他低着头,看自己掌心的纹路,那里,中间向下的生命线本就纷乱驳杂,如今再看,却不知何时断在了中间,让人眉心止不住的狂跳。
他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却因为内心的抗拒不愿意面对。
良秀扶着大肚子冲回曾经服侍的小院子时,那里已经挂满了白幡,忙碌的仆人个个面色晦暗,她拉住一个人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能相信呢?曾经那般温柔和善的一个少年,如何就成了那棺材中冰冷的尸体?
冷风从口鼻窜进身体,她紧攥着手不让自己晕过去,硬是撑着一步步走向了灵堂。
那里,漫天的白中跪着一个一身血渍的人,他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一般的存在。
寒冬腊月的第一场雪,他憔悴而狼狈,目光呆滞的盯着一处虚无,像是没有了灵魂。
良秀吸了吸鼻子,心中酸涩却实在可怜不起这人,只小心翼翼的绕过连廊试图去再看一眼曾经的小公子。
灵堂中乍看空无一人,只闻烈烈风响。
良秀想进去,却被人拦住,她正要发火,眼角余光却看到灵堂内的一人,登时潸然泪下。
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帝王家的深情,跪在外面的李锦禾便是最好的佐证,可如今,眼下的一切却又让人无法怀疑。
刺目的黑色棺木,锥心的满目白幡,以及定定的站在棺木旁边一身白色锦衣的男人。外间霜雪满地,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锦衣,搭在棺木上的手指冻得红紫,却固执的紧捏着那处,显出用力过度的青白色。
良秀心中不安,本来准备了许多话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她茫然四顾正看到披麻戴孝跪在台阶下烧纸的仆人,是那个在庄子里接替她的人,良秀跌跌撞撞跑过去,张了张嘴却只尝到泪水的咸涩,反倒是三石认出她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良秀姐姐,你来了。正好,公子有东西留给你。”
良秀摇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三石已经匆匆站起来往回跑,那身影,竟如同被重担压塌一般透着心酸。
风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依旧跪在那里,目光空洞,狼狈不堪。
良秀迈着沉稳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只觉得手里的包袱重于千金。
一沓银票,一小袋金稞子,一个长命锁,已经是那人的全部家当,却全部都给了她。良秀从不认为两人主仆情谊多重,如今才发现有些感情不说不做,却早已深/入肺腑。
李锦禾仍跪在那处,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楚王强迫的。自己原本如何高风亮节,自己曾经辅导太子登基,如今看来才发现,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棋子太过洁白无瑕,因此越发映衬出帝王的不堪,高傲的心不愿意看到,也不想被人颐指气使,因此想尽办法要灭了他们李家,若不是楚王出面以自己的私心之名将他剥离出中央政权,此时怕是天下早已没了李家的存在。
而他,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
李锦禾在院中跪了很久,身体寒凉加上怒极攻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有人低声去报,只听灵堂中一句低沉的:“将他送回京城。”
便再也没有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