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位出殡(4)
他不敢。
明白焦躁没有任何作用,南南干脆靠着床头坐着,摸起手机找了个说相声的综艺,凝神看了起来,企图让搞笑的氛围沉淀自己的心情。
这位相声演员十分幽默,各种新鲜的段子层出不穷,配上丰富夸张的神态,引得台下的观众们哈哈大笑,南南看完一个视频,又看一个视频,时间几乎快过去三个小时了,仍然没有什么异状发生,视频上的弹幕刷得飞快,除了“2333”“哈哈哈哈哈”这样的水幕,也有一些幽默的网友根据相声内容创编的段子,看得南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嗨!您还别说,我就……】屏幕中的逗哏一掐腰,一瞪眼,刚要说什么,一条红色的弹幕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小哥哥,好看么?】
南南捏住手机的手指骤然缩紧,他慢慢地抬起头,发现房间无人的时候再次低头,却猛地与屏幕中的血色双眼对上,砰地一声跌落了手机。
“呵呵呵呵……”
手机中传来清脆的笑声,与白日里请南南喝红酒的碎花裙小姑娘的声音别无二致,却添了几分诡异和杀气。南南将手机踢到角落,自己缩到离手机最远的地方,努力无视手机中的笑声。
“小哥哥,我来找你玩儿了。”冰冷的吐息落在南南的后颈,南南猛地回头,一张泡的发紫的脸死死地瞪着他,散发着腥味儿和臭气,还有刺鼻的酒精味儿。女鬼与南南紧紧相贴的鼻尖儿滴落赤色的液体,落进南南的领口。
南南一屁股坐到地上,无力地往后爬了几步,但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就连尖叫都变成了奢侈的事情,女鬼依旧穿着与白天相同的碎花裙,不同的是,她的裙子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红色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将房间的地板都浸湿了。
“小哥哥~”女鬼的声音清脆非常,“画画好看吗?”
南南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或者说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干脆保持沉默。
“画画,是真的很寂寞啊,在冰冷的酒箱里,挣扎,尖叫,可是没有人来救我,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没有任何人救我……”说着说着,女鬼的表情狰狞起来,“谁会救我呢?呵呵,总归是无关的人罢了……”
滴答、滴答。
红色液体密密地落在南南的眼上、唇边、颈里,冰冷的触觉扩散开来,南南的眼前被红色覆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意识逐渐消失……
“南南!还TM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天台的贵客点了二十桶穆德庄园原酿!”经理的眼球因为兴奋都激凸出来,“二十桶!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还不快去送!”
南南傻傻地站在那儿挨训,点头哈腰地应了经理的话,抬脚便往酒店的地窖跑。
奔跑的过程中,南南的大脑突然有了一丝木讷,他迟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服务员领带与皮靴,觉得仿佛哪里不太对,又仿佛一切都很正常,他在这座酒店打工很多年了,这里的顾客都是平常百姓想象不到的权贵人士,工资极为可观,但却绝不是好干的活计。
一旦招惹到哪名顾客,或许都无法活着走出这座酒店的门。
今天听说来了一位有特殊癖好的盛权客人,财大气粗地将整个天台包了下来,南南因为做工时间长,也足够老实,特被经理指派去天台送酒。
走到地窖,冰冷的雾气惹得南南打了个寒颤,那边已经有许多服务生在装载酒桶,一个人招呼南南,“快点儿啊,上头要等不及了。”
南南赶紧跑过去,同其他服务生一起卸酒,这红酒不知窖藏了多长时间,南南抱着半人高的酒桶,有略腥气酒精味儿钻进鼻翼,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十个服务生,每人推两桶,动作麻利地进了电梯,直上顶楼的天台,电梯很宽敞,身边的服务生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这次的顾客,恐怕随意抖抖袖子落下的钱都能给他们一辈子奢侈的生活。
来到顶层,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映入眼帘,铺满了偌大的天台,空气微冷,携着女性压抑的低泣和呻吟声飘来。
“都低下头,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说话,听到了吗?”服务生领班冲着身后的九人警告一声,将脸上的表情化得谦卑,低头推着小车往里走,后面的人也同样垂下头,安静地推着车子。
离得越近,那闷住的女性声音就越来越大,领班已经九十度鞠躬冲那位客人道歉来迟,那客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随意地摆摆手,声音像淬毒的蝎尾,“把酒桶摆在玻璃缸旁边儿,摆完就滚出去,任何人不要再来天台。”
“是是是,您放心。”领班也是满头大汗,回头低声招呼服务生,“你们都快点儿。”
南南低头扛起一个酒桶,走到玻璃缸旁边,余光轻轻一瞥,浑身僵住了。
在玻璃缸中,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被胶布贴住嘴,双手捆在身后,无助地发出强烈的“嗯嗯”声,眼角流出大滴大滴的泪。
溪潆mio 发表于 2018-8-9 10:36
emmm…被绑住的女孩子就是画画?因为南南没有施以援手所以又回来报复了吗?灵魂洗涤…那么洗涤以后呢?都死 ...
这些问题到后面都会解答哒~至于第二个问题——不是哦~南南现在所经历的,其实类似于副本,这个副本是由画画的死亡记忆合成的~每个女鬼都有“副本”哦~
死亡七
南南注目的时间长了一些,登时引起领班警告的一瞥,领班在暗处冲南南做了个威胁的手势,意思是不准乱看。
除了南南以外,其他九个人都像眼瞎耳聋的残疾,对天台上的事情毫无反应。随着酒桶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被关在玻璃缸中的女孩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一丝声息也没有了。
南南心中一惊,虽然被领班警告,还是第二次将余光投了过去,穿着碎花裙的女孩仍蜷缩在那儿,仰着头,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快走。”身边的同事用力地掐了一下失神的南南,压低声音道,“这种事不是我们该管的,老老实实拿钱就好了。”
南南被同事拽着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后,原本噤若寒蝉的服务生们双眼放光地讨论起来,“我的天,有钱人就是大手笔,地上的玫瑰花是EXPEN庄园的,就这么不要钱地洒在地上!这和撒钞票有什么区别?”
“嘿嘿,咱们那个命就不想了,反正伺候完今天这位大佬,我们能拿到相当于一年工资的封口费!”另一位服务生目光灼灼道。
在一干人兴奋的氛围中,南南却低着头沉默不言,他的手指搅动着衣服的侧缘,眸子中透着烦躁和不安,频频抬头往上方眺望,然而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呢?
他坐在休息间的板凳上,频繁地起身又坐下,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满满一大杯凉水,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迈着大步走出休息间。
“哎,南南,去哪儿?”同事喜气洋洋地喊住他,“快去领班那儿拿奖金啊!”
南南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揩去额头一层细细的汗水,“好,我等会儿就去。”说完便匆匆离开。那同事疑惑地看着南南的背影,咕哝了句,真奇怪,居然有人对钱都不热络的。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节一节上升,南南的腿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伸出手指,想将指向天台的按键取消,回到一层,拿到属于自己丰厚的奖金,然后相安无事地工作,这才是对的,他没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个女孩——但是指尖触到按键的那一刻,南南还是停住了。
碎花裙女孩绝望而祈求的目光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善良和恐惧被捆绑,同时挂在天平的两端,一端升起一端就要堕下,而堕下后便是粉身碎骨的深渊。
有些人在抉择的时候会想很多,利与弊、善与恶的斗殴和纠缠,而有的人则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凭人性的本能。南南便属于后者。
因此,当南南从混沌的大脑抽出清明的思维的时候,他已经踏出了电梯的门,来到了天台。
脚下踩着的是据闻千元一朵的玫瑰花瓣,浓郁的香气侵占了南南的嗅觉,但南南不仅不觉得醉人,反而有些反胃,他强压下翻搅的呕吐欲`望,悄悄往里走了几步。
万幸那位客人大概是个孤僻的性格,并没有带太多的护卫在天台看守,只有两名保镖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而天台上摆放的装饰物成功地遮盖了南南的身影,让南南可以猫着腰观察,当然,也给了南南后悔的机会。
可以说,南南现在就想摁开电梯按钮逃走。
现实的冲击远比脑海中的想象更加可怖,当人直面危机的时候,一切勇气和善良都会被击得粉碎,属于恐惧的那一端将善良狠狠地拍晕,自身飞速地上升,不顾另一端笔直地坠落。
那个女孩依然被困在玻璃缸内,身上的束缚被取下,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对方只是觉得无声的猎物无趣而已。她挣扎、尖叫、求饶,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也只能承受对方肆意的玩弄和折磨,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从哭叫变成恶毒的咒骂。
“啧,没意思。”见女孩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名客人失去了兴味儿,冲两名健硕的保镖动了动下巴,两名保镖瞬间意会了主人的意思,抬起放在一旁的玻璃缸的顶盖,将敞口的玻璃缸盖上,只留了中央直径半米的圆洞。
碎花裙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确切地说,她已经明白自己不会得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予理睬。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残忍和人命的廉价。
当保镖开始一桶一桶地将红酒从圆洞中往玻璃缸中灌的时候,全身被红色淋湿的女孩终于重新惊恐起来,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却只能透过玻璃,对上不慌不忙抿着红酒笑盈盈的男人享受的目光——他喜欢看女人的挣扎和绝望,甚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精心寻找着合适的角度,为女孩儿拍照,一边拍一边喃喃,“真美,等最后那一刻,一定是你人生最美的定格。”
南南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管女孩多么用力地拍打,红酒还是无情地没过她的脚踝、膝盖、没过她的腰际、胸口,然后缓缓上升到脖颈。
南南几乎瘫软在地,他想,就算今天自己冲过去,在没被保镖拦下的情况下砸碎玻璃缸,那又怎么样呢?就凭他,根本不可能救下碎花裙女孩,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陪着女孩一起死。
而这种残忍的死亡方式,谁又敢无畏的面对?
算了,算了,他又不是不想救,而是没必要搭上自己这条无辜的性命。
南南转身,按下了电梯的按键,电梯门慢慢打开,南南抬脚刚要踏入电梯,天台上,一声响彻夜空的嘶哑尖叫在南南的耳膜炸开。
“你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玻璃缸已经被红酒灌满,女孩挣扎着从圆洞中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双目血红,脸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就像覆盖血水一般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