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67)
众人正在听卫然介绍,突然便见殿宇飞檐处出现一点金芒。
初时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太阳反射在琉璃瓦上的光线,谁知那点金光越来越大,不过眨眼功夫,已到眼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阳光,而是法宝本身发出来的金芒!
目标正是最边上一名筑基初期的弟子,叫庞逸,是此行中不多的男弟子。
也是刚才说朝霞宫像金元宝的那个人。
倏尔霜刃挥,飒然春冰碎。
眼睁睁看着那道金芒挟着凛凛杀气飞过来,每个人心中竟然浮现出这句话。
已经来不及挡住了!
庞逸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瞪大双眼。
他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此时无论是抬手,还是法宝出袖,都快不过金光。
而其他人,毕竟离得更远,恐怕也救不了自己了。
难道我竟要葬身此地!!!
死亡将临,才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
叮————!
声音萦耳不绝,就像寺庙里和尚们敲的铜磬那般绵长,却远比那个尖细,众人被震得耳朵嗡嗡响,这才回过神来。
就瞧见那道金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地上落了一枚长约寸余的金丝锥,小巧玲珑,精致可爱。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东西,刚才差点要了庞逸的命。
周印收手拢袖,神色淡漠,仿佛跟自己没关系。
那头在金丝锥破空而来之时,云纵便已经飞上半空,手中一张大浪淘沙符掷了过去,一切几乎都在同时发生!
大浪淘沙符是水属性高级符箓,一张在市面上能卖到两块上品灵石,也是周印给他的。
周印的嘴角抽了一下。
眼见同门脱险,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庞逸更是冷汗津津,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发呆的那一瞬间,脑子似乎是空白的,仿佛被摄了魂。
却见那大浪淘沙符丢了过去,便在半空化作一道水柱,如同水龙卷一般,轰的一声,冲天而起,将天衍宗上空的结界都冲击得震了震。
无数人被这里的动静惊动。
“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妖兽攻进来了?!”
这是自然的,因为那上面不止有符箓本身的属性,还附加了周印半个月的灵力,当云纵掷出去的时候,又在上面加上自己的灵力。
一个金丹初期修士,一个金丹后期修士,一张水高级符箓。
周印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他立刻就知道云纵的用意了。
水柱威力所在,一道黄色身影不得不现身躲闪,他再不现身就要被卷进去了。
那人站在一片金叶子上面,轻飘飘落了地,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气质虽略显阴柔,然而无损容貌俊美,峨冠博带,广袖飘摇,本来看起来有几分仙气,只是脸上的神色,却绝谈不上不沾人间烟火,加上他刚才被水柱冲击,袖子裂开一道口子,竟有些狼狈。
这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
上玄宗弟子慑于他的容貌作声不得,连刚才被暗算的庞逸亦然。
对方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贵派的素养,一言不发出手偷袭,忒卑鄙也!”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怒视,反唇相讥。
“就是你刚才偷袭的?”
“你这是待客之道吗?!”
那人道:“我不过是打声招呼罢了,哪里知道上玄宗的人,竟如此开不起玩笑!”
周印注意到,他衣摆处,同样有个小小的标志,却不是八卦中的任何一卦,而是太极。
“报上名来。”云纵淡淡道。
对方傲慢地看了他一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衍宗沈灼衣。”
一听是天衍宗的人,众人哗然。
第一天来到这里,被怠慢也就罢了,但他们毕竟代表的是天衍宗,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出手挑衅,还是东道主。
庞逸更是涨红了脸,听他扯虎皮做大旗,拉上整个上玄宗的名头,便强忍着没有出声,以免大家为了他争吵起来。
各色法宝光芒自天空闪现,之前听到动静的人陆续赶了过来。
僧衣道袍,男男女女,不止天衍宗的人,连其他各门派的也都过来凑热闹。
可见八卦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幼。
大家一看场面,哟呵,一个人对一帮人,人多的那堆,几乎个个义愤填膺。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
灰袍中年人走过来,渊渟岳峙,精芒内敛,竟是个元婴修士。
黄衣男子见了他,扬起笑容:“师叔,您老人家可来了!”
言语之间,亲昵之意毕露无遗。
“臭小子,又调皮了!”灰袍修士笑骂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黄衣年轻人撇撇嘴,还略带委屈:“我见这些上玄宗的朋友远道而来,个个修为精湛,本想着开个玩笑,哪知道他们一出手就是杀招!”
竟是天下两大宗门闹起来?
围观群众越发兴趣盎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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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最新章节 ...
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场偶发事件,那就错了。
天下第一宗门是个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上玄宗的元婴修士是最多的,实力是最雄厚的,甚至还有可能涌现出炼虚飞升的修士,成为上界神仙的一份子。
就历史来说,天衍宗曾经出过一个飞升上界的修士,但与此相对的,上玄宗却出过两个,所以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无论上玄宗弟子走到哪里,旁人都要礼让三分,在碰到危险的时候,别人看到你是上玄宗的人,也要掂量一下,看自己惹不惹得起这个天下第一宗门。
不要觉得这些第一第二只是虚名,修真之人不会计较,实际上,这反而是最重要的,你的名头大,威风八面,底下弟子可以横行无忌不说,在一些需要各派联合的事情上,实力越强,能分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抢破头?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追求长生也是欲望之一,与道家所讲的无欲无求,顺其自然原本就是相违背的。当然,不能否认有的人确实是为了追寻天地间的大道而修炼,但其余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高尚。
这就是为什么天衍宗锐意进取,信誓旦旦要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缘由。
反观上玄宗,近些年确实太低调了。
剿灭妖兽的时候不出头就罢了,连这次开宗门大会,也被天衍宗抢了个先,难免给别人造成一种错觉:上玄宗开始不行了。
上玄宗原本有十三位元婴修士,这几年,其中陨落了一个,剩下十二个,包括七峰峰主在内,还有五名长老,平日里在后山修炼,百年都难得见到一回,更别说掺和俗务。
而且别人或许不知道,周印他们再清楚不过,就在出发来天衍宗之前,上玄宗还出了一桩变故,天璇峰清玄身死,天权峰秋闲云被软禁起来,也不知他们离开之后,清和真人会如何处理。
在世人眼里,虽然上玄宗强盛如昔,但天衍宗也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
所以上玄宗众人到这里之后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他们代表的是上玄宗,无论人数多少,修为几何,只要一亮出招牌,天衍宗就得郑重对待,更何况清莹乃七峰峰主之一,地位非凡,最起码也得是个天衍宗的阁主或长老出来接待。
结果就出来一个宋易安,还把清莹单独请走,留下一个不知所谓的卫然招呼他们,这要是放在镜海派身上,那这种规格就是正常的,但现在是上玄宗,就不止怠慢二字可以形容了,这会儿居然还冒出不长眼来偷袭的。
这不是鲁莽自大,而是有意的挑衅和试探。
挑衅他们失态,试探他们的底线。
所以云纵在心念电转之间,几乎想也不想,直接就祭出大浪淘沙符,把大半个天衍宗都惊动了。
你们不是想闹吗,那就干脆闹大吧!
黄衣男子偷袭不成,索性恶人先告状,摆出一副委屈模样。
“不得无礼!”灰袍男子训斥他,又看着云纵,“师侄虽然顽皮了点,可也从未过火,阁下竟下如此重手,只怕有负上玄宗之名,不妥当吧?”
这是要为自己人找回场子了。
他自恃身份与修为,不把对面的上玄宗众人放在眼里,反而顺着师侄的话先发制人,要迫得他们低头。
黄衣男子笑道:“师叔说得是,终归只是玩笑罢了,这位道友与我认个错,咱们也就揭过了。”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强词夺理!
不过修真界中讲究的是实力,你若是修为高,自然有人与你讲道理,若是势单力薄,那只能任人鱼肉。
天衍宗一心想要压上玄宗一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当众羞辱他们的机会。
围观众人虽然心知肚明,所以谁也不会去出这个头,得罪东道主。
此言一出,上玄宗弟子个个义愤填膺,愤怒难平。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但他们何曾学过市井骂人的俚语,只能憋得满脸通红。
“你血口喷人!”
“欺人太甚!”
“堂堂天衍宗,竟然如此无耻!”
此起彼伏的声讨中,便听得周印轻飘飘道:“狗咬了人,你们还去骂狗,它听得懂么?”
云纵正在考虑这事要不要闹得更大一点,突然闻听此言,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人话不多,句句是精华,要是论起骂人不见血,他认第二,估计别人不敢认第一。
其他弟子们眼见周师叔一句话,就把对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实在自愧不如,不由都安静下来,揣摩学习他骂人的精髓。
灰袍男人拉下脸,“你骂谁?”
周印看了他一眼:“谁回了就是谁,你说是谁?”
围观人群禁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窃笑,让两个天衍宗的人彻底黑了脸。
自始至终,除了他们俩,天衍宗的人无一出现,那个刚才带着他们走到这里的卫然,更是早就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灰袍男人冷笑一声:“真是伶牙俐齿,连贵派的清和真人也不敢与我这般说话,今日少不得要代你的师长教训教训你!”
话刚说到“今日”的时候,他袖中已经飞出一物,直直朝周印打来,接着才继续说完下半句话。
不仅仅是要趁人之危,还要给周印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还敢不敢乱说话。
毕竟是元婴修士,那东西朝周印飞来,在场大多数人竟辨认不出是什么,速度之快,更别说出手挡下了。
就连咫尺之距的云纵,也慢了半拍。
上玄宗弟子不由惊叫出声。
旁观众人只当周印这下子定要被打飞出去,虽然冷眼旁观,但眼见天衍宗如此肆无忌惮,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竟连上玄宗也不放在眼里,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灰袍男人掷出去的是一根长约寸余的竹片,看似不起眼,实则此物名为凤眼竹,因竹干上有一个个形似凤眼的图案而得名,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非钟灵毓秀的高山之地不长,所以灵气也十分充沛,修真之人加以炼化,即可变成趁手的武器。譬如此刻,他以元婴修士的修为打出这片凤眼竹,对方猝不及防,应是非死即伤的。
眼看着竹片就要刺中周印的右眼,却忽然在距离眉毛不及半寸的地方生生停住,然后在众人的屏息之中,掉转头,飞向灰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