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的竹马回来找我了(3)
黎初心头一惊,凝神看过去,是他随手搭在架子上的浴衣,忙活一晚上太累,忘记收了。
他被这么一吓,头脑清醒了几分,把浴衣收好,视线转到镜面上,看到自己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赭红,好像发烧了。
摸出医药箱一测体温,38.9℃。
黎初捏了捏鼻梁,冲了一包退烧药喝下,带上耳塞屏蔽掉水滴声,慢吞吞的躺回床上。
*
睡意渐渐朦胧,意识也变得昏沉。身体起初寒冷得让人直哆嗦,现在不知为何变得燥热难耐,黎初陷在梦魇中醒不过来,难受的微微张嘴,像喘不过气的鱼。
恍惚中,有冰凉凉的东西贴住了他的侧脸,触及他的唇瓣,钻进了他的口中,如蛇类般冰冷悚然、湿滑柔软,肆意玩弄着他的舌头,舔舐他的口腔喉道。
黎初尝到了一股熟悉的腥味,就像他曾经溺水时喝到嘴里的若河河水,让人胃里翻滚,窒息感如影随形。
他难受的梦呓了一声,语焉不详,那冰凉凉的东西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不退反进的翻涌起来,竟然想要往他的食道钻去。
黎初感到恐慌,睡梦中挣扎得眼皮乱颤,一阵努力过后,骤然睁开眼。
是个噩梦,接连做了两个噩梦。
黎初的心脏砰砰直跳,出了一身的汗,望着熟悉的天花板,躺在床上慢慢平复情绪。
梦中的河腥味好像还有残余,黎初握住自己的脖子,难受的吞咽了一下。
他起身想要漱口,发现墙壁上湿漉漉的一片,蜿蜒着往下滴水。
跟回南天返潮似的,除了季节对不上。
黎初漫无目的的想着,进了卫生间接水漱口,刚关上水龙头开关,他的动作忽地一顿,望向浴缸——
昨晚浴缸的出水口还在滴,现在怎么突然好了……他当时关上了水阀,为什么水龙头还能出水?
黎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还在发烧,难怪出现幻觉。”
他先检查了水阀,是正常的开启状态,再拉开浴帘,视线从完好的出水口滑到浴缸底部,浅浅的一层水光。
下水口的塞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黎初蹙眉,找了个塑料手套,伸手去掏塞子,掏出了一团黏黏糊糊的墨绿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黎初忍着恶心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水藻。
水藻?黎初有些懵,试图从脑子里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湿润的地方容易生出苔藓,潮湿的浴缸排水口也可能生出水藻……?
黎初甩了甩脑袋,把水藻丢进垃圾桶。
第3章
清晨,阴雨绵绵。
黎初量了量自己的体温,38度2,烧退了一些,他觉得问题不大,吃了一颗退烧药就去上班了。
他还是过于乐观。病还没好全,加上昨晚没睡好,黎初的脑子昏昏沉沉,工作状态实在不太好,处理文件不像以往那样高效。
同事们察觉到他的异常,纷纷关心道:“黎助,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黎助,你的额头的怎么有伤?”、“黎助,要不要休息一下?”、“黎助,我帮你分担一些工作吧。”
连他的上司都专门把他叫到办公室,关切道:“黎初,你的额头怎么伤到了,上药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放个假?”
黎初冲他们笑笑,统一回复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昨天不小心磕到了头而已,已经上过药了。”
拒绝了同事们及上司的好意,黎初连灌了两杯咖啡,精神劲头好一些了,处理完工作只是有些疲倦。
平时不午睡的他,中午破天荒的趴在了工位上,原本只是闭上眼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再一次梦到了尹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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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雷阵雨过后,天气依旧闷热。
少年模样的两人逃掉了晚自习,坐在路边吃冰棍。他是葡萄味的,尹淼是芒果味的,尹淼非要吃他的那一根。
“我就舔一口,就一口。”尹淼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腕,非要往嘴里拽,说是一口,咔嚓咬掉半根,还笑嘻嘻的看着他,“果然只有别人嘴里的冰棍最好吃。”
黎初一阵无语,顿时不想吃了,把葡萄味冰棍塞到尹淼手里,谁知对方会错意,以为是要交换,把自己的冰棍塞进了他的嘴里。
黎初:“……”
他烦死尹淼这幅样子了,霸道、恶劣、自大,以自我为中心,毫无分寸感和边界感,把自己吃过的东西随意塞给他。
马路上,一辆轿车飞速驶过,重重的碾过残留的小水洼。
雨后的水洼污浊带着点泥泞,黎初眼睁睁看着泥点飞溅来不及反应,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尹淼紧抱着他,用高大的身体护住了他,挡住了绝大部分泥渍。他苦哈哈的转头往背后看,帅气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好脏啊。”
话刚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快速的抬起双手:“我忘了你爱干净,等我脱了衣服再来抱你。”
黎初:“……”
可也只有尹淼,会奋不顾身的扑上来保护他。
在他被同学嘲笑没爹的时候,是尹淼挺身而出帮他骂走了那些混蛋;在他孤僻古怪小组活动没人要的时候,是尹淼主动和他一组完成各种活动;在他没钱吃早饭宁愿饿着的时候,是尹淼看出了他的窘境,每天买两份早点用各种理由请客吃饭。
尹淼……阿淼……他的缺点有很多,可他的优点更为耀眼,他总是英雄主义、热心肠、豪爽大方,包容他的自尊,也保护他的脆弱。
如果不是从小青梅竹马,黎初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成为尹淼最好的朋友,更凭什么享受尹淼的特别照顾。
尹淼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说抱他就大大咧咧的上手,他的体温偏高,赤/裸的皮肤贴了上来,在夏日尤为火热。
黎初不适的往旁边躲了躲,反倒被更紧的拥抱锁在怀里。
尹淼:“你嫌弃我?你嫌弃我是不是?我身上又没有汗……好吧是有一点。”
尹淼边说还边故意往他身上蹭,像大狗一样粘粘腻腻,硬是要肉贴肉的挤在一起。
黎初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他的脸。然而手上的触感不对劲,他抓到一片肿胀的湿滑。
*
那滚烫的仿佛火炉般的体温突然骤降,似冰块又很粘稠,就好像被冷冻的鲶鱼,甚至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腥味。
“小初,小初……”尹淼说话的声音也陡然变了。
清朗的男声变得低沉粗哑,裹挟着赫嗤赫嗤的呼吸声,好像破了洞的风箱,又似生满红锈的拉锯,声音难听刺耳,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惊声尖叫。
黎初隐隐感觉到恐惧,竟然不敢回头看尹淼。
脑子里斑驳的闪过一些画面,青白的皮肤、垂落无力的手、肿胀的失去生机的脸庞,再也睁不开的眼睛……那是死去的尹淼。
“小初,你不要我了吗?”那声音附在他耳边呢喃,冰凉的呼吸吹进耳朵里,痒到无法抓挠而微微刺痛,仿佛蠕动的长虫要钻进脑子里,“小初,你不要我了……”
“不是,我没有!”黎初惊恐的想起了一切,高声打断他,喃喃道,“我只是去另一个城市生活,我会记得回来看你。”
可死掉的尹淼压根听不懂人话,只是阴森森的重复道:“你要抛弃我,你要离开我,你要忘记我。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你竟然不要我!!!”
最后那一句声音,尖锐的仿佛钢丝球狠狠的擦过玻璃,刺耳的让人想要立马割掉耳朵。
“你要抛弃我,你要离开我,你要把我彻底忘记。你准备忘了我,你忘记是谁害死了我吗?你居然要抛弃我……”
青白而狰狞的手指缓缓覆上了他的脖颈,黎初感觉到那力道逐渐收紧,恐惧、窒息如附骨疽。他艰难的动了动唇,断断续续道:“不、不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