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少爷总会打起来(9)
这多少不太尊重人。
何况来的可是堂堂司月大神官。
于是江临双一甩手,无形的法师之手直接掀飞了旁边一张桌子。
这下,所有的鬼魂都回过头来看向他,黑洞洞的无神鬼眼密密麻麻死盯过来,足以叫人头皮发麻。
但江临双会怕这个?
他扬起笑容,不紧不慢地问:“吃着喝着呢?”
屋里缓缓飘出一道更为凝实的影子,穿着一身黑褐色的长袍、暗红色的马褂,比起那些枯槁的鬼影,这一个更具人形,眉眼看起来四十多岁,阴沉沉又惨白惨白,唯独两颊,似乎是画上去的,有两片极不自然的红晕。
这鬼没有眼白,纯黑色的眼球凸起,盯着江临双。
“……不懂规矩……不懂规矩!”鬼魂幽咽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那只鬼似乎打算教训这胆大妄为的新娘,他骤然伸出一双枯瘦的手爪,尖长的指甲眨眼间伸到了江临双面前!
然而,江临双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一道炽烈的光忽然划破漆黑一片的天际,这一下带来的动乱远超过江临双掀桌子,院子里一片乱哄哄,所有的鬼魂都开始满地乱窜,似乎想要躲避。
那一下连江临双都动容片刻,蓬勃的生命力量随着那道光绽放——那是一道剑光!
紧接着,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奇异的身影,穿过森森白雾与暗沉的黑夜,像是光源,整个鬼物聚集的庭院乍然大亮!
“打扰了,我来讨杯喜酒。”那人轻声细语地说着,却是又一剑挥出,轰地一声直接把一张桌子劈了个粉碎。
劈的还是江临双刚刚掀的那张正对面的,来了个对称。
江临双眯起眼睛看过去——那竟然是个坐着轮椅的青年人,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姿态从容随和,但他的眼瞳里有细碎的金芒,整个院子的鬼怪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
是这个世界里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吗?
江临双的目光里除了审视,更多出了几分兴趣,研究两个世界不同的力量体系,这可是个难得的学术课题,更何况——
好漂亮的人啊!
江临双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那青年体态匀称,骨骼形状优美,肌肉流畅有力,他的灵魂有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量,使得他在亡灵法师的眼中璀璨生辉,但下一刻,江临双扬起眉梢——
他也注意到,那个青年很古怪,他灵魂上充盈的生命力量,在小腿处戛然而止。
虽然肉身上有腿,但他的灵魂……没有双脚。那双漂亮的小腿处,灵魂的断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生生从灵魂上扯下去的。
——所以他才不能行走。
江临双不无惋惜地想。
来的正是谢长行。
他也在看那边一身森森死气的“新娘”。
满院的鬼,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那鬼新娘更是像一道深渊一般,他身上翻涌的气息连谢长行都感受到了直抵灵魂的冰寒。
但谢长行很快收回目光,他虽然坐着轮椅,手里却提着一把雪亮的长剑,剑刃微微透明,像是凝结的寒冰,他转过手腕第三次挥剑,目标明确,咔嚓——
黑暗裂开,男鬼的法术只抵挡了不消片刻,庭院就化作一道飞烟,弥散开的冰冷雾气中,露出一片墓碑。
是一处维护得相当不错的老墓地,应该是规划进了公墓,由公墓统一维护过,但单独圈出了一片地,与远处普通的墓碑隔着相当的距离。他们此刻就站在这墓碑前的空地上。
男鬼则飘在自己的墓碑前,看碑文,是个民国前后的老鬼了,但家族庞大,出于某种原因,竟然直到现在还有人祭拜,墓也被当成历史文物进行维护。
“你是何人,为什么破坏我的喜事?”粗粝的鬼声在空气中回荡,听得人骨头缝隙都难受。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谢长行笑容和煦地回答。
江临双,谢长行,和一个男鬼,站成一个三角形,谢长行似乎不太在意江临双的存在,他只是面对那个男鬼,伸手抖出一张泛黄的、散发浓烈阴气的纸张,然后听起来客客气气的、对那男鬼说:“你知道,现在不允许典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仪:请问在场有谁不同意这门婚事吗?
谢长行:我。
司仪:那你认为新娘应该和谁结婚?
谢长行:我。
第六章 他好漂亮x2
典妻。
江临双一愣,这是个他不太熟悉的概念,但从字面理解,竟然是将妻子……租借给另外的人?
男鬼再次涩声开口,嗓音依然如同指甲挠铁盆,令人一阵阵牙酸:“竖子,你从哪得来这文书的?”
谢长行慢悠悠地将那张纸甩到空中,抬手掐了个决,雷火凭空烧起,轰地一下把那张纸烧成了飞灰,他说:“很遗憾地通知你,这份典妻文书,无效。”
“你说无效就无效?”男鬼阴恻恻地嗤笑了一声,忽然伸出利爪,去抓站在一旁的江临双。
江临双根本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漆黑的地狱火霎那间燃起,男鬼的利爪触碰到火焰的一瞬间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立刻试图熄灭那火焰,但那黑火竟然无风自燃,顺着他的魂体一路向上,直奔他灵魂的核心!
“你不是陈氏,你是谁——”男鬼惨叫,他和江临双实力差距悬殊,竟然此刻才发现异常,鬼叫道,“不,你是什么东西!”
太不礼貌了。
江临双平伸出手,五指一握,男鬼像是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此刻,谢长行才终于正视江临双。
他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平淡,而是略带一些惊讶:“你不是赵天师堂口的悲王?”
江临双侧头:“悲王是什么?”
轮椅上的青年神色一凛,下一刻,他并指成决,在空中翻过一个漂亮的花,他那把长剑嗡鸣一声,倏然冲天而起,带着璀璨华光,在空中裂为八把,盘旋成光幕,指向江临双。
谢长行这才开口,声音竟然还保持着礼貌客气,他说:“赵天师是我们道协登记过的一位香头,也就是出马仙,他堂上坐镇的是位狐仙,堂口有位悲王,也就是受到供奉的鬼魂,他向我求助时说,会用替身术,让堂口悲王替代陈女士的魂魄。”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面前身披嫁衣的“鬼新娘”,他是追踪接亲花轿找到的目标,刚一赶到,就发现那位新娘是一名男性,但当时以为是赵香头的悲王,可现在一动手,如果赵香头的悲王有这种碾压厉鬼的实力,也就不需要求助他了。
而且……这个鬼新娘身上的气息,总觉得很熟悉。
“我不是。”江临双颔首承认,他想了想,说,“我只是一个被打扰了睡眠的好心邻居。”
好心邻居这么说着,一翻手腕,地狱火前赴后继地扑向了谢长行的长剑!
嗡——
剑光展开,如同千面琉璃,每一道光幕都折射着耀眼华光,但漆黑的地狱火竟然在吞噬那亮光。两股力量来回交叠,不稳定的波动炸开,剑光碎片和火焰一起飞溅,全数砸在了疯狂扭曲挣扎的男鬼身上。
男鬼:给个痛快吧!
江临双可没空管那个炮灰,他现在满眼都是面前的轮椅青年——真,好,看!不知道他有没有捐献遗体的打算?
谢长行也微微弯起了嘴角,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鬼。
白发红衣,显然是个厉鬼,普通亡魂是穿不起红衣的,这红嫁衣看得出是给活人生魂准备的,鬼魂想穿上不褪色,就必须是有修为的厉鬼。但他虽然身上阴气浓郁,却似乎并没有任何怨气,整个灵魂干干净净,甚至……谢长行觉得这个厉鬼的发梢上都流淌着皎洁月光。
漆黑的鬼火在那厉鬼修长的手指间盘旋,让人感叹于那骨节分明的手竟然能握住那样的伟力。
没有怨气煞气,那是不是说明这是个从来没做过恶的厉鬼,莫非真是个徘徊人间、路见不平的好心鬼……谢长行心思转动,也许能收来做阴兵?有些道士是会供养鬼魂,作为兵马的,谢长行知道怎么做,但从来没遇到过合适的鬼魂,眼前这一个的确非常合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