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奇怪域(105)

　　0787的人撤得紧急，许多资料没有带走，基地也没有收拾，还维持着运转时的模样。
　　楚彻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像是想要把刚刚消失不见的什么东西抓回来，他垂下眼眸，望着地图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正在流逝，没有焦躁，没有愤怒，一切都归于虚无，他现在只觉得空荡。
　　他立刻要找到许知奚。
　　楚彻的心里除了这个念头什么都没有，他知道许知奚并不会真的出事，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事，他仍然有办法可以将人带回来，可不知怎的，在这一刻楚彻觉得那样回来的许知奚就不再是许知奚了。
　　他感觉自己的喉管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呼吸变得灼热，被精心设计过、弧度完美的脊椎一阵阵刺痛。
　　楚彻没有走入电梯轿厢，他转过身去，抛下了手里的眼球，朝着窗户的位置滚去。
　　他手里弹出一个悬浮屏，屏幕中的画面先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接着画面一花，闪了几秒才恢复清晰。
　　从这里到窗户之间有一个时空乱流。
　　一叶方舟基地内的屏幕同步连接上眼球的视野，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两个好像分开了，不会出事吧！”
　　白河坐在最后一排，眼眶里是联合政府派人新赶制出来的深灰色眼球，叶橘子和夏小爬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夏小爬小声说：“记忆没乱就行，记忆没乱就行……”
　　楚彻把眼球收回来，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又将地图凌空折叠几下收回指尖。
　　他走到窗边，戴上皮质手套，掌心握住窗沿，另一只手从袖间甩出绳索，绳索尽头的八爪钩狠狠钩在楼上的窗框，他脚下猛蹬，身形一荡，反身便跃到了楼上。
　　楚彻手臂发力，手背绷起青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形游刃有余地跳进房中。
　　三楼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脚步轻巧地向前走着，完美避开了地上的所有障碍物，尽量不用手去触碰这里的东西。
　　恍然间，他看到角落处蹲坐着一团漆黑的身影。
　　楚彻心念一动，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光芒微弱的荧光球，照亮了那人的脸。
　　又是他自己。
　　楚彻给这位编号为03。
　　03楚彻挨着墙角坐下，微微喘着气，他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迹，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一瞬间的光景，03楚彻在荧光下消失。
　　楚彻用这微弱的荧光照着这间屋子，发现这好像是一间配电室，里面没有人，只有电缆横七竖八地缠在墙上，03楚彻坐的那个位置此时已经空空荡荡。
　　楚彻本想直接上四楼，去寻图纸上的跃迁装置房间，可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机。
　　多年在警署内工作的经验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反应速度，他在下一秒横刀出鞘，眼也不眨地向门外砍去。
　　门外的黑影一闪避开，瞬间肘击向他。
　　楚彻用刀背挡住这一击，接着手臂发力，借力打力，将人直接推在配电室的门板上，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楚彻反手将荧光小球丢出去，照亮那人的脸。
　　一个年轻的男人，左眼带着单片眼镜，目光凶狠，嘴角却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人手腕一转，一把匕首被他反手握着，直直刺向楚彻的胸口。
　　楚彻不闪不避，用刀迎上去，手腕发力化解了他的力道，反手刺向他的小臂。
　　刀刃相撞间，他在楚彻耳边咬牙道：“你们毁了这里也没有用，我马上可以去到下一条时间线，总有一条时间线我可以成功。”
　　楚彻对这番话毫不惊讶，他死死盯着韩清和的眼睛，淡声道：“你就是那个时空穿越者。”
　　韩清和不答这个问题，他并不恋战，一手抵住配电室的房门，一手向后迎去，他想借助楚彻的力道把这扇门破开。
　　楚彻比他的力气要大许多，更何况他如今使用的这个仿生身体格外健康，他怀疑肌肉值被点满了。
　　他将韩清和猛地推倒在地，一刀刺向他的颈动脉。
　　这一刀没有留情，韩清和也没有料到他真的会如此无所顾忌地刺破他的皮肤。
　　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洒了楚彻一脸，爆发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间。
　　韩清和的眼镜片上布满血迹，他只能用一只眼睛看清楚彻，红色滤镜下楚彻的那张冷淡的脸一丝表情也没有。
　　楚彻俯身在他耳边说：“你猜你会死掉吗？”
　　韩清和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声喑哑的声音。
　　他没有慌张，死死看着楚彻，两只手按在脖子上，像是想要给自己止血，却怎么也按不住那汩汩冒出的血液。
　　楚彻没有丝毫要给他处理的意思，站起身来，一脚踩上他的小臂，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筋挑断。
　　韩清和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一息。
　　楚彻冷眼看他，韩清和没骗他，他可能真的马上就要走了。
　　没有证据，但楚彻就是莫名能够确认这件事。
　　他不再犹豫，低头在韩清和的身上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搜到。
　　他有想过要不要把韩清和的手指砍下来，或者把他的眼球挖下来，但想想虹膜扫描或指纹扫描也不会通过失去生命体征的断肢，于是作罢。
　　楚彻的身上都是血，粘腻地糊在皮肤上，他感到不舒服，走进配电室，利落地关门上锁，低头看到他们打斗过程中从架子上倒下来的布块，瞧起来似乎都是崭新的。
　　楚彻蹲下来，靠着墙角短暂坐下，挑了一块布，把自己衣服上还在往下流淌的鲜血擦干净。
　　下一秒，他突然感觉自己眼前闪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联合政府给他们配备的荧光小球的光芒。
　　楚彻下意识以为是许知奚，抬起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忽然笑了一下。
　　差点忘了，他现在是03楚彻，这是01楚彻刚爬进窗户时照向自己的那道光。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


第91章 不奇怪
　　时空穿越者是韩清和，也许他是上一条时间线的韩清和，也许他是已经走过许多条时间线的韩清和。
　　韩清和将从前累积的经验全都带到这里，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个新世界，只可惜在这条时间线里，他依旧没有如愿。
　　这样的时空乱流，也许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他像是一根线，在无数条时间线间穿针引线，把这无序的一切串联成一张封闭的闭环大网。
　　楚彻翻身上楼，他在这一路上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一闪而过，大部分甚至不给他看清的机会。
　　但他很快发现这里的乱流较之外面更加恐怖，有些虚影可以看到他，甚至与他进行了短暂的互动，但好在所有人都与他的行进方向同向，没有人走回头路。
　　楚彻想不通是怎样的混乱可以造就“互动”这个条件，这算是彻底打通了时间之间的壁垒，令人细思极恐。
　　楚彻的步子很快，整个0787基地都是一座死城，除了半死不活的韩清和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顺利来到时空跃迁总设备的门口，楚彻的脚步猛然一顿，他居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知奚。
　　许知奚显然也看到了他，他们遥遥对望着，大约三分钟过去，谁也没有消失。
　　楚彻静静地观察他。
　　他们都应该问彼此一个问题——你是最初的那个他吗？
　　可他们同样知道，不论对方是谁，答案都会是肯定的。
　　他们都是真实的自己，只不过有些是十分钟后的，有些是半小时后的，有些是一个小时后的。
　　许知奚看着楚彻：“我发现我们的编号没有什么作用。”
　　“是没有什么作用。”楚彻说。
　　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个编号只可以供给他们进行主观意义上的判断，可实际上每当问起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号。
　　整个0787实验室都被做成了一个陷阱，这里面没有任何一块钟表可以显示时间，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定义自己，但好在这个时刻，这些问题也并不重要。
　　果不其然，许知奚耸耸肩：“我觉得我是1号，但我没把握，你先别把我当1号，我也不把你当1号，反正其实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