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玄幻灵异>

半妖与半山(67)

作者:弄清风 时间:2018-07-01 12:35 标签:灵异神怪 年下 古穿今

  长安的姑娘公子里未必没有比自己好看的,多看几年,说不定也能让他动了春心。到时候佳偶天成,岂止美过探花郎,怕是连状元都不及他美。
  没听坊间说么,哪家的姑娘与他青梅竹马,哪位公子又与他策马扬鞭,年少风流。
  岑深越是无法挣脱困境,就越是忍不住去想,时而觉得自己该勇敢去争取,时而又被眼前的黑暗笼罩,整个人愈发阴郁。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又见到了桓乐。
  那是在红衿院,夫子又一次拉着柳七喝花酒,没成想就撞见了自己的学生。
  夫子可不愿意跟桓乐在这里碰面,于是拉着柳七躲了起来。柳七黑着脸陪他躲在屏风后头,一阵香风拂过,红衣的俊俏儿郎被姑娘们簇拥着往二楼而去。
  岑深借柳七的眼睛看着,脸色跟柳七一样黑。
  看看,他多开心。
  身边一大群姑娘,燕瘦环肥,一口一个“三公子”,都嘴甜得很。
  “这小兔崽子。”夫子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遥遥瞧着桓乐的背影,微笑着轻声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头定要罚他作文章。”
  柳七冷冷的看着他,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柳兄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我来此处可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我只是来喝酒的。”
  “有区别么?”
  两人说着话,径自出了红衿院。
  岑深想见桓乐,几度想回头,却被柳七带着往前走。想要强行脱离,脑袋就开始痛,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
  叫着桓乐的名字,却无人听见。
  他又一次与桓乐失之交臂。
  但是很快,他又见到了桓乐。这次是桓乐主动上门,便是他曾说过的来匠师协会为娘亲买生辰礼物。
  柳七接待了他,但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鬼宴,只知道这是夫子的学生,不知道这就是夫子在鬼宴上救过的那个人,所以没有对他另眼相看。
  但夫子说过这个学生很有钱,于是柳七把琉璃塔卖了个高价。
  柳七其实不适合做买卖,因为他不会推销,更不知道怎么应对别人的砍价。但偏偏桓乐是个极其财大气粗、视金钱如粪土的,兜里一把金叶子,买东西从不看价钱。
  你说多少。
  我觉得ok。
  成交。
  顺利得柳七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事后柳七向夫子提起此事,夫子沉吟片刻,说:“我正好看上一套笔墨。”
  于是柳七带着夫子去买买买,顺道又去百花楼吃了顿好的。
  岑深无力吐槽,实在是这两人的无耻行径有些突破他以往的认知。但转念一想,吴崇庵还在床底下藏了春·宫图,就觉得还好。
  你们开心就好了。
  不开心的只有岑深,夫子的酒他喝不到,桓乐的手他碰不到,他能看见一切,可世界却忽略了他。
  他像被屏蔽在这长安的春光之外,像一个无法发出自己声音的透明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力。
  这种现状令人抓狂。
  久而久之他不由心生怨怼,不是对长安的这个桓乐,而是对西子胡同的那个桓乐。他答应过要救他的,为什么还不来呢?
  难道已经放弃他了吗?
  每每想到这里,岑深便觉得一阵惶恐,那是比死亡更深的惶恐。但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昏迷前对桓乐说的话,他都那样说了,桓乐怎么可能不来救他呢?
  桓乐是爱他的。
  阿贵也不止一次的跟他说:你要试着相信桓乐。
  可是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回忆的内容一定会在柳七回到现代后戛然而止,因为那时柳七就要死了。而照着现在的进度,宋梨已经来买过笔,离鬼宴也不远了。
  岑深隐约能感觉到,如果他不能在这些回忆结束前脱离这里,那现实中的他可能就永远没办法醒来了。
  可若是强行脱离,那种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可能也会将他杀死。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
  怀着这样的迷惘和挣扎,鬼宴发生的日子终于一天天逼近。岑深依旧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几年的相处,让柳七察觉出了一点端倪——桓乐可能与之前的那个夫子有一些渊源,但他不能确定。
  桓乐是生是死,柳七其实并不在意,但多年的相处让他无法不在意夫子。于是他透了一些口风给夫子,便有了中元节当晚,夫子约桓乐去家中喝酒的事情。
  夫子不曾想到这件事会有那样严重的后果,也没想到桓乐会没有遵守约定,留在城中。他收到桓乐用法术发来的消息,得知他将要失约后,却没来由觉得一阵心慌。
  可城门已关,他又是个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于是他只能向柳七求助。
  柳七给过他一件法器,便于联络,夫子用这件法器通知了柳七,不过片刻,柳七就出现在他家中。
  “如若半山今晚去了那鬼宴,会怎样?”夫子追问。
  “也许会死,也许不会。”柳七虽是半神,但也无法完全窥破天机。按照天道的规则,桓乐本不该死,那么如果夫子不去救他,可能也会有别人去救。
  夫子蹙眉:“这么说……还是不确定?”
  柳七点头:“不确定。”
  “不行,我不能冒险。”夫子不消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双眼紧紧盯着柳七,郑重道:“帮我个忙,送我进城。”
  柳七沉默片刻,道:“你改命的事情瞒得过世人,瞒不过往生塔。兴许他不用你救,而你却会死在那里。往生塔的刑罚,会很重。”
  兜兜转转,夫子还是会死。柳七再次感受到了天道的桎梏,好似无论怎么尝试,都被困在这个怪圈之内,无法挣脱。
  但夫子的眸光是那么的坚决,“你也说,是也许。这世上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事,一个小小的偏差便可改变人的一生。很多人称之为命运,苦也是命,乐也是命;出生平凡于是碌碌无为是命,半生坎坷最后否极泰来也是命,好似无论怎样都可以套用这个说法,可你觉得对吗?”
  柳七没答话。
  夫子看着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烛光,道:“你一直在与天道斗法,也问过我许多次,答案是什么。可若我告诉你一个答案,恐怕你也不会采信,因为答案一直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相信它,它才会成为你的答案。”
  “那你心中的答案是什么?”柳七反问。
  “是我自己。”夫子露出一个微笑,磊落如清风,“我不愿改命,是因为我想去看看不同的风景,而非顺应天命;吴崇庵也许依旧英年早逝,但他为时代而生、为时代而亡,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是值得敬佩的。冠以命运二字,乃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而此刻的我,选择去救自己的学生,这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选择罢了。”
  顿了顿,夫子凝视着柳七,道:“命运已经改变了,只是当下的选择不同。”
  是吗,只是选择不同吗?
  同样的疑问出现在柳七和岑深的心里,来回激荡。夫子好像永远是活得最清楚明白的那一个,他与所有人考虑问题的方式都不一样。
  烛火摇曳着,洒落一片昏黄。
  气氛有些凝滞,良久,柳七沉声问:“你一定要去吗?”
  夫子毫不迟疑地回答他:“我要去。”
  无论生还是死,夫子向来坚决。尽管有“一生孤苦”的批命,可他从不说什么反抗命运的话,却偏偏是活得最自由洒脱的那一个。
  今夜他也即将赴死,但岑深知道,他的赴死与自己的赴死是两回事。
  自己想死,是因为承受不了痛苦,是妥协、是屈服。他若真的如夫子一般洒脱,就不会那么痛苦。
  是他从来都不勇敢,根本没有选择活下去的勇气。
  永远在等着别人来救自己,永远都用浑身的刺包裹着自己。
  岑深的心里,仿佛又一团火在燃烧,他看着夫子,忽然又想起了南榴桥上的红衣少年。他不知道在现实中,自己已经昏迷多久,但桓乐一定还在等他。
  他还记得桓乐半跪在地上,说着祈求的话——“阿岑,你再等一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应该是人人都爱着的神采飞扬的大唐少年,却为了他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应该这样的,如果自己能勇敢一点,就不会变成这样。
  岑深愈想,心里的火就烧得愈旺盛。而此时柳七终于妥协,将夫子送到了距离鬼宴不远的长街上。
  此处没有河灯飘过,距离闹市的喧嚣也甚远,月儿高悬着,一家小酒馆的酒旗在地上投下落寞的身影。
  夫子担心着桓乐,提起衣摆就往鬼宴的方向跑。却又在跑出几步后停下来,回过身,对着站在黑暗阴影中的柳七行了一礼。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但对视的一眼,便已将一切说尽。
  夫子再没有任何留恋,转身便投入了茫茫夜色。离得那么远,岑深仿佛还能看见他额头上渗出的汗,和急促的喘息声。
  那分明是一个文弱的背影,可在当下,岑深却觉得他像一个背着剑杀向战场的侠士。
  或许,他也该奔赴自己的战场了。
  柳七转身离去,但这一次岑深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跟他一起走。他得挣脱出来,用自己的剑,斩出一个新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的救赎永远是自救。
  岑深会走出去的,桓乐也会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么么~


第75章 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bgm:半生缘(我们在这里相遇)
  月夜下有两个影子,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喧嚣隔着半个长安, 似缥缈的歌谣, 摇晃着天上的月轮。盛唐的诗人将它采下,当作酒壶倾洒,月色便似浓墨泼下,描绘着锦绣江山。
  诗人有双多情却冰凉的眼睛, 它看着往南的那个人步履轻松,往北的那个却抱着臂膀, 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也只有影子而已。
  影子在柳七的脚底开始撕裂,纯粹的灵魂没有实体, 于是在这泼墨般的月光下, 他就变成了诗人画作中的一部分。
  画是无声的。
  在这条空寂的长街上,只有柳七这么一个孤独的时间旅人,可就连他也没有发现脚下的风景。
  没有人知道岑深在做着什么样的抗争。
  那个挣扎的扭曲的影子,是走失在这个时空里唯一的“局外人”。柳七不曾低头看他,明月也不曾对他有一丝垂怜,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只是这个时空里的一段忙音。
  如果从未来打一通电话到这里, 那就是一段忙音罢,谁也不会听到忙音掩盖下的声响。
  岑深, 疼得直哆嗦。
  撕裂的感觉从天灵盖一直沿着脊椎延伸到脚底,尽管没有实体,但他仍旧感觉到了血肉被撕开的痛楚。
  无数的刺趁机拔节生长, 将他的影子描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与这盛唐的月色格格不入。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刻,疼痛到达顶峰的时候,他似是终于从柳七身上剥离开来,却又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重重地倒在地上。怪物的影子随着这一倒,像是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晕染开来。
  黑色的影子,像血液一般流淌,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渗入大地。而他依旧努力的睁着眼,望着前方。
  前方是南榴桥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那座桥上又会走过一个神采飞扬的红衣少年。
  他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吗?
  岑深不知道。
  如果命运只是失败者的口头禅,那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他仍旧是弱小的,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落得一个遍体鳞伤的结局,但他不想死在这条冰冷空寂的长街上。

[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