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120)
“奶奶!”女孩朝老太太招了招手。
这是她的奶奶?
宋时清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向对方问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被对方注意到了,老太太的目光明显落在了他的脸上,几秒后,放下扫把走进屋里。
“我奶奶不会说话,你们别在意。”女孩转过头小声对宋时清说,“是基因病,所以我爸爸也不会说话。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谢司珩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女孩说她奶奶是基因病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三人走进木屋,挂在门廊下的数串海螺风铃叮叮当当地从这头一直响到那头,女孩朝里面喊了句本地土话,立刻有个高壮的男人走出来,用手语跟她笔画了一通,然后对宋时清和谢司珩憨憨地笑了笑。
女孩直接拉住宋时清的手,“来,你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嗯?”宋时清一惊,没挣扎,只是下意识看向谢司珩。
毕竟……对吧。这时候和别人手拉手,还真有点心虚。
正如他所料,谢司珩高高挑起了眉,跟只突然发现自己的磨牙棒被分给了别人的狗子一样。
宋时清好笑,偷偷把手抽了回来,引得女孩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在一个小房间的桌子两边坐下,女孩从抽屉里拿出酒精和棉棒,悄悄侧过身朝外面看了一眼谢司珩,然后突然伏低身问宋时清,“他是你男朋友吗?”
宋时清一愣,下意识想否定,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谢司珩是他男朋友吗?这个答案虽然他从未正面回答过,但其实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定论。
女孩:“肯定是吧。刚才路上,只要你说话他就会看你。我本来还想着你俩会不会是朋友,结果刚才一抓你的手,他立刻瞪我了。”
宋时清没觉得谢司珩瞪她了,只以为女孩是开玩笑。他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
“嗯,他是我男朋友。”
“真好”女孩笑嘻嘻,“我其实很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男生,但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祝你们幸福,永远在一起。”
小房间外,谢司珩站在侧墙前看着上面的照片。
这边的照相机很明显不如国内的清晰,但墙上零零总总几十张照片,从黑白到彩色,全都是这家人的生活照,看起来很温馨。
其中有一张照片似乎吸引了谢司珩的注意力,他站到那张照片前,目光不带什么情绪地盯着它。
那是一张记录了一次集会的照片。
十几个身穿黑裙大兜帽的女人围着火堆炙烤着某种肉类,在摄像机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她们集体抬头,盯着镜头。
没人笑,所有人都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女巫集会。
老太太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年纪不大,但走得很慢,似乎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那样。
谢司珩转向她,笑着抬手点了点照片上的一个女巫,“这是你吗?”
老太太斜了那张照片一眼,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阵嘎嘎咯咯声。
你听过乌鸦的叫声吗?
她所发出的声音就和那些看起来不详但又聪明的鸟儿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女巫是会说话的,只是沟通各种“灵”的仪式做多了,她们就忘记了人类的语言。为了内部沟通,她们于是创立了一套自己的言语。
比较麻烦的是,这种“遗忘”会遗传给自己的儿女。如果是女儿,女巫当然可以带她进入另一个世界。可如果生下的是男孩,那这个世界就只能多一个哑巴了。
谢司珩笑着点了点头,“我没去过黑海,那里景色很好?”
老太太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明年我带时清去玩。”
老太太嘴角牵动了一下,隐约是个笑容,她没再发出那些怪声,抬起手摊开,手心里是一块浅黄色的粉末凝固物。
这是用鹿的头骨加几种草药磨成粉制成的香料。
她们这一类的女巫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丑陋,所以总是被男人抛弃,乃至于举报抓捕。于是,她们做出了这种能让人遗忘一段记忆的香,方便自己带走孩子。
再粗糙的体系也有可取之处。
谢司珩接过香料,垂眼静静地盯着它。他就这么盯了足足有几十秒,时间长到女巫都怀疑他要将香料还回来的时候,谢司珩将他收进了口袋。
他淡声开玩笑,“我小时候看童话书,上面都说女巫有一种能让人喝了就爱上她,矢志不渝的药剂。你们怎么就没发明出来呢?”
老太太也笑了。
她露出东倒西歪的牙,神情显得不怀好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干哑的叫声。
他如果爱你,就会爱你丑陋如同青蛙的外表,肮脏如同污泥的灵魂,邪恶如同毒蛇的心性。但如果他不爱你,脚下的砂砾都会成为他放弃奔向你的理由。
任何药剂都无法遮掩无爱的真相,就像你虽然费尽心机,也依旧掩盖不了最终败露的谎言。
谢司珩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是预言?”
老太太堪称优雅地朝他行了个礼。女巫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玩意,虽然被威逼利诱着交出了香料,但别想她会说什么好话。
宋时清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谢司珩一个。
“还疼不疼?”谢司珩笑着问道。
“有点。”宋时清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头,“刚消毒的时候有点疼。”
谢司珩低下头,在他肩膀上吻了一记。
宋时清:……
他耳朵被这一下亲红了。
更过分的是身后,女孩端着铁盘走出来,故意走到他旁边蹭了下,满脸调侃的嫌弃,“有男朋友真好哦,爱情。”
宋时清:……
他能怎么办,只能躲躲到谢司珩后面这个样子。
同一时间,一架满载的飞机在科伦坡机场降落,十几个身穿便装的白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先生,机场一切正常。”一个拿着仪器的女人说道。她摘下耳机,散了散头发,“咱们现在立刻去酒店吗。能不能让这边的警方直接控制目标?”
“不行,这次行动谨慎点。杰里可是完全被塞进了下水管道中,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就牢记手册规范。”
身后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应了句。
女人抬起头,“哎,另一个失踪的女队员找到了没有?叫伊莱昂娜的那个。”
男人嘟囔,“消耗品,谁管她。”
但没人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伊莱昂娜就呆滞地趴在他这边的车窗外,那血红血红的眼睛,正在离他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盯着他。
就这个吧。
就这个,这个是最好的。
海滩渔场,宋时清光着脚踩沙子,被碎贝壳扎得又疼又痒,小声嘶气。
谢司珩跑过来,环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欺负你一下。”
“哪有。这里贝壳多而已。”宋时清恼,“放我下来,你鞋湿了。”
谢司珩笑而不语。
腰真细啊。
这么点,回头得疼吧。
前期准备正式完成!下一章入胎,可能有点吓人。
第七十六章
车里。
坐在最后排年纪最小的女孩不断转头,在车里各处看。
“菲雅,你在看什么?”坐在她身边的女人问道。
“……冷,好冷。”名叫菲雅的小女孩搓着胳膊说道。
能听出来,她说话说得并不利索,眼球轱辘轱辘地在眼眶里打转,神情有些神经质的样子。
车前排的几人闻言都回了下头。
菲雅是部门从一个收容组织带回来的,她是个孤儿,因为智力上有些问题,所以曾经在孤儿院里受到了一个看门人的虐待。
本来故事就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可大概是上天眷顾,那个电力系统年久失修的孤儿院在一个静谧的夜晚突发火灾。大火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杀死了除了菲雅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