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29)
“岑天河,他名字。”迟铮介绍道,“我就不让他进来了,我去打发他。”
千途不可置信,“你亲舅舅,这么晚了替你送行李,你都不让他进来吗?”
千途震惊于迟铮这冷漠的亲属关系,坐了起来,尴尬道,“别这样吧,我至少应该打个招呼?这毕竟是我家,这真不合适……”
“别动。”迟铮烦得要死,“行,我让他进来,正好让你看一眼,他是不是长得和我有点像。”
迟铮起身开门,不等他先警告岑天河几句,门外岑天河满脸自来熟的阳光笑意,“头一次来,不知道买什么,我买了一束花。”
迟铮:“……”
他十分想就这么把门关上了。
迟铮压着恨意,警惕的看着岑天河,点头,“进来吧。”
迟铮接过一个行李箱,岑天河吃力的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一束鲜花,“你好,我是……”
岑天河环顾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千途,愣了。
岑天河看着千途,有种难言的苦涩突然涌到他喉咙口。
岑天河不知道如何形容,千途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明明像是疏离,但又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岑天河难以描述心里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见千途,但这么近还是第一次,他没法说清楚自己心口的悸动,只能承认——不愧是当年能以一己之力击退几十个白灵的灵师。
就是岑天河这种最普通的赤灵,一看到他也能感受到千途身上特殊到近乎神感的独特气质。
迟铮自岑天河踏进这家里一步就在一字不差严密监控着他的表情、读取着他心中所想。听到岑天河这一顿肉麻描述迟铮冷笑了下,心道你是不知道千途刚才说了什么成年限定版的情话。
岑天河自觉有点失态,扭头看了迟铮一眼,有点虚弱的给了迟铮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不愧是你周折几世也放不下的人。
千途保持着社交距离同岑天河问了好,解释自己发着烧,怕感染给岑天河,不太敢去自己给岑天河开门。
“没事没事,那什么……”岑天河忍不住一直看着千途,他担心再看下去迟铮怕是真会宰了自己,尴尬笑笑,“我其实还有事儿,先走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岑天河每每想起这个和夙辞重逢的晚上,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
他当时并非是没有感觉的。
但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那是因为千途身上气质太特殊了。他从未见过哪个人类,身上灵力明明少的那么可怜,眼神却像是电影中的佛龛里、天际边、朝霞里中若隐若现的神明一般。
灵师的世界里是没有神的,但岑天河就是觉得,非要形容的话,相较于灵师,千途更像是一位年轻的神明。
温柔,但没有任何压迫感,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但会让人不自觉的依赖,觉得他是那种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开着玩笑顺便能替自己解决一切苦难的年轻神明。
哪怕有关年轻神明的记忆早就被尘封在上一世,再次见到夙辞,那种温暖,他依然能感觉得到。
第18章
轰走岑天河,将门关好,迟铮深呼吸了下,做好心里建设,转身看客厅沙发上的千途。
不出意外,千途也像是刚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表情迷茫,满脸困惑,他愣愣的看向迟铮,转头时微微动了下,眼眶中迅速涌起的大量泪水重重砸到了他手臂上,把千途自己都吓了一跳。
迟铮心里像被钝刀反复割一般的闷疼。
他就知道会这样。
千途这一世第一次同自己重逢时,并未如此。
所有不甘心和委屈还有隐隐的心虚在这一刻全挤在了迟铮心口,他努力克制着心口所有情绪,尽力不让千途察觉出什么来,迟铮拿了纸抽递给千途,清了清嗓子压下自己有点变声的音调,“还说感冒不严重?已经有眼泪了。”
“感冒的时候……”千途嗓子哑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有点无奈,“就容易鼻塞流眼泪,今天好严重……”
迟铮故意岔开千途的思路,“和我像不像?”
“啊?”千途不太好意思的抽纸擦脸,想了下说,“确实像,看上去也不比你大,更像是兄弟。”
迟铮了然,“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确实不比我大多少。”
千途觉得奇怪,但不敢问,只道,“蛮好的,有个年龄相近的亲人一起长大……”
迟铮摇头,“没,我俩成年前几乎没见过几面,还真说不上一起长大,更别说关系好,你应该看到了吧?他脖子上有一道疤,我割的。”
千途:“……”
千途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被这事儿冲淡了不少,他擦干净眼泪,结结巴巴,“你们家里……一直是这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吗?”
迟铮笑了下,继而笑意淡去,“终于觉得我可怕了?”
千途摇摇头,“没有,他现在还对你这么好,显然你俩没因为这件事有什么隔阂,是失手……吧?”
“那倒不是。”迟铮坐到千途身侧,“温度计给我。”
千途将温度计递给迟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不高对不对?”
迟铮眯眼看了下——三十七度六。
勉勉强强不用去医院的温度。
迟铮将温度计放在一旁,静了一会儿,“有什么想问的吗?”
千途摇头,“你不说,我不会问的。”
迟铮转而道,“有什么好奇的吗?”
千途老实点头。
迟铮忍笑,想了下,“问吧,可以问,作为——作为你今天对我说福利院事情的交换。”
“那我好像是占便宜了。”千途又裹了裹毯子,试探着问道,“他是你的舅舅,但是年龄居然和你不相上下……”
迟铮回忆着前世模糊不清的记忆,“比我大半年。”
千途欲言又止。
“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常来说舅舅外甥这个年纪肯定是不对劲的……他是我外公的私生子。”
千途瞬间明白了,“所以你才和他有争执,才……”
“也不是,不,也是……”迟铮自己回忆,“我对他动手过很多次,好像全是因为他非要说是我舅舅。”
千途皱眉看着迟铮。
迟铮只愿意坦白自己想坦白的部分,“我……过得很不好,我不喜欢所有亲人,当然包括他。”
千途皱眉,“过得很不好?”
迟铮思索片刻,“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出现,我也根本不在意他会从我手里抢走多少东西,他只要想要,绝大部分我都愿意给的,不是我大方,是我不在乎。”
“只有一样,我不愿意给,但他拿了。”
迟铮平静道,“所以我永远会恨他,永远不可能原谅。”
千途觉得这实在说不通,“那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迟铮想了想,将前世的烂事儿美化了几分:“我母亲原本是我外公的独生子,我又是我母亲的独生子,我外公……有一点钱,所以我父母很在意本应该全给我的那部分财产。”
千途点头。
“但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家里人才发现外公在外面有个和我一样大的亲儿子,我们家里本来就亲情淡漠,又出了这种事,差不多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原本大家还能装一装的,这下是真的没得装了,我外婆自然不用说,她其实一直知道外公在外面有外室,但没想到他真的敢要孩子,也没想到他那个年纪还能……总之恨不得和我外公拼命。”迟铮嘲讽一笑,“我父母就更不用提了,特别是我母亲,她原本的诸多打算,都被岑天河的出现打乱了,外公显然更喜欢儿子的,我母亲觉得这么多年为了家里产业拼命是白费心了,心灰意冷,索性收拢资金想尽可能多的往自己名下收敛财产,但这和我父亲的一些计划相悖,我父亲是有开阔市场的计划的,夫妻俩自己都谈不到一起了,跟别提和外公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