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二(242)
他在母亲将姐姐关进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时,偷偷将地下室的门打开,无数次。聪明的卡莱当然不会因为溜出去而被发现,反倒是愚蠢的撒普洛斯有一次去偷开门的密码时而被母亲抓住臭骂一顿。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也许撒普洛斯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卡莱却记得一清二楚。
她只有三十多岁,但却像是已经走完了一生。
在她的一生中,曾被拯救过三次。
第一次,是幼年的撒普洛斯打开那扇沉重的地下室大门时;第二次,是在星星将奄奄一息的她下水道里捡起,带回威廉姆斯的饮料店时;第三次,是她站在流理台前,一抬头,看见所提斯从古老陈旧的楼梯上走下来。
可惜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个恶毒的女人。
在底层黑帮混迹的时候她就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恶毒,她就无法存活。
她将撒普洛斯逐出家门,杀了所提斯……善良也拯救过她,恶毒也拯救过她。过往之后,她还会做什么,保护谁?杀死谁?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她自己的死亡。
撒普洛斯像小时候那样,在她手掌心里蹭了蹭,卡莱·埃达却收了手,淡淡道:“别沾到血。”
飞行器一降落,撒普洛斯就再没有见到她,反倒是无聊闲逛的时候在住所的一楼大厅里遇到了西泽尔,他行色匆忙,看样子正要出门。
“你要出去?”撒普洛斯叫道,“我怎么没有看见莱茵先生。”
“他没有回来这里,”西泽尔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道,“我去找武器贩子拿东西,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林,他在房间里。对了,帮我提醒他记得换药。”
撒普洛斯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换药……换药。”撒普洛斯念叨着走进升降梯,结果刚走出来就看见了楚辞,张口而出,“换药。”
楚辞皱眉道:“什么换药?”
“西泽尔让我告诉你,记得换药。”
“他人呢?”
“说是去找情报贩子拿东西了。”
“这么早就过去?”楚辞挑眉,“不是下午才走。”
“走?”撒普洛斯只听见了后半句,“你们要走,去哪?”
“去霍姆勒。”楚辞道,“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去霍姆勒,结果因为你和埃达女士还有老婆婆忽然失踪,只好推迟行程。”
撒普洛斯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每次都要你们来救……不过,你去霍姆勒做什么?”
楚辞:“有事。”
中午西泽尔回来没多久,艾略特·莱茵也回来了,他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撒普洛斯好奇道:“这是什么?”
“药品。”
“可我们不是都已经在一百三十六层了,莫利不需要紧急救治了。”
“不是给安图瓦夫人紧急救治的,”艾略特·莱茵解释道,“是我们这这次行动的准备物资。”
“哦!”撒普洛斯恍然大悟,“林早上告诉我说,你们要去霍姆勒。”
莱茵点了点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疲倦的询问:“去那地方做什么?”
众人同时回过头,见莫利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的缘故,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苍老消瘦,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莫利,”撒普洛斯不赞同的道,“你怎么起来了?”
“我再不起来活动活动,就该直接躺进了棺材里了。”老婆婆瓮声瓮气道。
“可是你的病才刚刚有点起色,要是再复发了怎么办?”
“起来走两步并不会让我立刻病发,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老年人还要小心翼翼——”老婆婆板着脸看向艾略特·莱茵,“问你们话呢,去霍姆勒做什么?”
“调查一点事情。”艾略特·莱茵说道,“我们从前去过一次,有一些疑问至今没有消除,所以打算再过去碰碰运气。”
“不要和我说这些车轱辘话,”老婆婆扶着墙壁慢慢坐在了沙发上,“还不如不说。”
“既然如此,”艾略特·莱茵回头对撒普洛斯道,“麻烦你去叫林下来一趟,我们正好有些事情需要请教安图瓦夫人。”
撒普洛斯点头离开,莫利老婆婆道:“什么事情,还得瞒着那个傻小子?”
“和联邦有关,”莱茵说道,“我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婆婆眼皮动了动。
西泽尔从终端里调出那张像极了燕子的星舰图徽,道:“这是安图瓦的姓氏徽章,但是我曾经在联邦见过它,是一个志愿者为阿瑞斯·L的星舰探索者号绘制的。”
“我们去霍姆勒……”艾略特·莱茵斟酌着,刚要开口,门口却传来的了楚辞的声音,“更准确地说,我们要去‘漆黑之眼’。”
老婆婆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灰黄的脸颊皱起几道沟壑。
“我去过古董号,也知道那是阿瑞斯·L的最后一次探索出航,”楚辞道,“但是我在联邦见到过古董号坠毁的影像,按照时间来说,那段影像资料的原始数据建立的时候古董号尚未坠毁,我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老婆婆问,“难道是因为该死的好奇心?”
“不,”楚辞摇头,“不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答案和结果的事情太多了,”老婆婆慢慢坐在了沙发上,唏嘘的道,“就像我活了几百年,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这么久,也不记得具体的年份。”
“您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年龄?”罕见的,艾略特·莱茵语气疑惑。
“完全不记得,”老婆婆摇头,“我只能想起小时候在飞船上长大,后来飞船坠毁,我们逃了出来,东躲西藏,直到现在。”
楚辞的眼瞳微微瞪大:“坠毁的飞船是——”
“对,就是你说的古董号。”老婆婆语气缓慢,就像是风吹开了尘沙,显露出历史狰狞的真面目。
“安图瓦这个姓氏来自于联邦,那个图徽是我爷爷为那位探险家绘制的,后来他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探索者号的一员,跟随舰队出航过两次。
“第二次出航的飞船就叫做古董号,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成年,他跟随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一起离开了联邦,在飞船上结识了我的母亲并相爱,然后生下了我。
“星际探索的周期往往很漫长,我在飞船上长到四岁,它就像是我的家一样,可是某一天,船舱里的警报到处都在响,所有人都很焦急,我记得像是着火了,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舰桥。”
老人脸上显现出回忆的神色,她混沌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再次回到当年的危急时刻。
舰桥巨大的晶屏上是沉默的危险提示,所有船员都汇聚于此,指挥官说,我们面临生死危机,为了拯救大家,我不得不做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记得,”老婆婆拢了拢灰白的头发,“我那时候太小了,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害怕。再后来你们都知道了,飞船坠毁在了霍姆勒,我的家没有了,爷爷也随着坠毁的飞船死去,我的父母带着我四处逃亡,最后的逃到了这里。”
“‘绿色通道’就是那时候建立的,”她说道,“从霍姆勒逃出来的人很多,但处境却很危险,我们就只好离开地面,常年生活在地下,直到近些年才有人敢到地面上来。”
“处境危险。”艾略特·莱茵道,“这听上去,似乎有人在追杀从霍姆勒逃出来的人。”
“是的,”老婆婆凝重的点头,“但我不知道他们来自于哪里,我的父母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就死了。不,也许他们告诉过我,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记忆发生过变故,我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记得,更遑论,那中间经历过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