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者(184)

　　海雯不理解地看着莱戈，看他攥了攥拳头，旋即又无力地松开。
　　“莱戈, 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们是战友, 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左辰说道。
　　“他能有什么问题？他好得很！”一个浑厚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单排黑色西装和斗篷的男人，有着和莱戈一样的金发，只不过是短发，两人的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可能是年纪大一些，他看起来比莱戈要沉稳许多。
　　“你们好，我是莱戈的大哥，勒罗西尼奥尔，大家都叫我梅赫塔的勒奇。”
　　左辰盯着他和莱戈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说：“银海梅赫塔的二当家，久仰大名。”
　　勒奇笑了笑，纠正他道：“现在已经是大当家了。”他搂着莱戈的肩膀，“这多亏了莱戈！”
　　莱戈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我不知道莱戈你……还有个哥哥。”左辰意有所指道。
　　从杜兰特家逃出来之后，队友们都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了。
　　莱戈很早就说找到了父母，他们在某个平静的自治星球首府城郊有一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房子，还养了三只赞克犬，生活平静安宁，只是有些无聊。
　　归队之后，左辰还担心他的离开会让父母伤心，但他只是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现在看来父母、城郊的房子、长毛的赞克犬、平静但无聊的生活，这一切都是莱戈编出来的。
　　“抱歉头儿，路马、海雯，我骗了你们……”莱戈说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这个不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舷窗外的“银海”泛起了粼粼白光，似乎真的身处深海之中，身边漂浮的都是摇曳浮游的荧光生物，但这只是磁场发生的某种反应。
　　勒奇：“莱戈的朋友就是梅赫塔的朋友，锁着干什么，快，都给解开！”
　　三人乘上浮空穿梭机，在梅赫塔主舰内参观。
　　勒奇站在最前面，斗篷被气流带飞起来，介绍着星舰内的设施，看起来就像君王在巡视疆域。路马和海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
　　莱戈跟左辰站在后面，压低声音说：“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去，你们最好赶紧离开。”
　　左辰见他一反常态，神情一直很紧张，如果这里真的安全，他不会是这副样子，于是说道：“要走一起走，我们不会丢下你……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莱戈不禁动容，苦笑道：“看来骗不了你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你说杀了人，是谁？”
　　“……梅赫塔前任团长……”莱戈的声音有些抖，“我的父亲。”
　　前面四五米远的地方，新任团长勒奇回头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去，继续他的介绍。
　　这艘庞大的恒星级星舰内部去掉了很多隔层，中间上下贯通，方便穿梭机行驶，犹如一个城市。这番改造恐怕比建一艘星舰还要花费更多的纳拉贝。如此有钱，驾驶着穿梭机，海盗也还是海盗，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夷和挑衅。
　　黑丁顿海盗团的成员，显然不如梅赫塔的狠戾，能制服这么一群人，勒奇和莱戈的父亲某种意义上也算枭雄了。
　　左辰：“为什么要杀他？”
　　“说来话长……”莱戈的目光锁定在勒奇背上，低声说，“和你们一起逃出杜兰特家族之后，我……我就回了银海。头儿，其实我一直记得这里，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梅赫塔的团长……回来之后，我发现梅赫塔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在我印象中这里虽然是海盗团，但是所有人相处地很好，怎么说呢？就像帕拉迪诺的走私团……但是我回来后，发现这里变得很冷酷，很多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作为团长的我的父亲，似乎都想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我以为是因为狼群里的公狼想要挑战阿尔法狼，当上新的首领，后来我才明白，是勒奇。他是个疯子，明明只要等父亲退位，这个团长的位子就是他的，但父亲正值壮年，他等不了那么久，于是策反了很多底层团员为己用……”
　　海盗团往往是极度趋利的自治团体，刚刚成立时谁都不服谁，能成为老大的必须要有过人的才能——武力也好、才智也好、赚钱能力也好，得是能让人佩服或害怕的，有的时候疯到一定程度，也能成为领袖。
　　“我回来之后，父亲很高兴，勒奇也是。但我不是傻子，他是不是真的为我回来高兴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我觉得没意思，就找机会离开了，后来接到你的信息，我其实很开心，比起这个所谓的家，我更愿意跟你们在一起。”
　　“这次回来，是因为接到了父亲的信息，他说他命不久矣，想见我。他对我还不赖，对，我知道海盗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真的还不错，起码对我很好，所以我就又回到银海……”
　　莱戈停顿下来，他的一句“海盗不是什么好人”让左辰明白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战友们都是行侠仗义、正义感强烈的人，恶徒之子的身世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左辰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我都明白。”
　　莱戈继续说道：“回来之后，父亲确实生了重病。他单独跟我说想让我做梅赫塔的团长，但是勒奇和他策反的海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想了个办法，因为海盗团有一条规定，新加入的成员可以选择老团员逐层进行决斗，挑战成功就可以坐上失败者的位置，取而代之。他想让我坐上副手的位置，然后挑战他。”
　　左辰皱眉道：“为什么勒奇不挑战他？”
　　“因为只有新加入的成员才有一次逐层挑战的资格。而我当年被拐走的时候还没有进行加入梅赫塔的仪式。”他撸起右手的袖子，左辰看到他小臂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个清晰的星云骷髅刺青，看起来是新刺的，“现在加入了……”
　　左辰：“所以你挑战他成功，就可以成为梅赫塔的团长。你的父亲是想给你个烂摊子啊……”
　　莱戈苦笑：“对，所以我没有答应。”
　　“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觉，被人直接从床上拽起来，拖到了角斗场，强行刺了这个刺青。和我一起的，还有三个新来的，他们似乎也是被拖来的，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勒奇也在，他宣布我们四个选择挑战。”莱戈摇摇头道，“后来我父亲赶来了，他斥责了勒奇一番，但是其他三人都决定挑战。我父亲看着我，他的眼神告诉我，如果我现在说出反悔的话，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挑战他。”
　　“大家都知道我是谁，我是可以直接挑战团长的位子的，所以我……”莱戈握紧了拳头，“我失手杀了我父亲……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把刀收回来了……”他叹了口气，懊悔不已。
　　“我杀了他，他们都说我作弊，要抓我给老团长偿命，我以为自己难逃此劫了，就给你们发了信息……”莱戈低下头，“后来勒奇出面保住了我。我的挑战不算数，老团长又死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团长的位置。”
　　左辰：“这也太巧了，是他动了手脚？”
　　莱戈：“我也怀疑，但是我没有证据……”
　　“他为什么保你？”左辰不解地问。
　　“因为父亲临死时在我耳边说了串数字，这串数字是梅赫塔主舰主炮操作权限的密码。勒奇没有得到密码，是不会杀我的。”
　　星舰，尤其是海盗团的星舰，如果没有主炮，就等于失去了最锋利的爪和牙。
　　平时没有影响，但遇到像坦托军团或者其他大海盗团这样强大的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不会杀我，所以你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就是个疯子……”莱戈急得不行，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