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病好了吗(101)
格洛尔抬起了手,隔空护住了项链,笑着摇头,说:“这条项链不能碰。”
“噢,抱歉……这条项链对你来说一定很特别吧,是我唐突了。”空军少尉歉意地收回手。
“特别吗?或许是吧。”
格洛尔看向窗外,天空已经蒙蒙发亮。他低声笑:“不然,我也不会带上它了……本来就不该带的。”
飞舰安稳落地。
格洛尔在一群提包拖箱的旅者里显得非常特别。一个人,一身衣,双手空空,背后也空空。
他在人群中慢慢行走着,双手放在口袋里,像是在用双脚一寸寸地丈量着脚下的土地。
他的侧脸看上去非常柔和且安静,即使是在本就宁静的清晨,也有几分脱离尘世的感觉。
期间遇到过几次身份核验,但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麻烦。
他离开了机场,方向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慢步前行。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头,与街边一名蜷缩的小孩对上了目光。
格洛尔的脚步一顿,转向朝着小孩走去。
“你怎么睡在这里呀?”他在小孩身边蹲下身,问。
小孩看上去好多天没有洗过澡了,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小孩蜷缩在街边上,抱住双腿,有些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不说话。
格洛尔放缓了声音,向他伸出手,友善地问:“你饿吗?”
小孩犹豫着点了点头,双手紧张地抓着衣服。
格洛尔轻轻地摸摸他的头,然后牵起小孩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小孩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格洛尔牵着他走进一家零售店,从货架上取下一袋面包,口袋里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拿出一张能晶卡,跟面包一起放到了小孩手里,问:“会用吗?”
小孩僵硬地接过面包和卡,小小地摇了摇头。
格洛尔带着小孩走到结账前台,握着小孩的手,带他踮起脚,耐心地说:“你看,就像这样,有蓝边的一侧朝里面。”
小孩一手扒在结账台边缘,垫着脚努力够着,生疏地跟着格洛尔的动作刷下卡。
售货员站在柜台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她原本还有些上早班的烦躁感,此时却全都烟消云散。
她笑眯眯地弯下身,将面包递给小孩:“这样就结账成功了,欢迎下次光临哦。”
小孩小心翼翼地抱过面包,仰头举起卡片递给格洛尔。
“谢、谢谢哥哥。”他小声说,简单的四个字都有些磕磕绊绊,带着很重的口音,听上去帝国语说得并不好。
格洛尔摇了摇头,没有接过。
“给你吧,我用不到了,”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认真地看着小孩的眼睛,说,“如果以后有叔叔问你这张卡的来源,你就让他们到这里查监控,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记住了吗?”
小孩牵着他的两只手指,仰着头,说:“记住、了……谢谢、哥哥。”
格洛尔对他笑笑:“不用谢。如果生活有困难,你可以到基础保障局去找那里的叔叔阿姨们帮忙,就算你是从其他大陆来的,没有任何国籍和身份证明也没问题。”
小孩怔怔地抬着头,望着他。
“那,我走啦,”格洛尔慢慢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指,又一次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着祝福他,“好好生活,愿你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山上
云间破开了第一缕阳光。
人少车稀的道路上, 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一名少年走在这条大街上,很慢。他靠着墙,时不时伸手撑住墙,停下来歇会儿, 有时候遇到路边长椅, 他也会坐上去, 用双手撑住长椅,低头浅喘。
他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单薄。
单薄到了偶尔起风一吹,他都要偏过脑袋、拉起衣领躲风的地步。
每次一吹风, 他就会靠在路边, 低低、闷闷地咳上几声,咳得停不住时, 那张雪嫩苍白的脸颊上就会泛起病态的红晕, 眼角也会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的口袋里带了好几条手帕,每次咳嗽都会拿出一条捂着嘴。手帕总会染红,带上令人惋惜的血腥味。
有不止一位途经的路人停下脚步,担心地询问他的状况,想要帮忙将他送到医院。
只是都被他笑着婉拒了。
然后,就再次变回一个人的漫步。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沿着克里斯小镇的中央大街慢慢地向前走去。
克里斯小镇,克莱门特出生的地方。这里的人们以他为荣, 街上贴着的招兵宣传标语都是用着他的名号。
这也是他放弃原定目标罗萨大平原来到这儿的原因。
罗萨大平原有着广袤的草原,有最亮的星空, 也有最为新鲜的空气。
不过, 他总想到克莱门特的家乡看一看。
克莱门特档案上记载一句话:“十五岁在家乡克里斯小镇遇到了三十七世陛下, 并在陛下的指引下参军入伍。”
格洛尔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 他想来看看。
可惜,这一看发现,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果然很陌生。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
他在彻底倒下之前停下脚步,找到路边一家小店,向店主讨了口水喝,服下了最后的一片药片。
帝国医疗部这么多年的研究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他们生产出了这款特效药,能够短暂地激发出他的生命力,让他在一定时间里重新拥有力气来拥抱自由。
倒也算不错。
吃完药后,他继续向前走着。
他来到了纳里山脚下,乘索道上了山。
天色还早,山顶见不到几个人影。
他闲庭信步地穿过树林,跨过小溪,最终找到了一处宁静之地。
这是一处高高的悬崖,周围拉起了一圈警戒带,大大的警告牌子上限定着六级及以上的纵能师才许入。因为很少人能找到这里,地上的杂草都分明一副乱长的势头。
清风拂过长长的杂草,少年悄无声息地越过了警戒带。
他走到悬崖边上。
这里,生长着一棵极其粗壮的苍天大树。
他在树下停下了脚步,纯白的手套轻轻抚摸上粗糙的树皮。
“这就是克莱门特上次提到的树呀,”格洛尔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居然真的在崖边。”
犹豫半晌,他慢吞吞地脱下外套,卷在腰上的洁白羽翅在他身后彻底展开。
像是天使落入尘间,纤尘不染。
一根羽毛随风而起,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轻轻缓缓地悄悄飞离。
没有引起主人的注意。
因为它的主人正仰头看着树上,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然后,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翅膀一扇!
山间起了风。
当格洛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外套,在他的怀里。
他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扶着坐着的枝干,身体绷得很紧。翅膀重新卷回到了腰上,微微颤抖着,像是完全失了力。
格洛尔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去。
他所坐的枝干这正悬空地伸在悬崖之外,在他的身下,穿过枝叶,是山脚下一览翠绿的树林。再远一些,便能看到整个小镇的缩略图。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
平和而欣喜,就连后背的肌肉也慢慢轻松了下来。
他靠着树干,慢吞吞地披上了外套。
这儿很安静,只有偶尔闯入枝叶里的鸟儿带起沙沙声。
在微风与鸟鸣中,伪装的脸庞渐渐消去,露出帝国人尽皆知的原貌。
不知从哪起了一阵风,凉意顺着外套敞露的缝隙钻了进来。
格洛尔重重地咳嗽起来,树枝也被带着颤动摇晃,树叶摩擦带起一阵簌簌声。
大概是药效要过了。
头晕目眩,身体的机能在向他发出极其严肃的信号。
格洛尔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