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神座(178)
这一切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荒诞、诡异、离奇,发生在他周围的一切是如此不真实,就连他熟悉的同伙和手下,此时此刻看来,都好像是被某种诡异的怪物寄生,披上了他们的皮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陌生。
谢彪突然想到了某些关于奇物的传闻。
大部分奇物虽然没有强大的攻击力,却有着种种诡异无法理解的特性。
譬如他之前就听说过,有一件被侦异司收容的奇物,那是某位去世的知名音乐家留下的一架钢琴。它会在每天的凌晨十二点自动弹奏起来,而听到音乐的人便会不知不觉走过去,随着音乐起舞,如梦游一般。
——这个能力看似搞笑,但其实是强大的控场技能。前不久,边境警方便是从侦异司那里借用这件奇物,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控制瓦解了某个毒枭团伙。
在凌晨的钢琴声响起时,那个团伙的人全都不受控制地奔向钢琴所在,一边走一边跳舞。无论他们原本是在干什么。
就这样,他们被戴了特质耳塞的警方一网成擒。
之后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好几回,关于那件奇物的效果才总算走漏出去,顿时令人风声鹤唳。
据谢彪所知,为免前车之鉴,现在地下世界的某些组织,都开始习惯半夜戴着耳塞睡觉,生怕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就已经被警方一锅端了。
但这样一来,隔绝了夜间的声音,万一被人潜入,无疑也很危险,于是他们又安排夜间轮岗,总之,那叫一个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而摧毁或窃取「午夜演奏的钢琴」的任务,也挂上了地下悬赏榜单,要不是那件奇物被藏在神秘的侦异司总部,恐怕早已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
有此先例在前,此时发生在自己周围诡异的一切,让谢彪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奇物。
而且还是一件改造人思想的诡异奇物。
完了!
饶是手上有着不少人命的劫匪头子,也控制不住微微发抖,他看向那好似画中走出来的长发青年,目光掠过他丝绸般的长发,不见日光的苍白脸庞,还有那阴郁的眉眼……
这个家伙,真的是活人吗?
还是说,他就是诡异本身?
谢彪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保持着理智的思考,这一刻,他甚至宁愿自己也像那些被蛊惑的同伙和手下一样,无知无觉地将对方当做亲密的熟人和朋友,至少不用承受这份被诡异与未知所折磨的恐惧……
曜国传授武道并非不分良莠好坏,每一个有犯罪前科记录的人都不在传授武道之列,至少要先通过一系列严密的考察才有机会。但《武典》的基础部分既然传得那么广,就不可能做到严格保密,没有获得练武资格的人顶多是无法通过正规途径找人学习,混迹地下世界的人,总会有他们自己的途径。
自从修炼了《武典》,发现自己进境颇佳,本就胆大心细的谢彪便愈发大胆,带着团伙干了几票都没被抓到后,他几乎已生出#侦异司不过如此#的骄狂之心,但此时此刻,这份骄狂生生被扑灭,踏上武道之路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恐惧。
他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身体内奔涌的内气给予了谢彪一点勇气。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修为在曜国都算上等。这就是目前他最大的依仗了。
要拼一把吗?
默默运转内气,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谢彪小心翼翼地观察那长发青年从百科全书中取出一样又一样古玩,然后,是一卷画。
——身形单薄的长发青年垂着他好看的长睫毛,从那本厚厚的古物图鉴百科全书中慢慢取出一卷画,动作轻柔得如捧将融的落雪。
第119章 神秘复苏Ⅷ
那是一卷看上去颇为精致的画,露在外面的画轴两端泛着漆黑纯粹的色泽,上面还刻着一道道未知的纹路,似是某种不知名的花。
谢彪一下子想起了这幅画的来由。
——那是他们上一单弄到的货,来自一个小收藏家。原本他们要抢的是对方手中的前朝古董花瓶,但见这幅画卖相也颇不俗,便顺手牵羊一并抢了。
据那小收藏家临死前的说法,他也不清楚这幅画是真是假,来自哪朝哪代,只是意外从黑市上淘到,感觉画的材质非同寻常,画画的人造诣也非同一般,应当不是假作,便赌了一把。
这幅画就是对方的目的?
早知道的话,就不顺手牵羊了……
谢彪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但此时显然已容不得他浪费时间懊悔,他紧紧盯着目光专注在画卷上的青年,只见对方一动不动摩摩挲着画轴,似乎要找出每一处可能的破损,目光无比专注,俨然已忘却周围的一切,也忽略了谢彪这个大活人。
长发青年缓缓展开画卷。
“好机会!就是现在!”
身后就是敞开的收藏室大门,内气飞快运转,聚于足下,谢彪脚掌用力一蹬地,身形便违背常识地轻飘飘蹿起,在半空一扭,如一只灵活的猿猴一般猛地朝门外窜去。
这一刻,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甚于惊鸿。
但逃生的喜悦还没涌现,他的脸色已大变。
近在咫尺的大门不知何时开始融化,方形的门框一圈一圈消融,似乎变成了一枚巧克力色的甜甜圈,以门框为中心,天花板、墙壁,高大的红色檀木柜,还有大门附近的方形展台,包括展台上未搬完的摆件,地面上深红色的地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飞快融化,像是一大坨五颜六色的颜料混到一起,被不断搅拌出一圈又一圈彩色的漩涡。
而飞奔向门外的他,便一头奔入了那漩涡之中,身体也好似不受控制地开始融化,朝着那漩涡中央流淌而去……
“不——”全身的内气都在经脉内爆发,血管内的血液疯狂涌动,谢彪几乎是拼了命地挣扎,但好像有另一种力量降临在他的躯壳内,主导着他的身体,让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融化成颜料,欢呼雀跃地投向那彩色漩涡。
谢标看见自己扭曲的臂膀在变形,每一根手指都如颜料一般淌开,与融化的天花板,融化的墙壁,融化的地毯,融到一起。
他看见这被融化的一切都淌向那七彩旋涡,而漩涡中的颜料缓缓流淌,在他视线中绘出了一幅巨大的画卷。
被昏黄灯光照亮的客厅里,堆满佳肴的餐桌前,围坐着十多道人影,他们的轮廓是模糊的,身形由各色颜料染就,自内而外散发出某种扭曲而虚无的气质,唯有模糊的脸上盈满的热泪,让人感觉到那发自内心的热忱。
而坐在主位的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只有一个虚无的轮廓。
美好、温馨、和睦、幸福,过于温暖的气息几乎从画淌了出来,似乎有声乐与耳畔响起,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堂的圣景。
而有幸作为颜料绘制出这样一幅天堂盛景,成为这天堂的一部分,又是何等的美妙!
无与伦比的向往在他心头升起,让他脸上挣扎的表情缓缓放松,变成舒心的微笑。
他感觉自己的身躯于不断的融化之中向下坠落,似乎落入了那幅画中,出现在那一张长长的餐桌,成为了这天堂胜景的一员。
与此同时,坐在主座上的人缓缓举起刀叉,围坐在餐桌周围的一圈食客突然便如身上的颜料一样融化了,桌上的菜肴也融化了,融化的颜料缓缓淌向餐桌……
“不,不,我不要——!”
即将融化的最后,谢彪猛然惊醒!
剧烈的挣扎之中,他即将融化呈一团颜料的身体好像总算感应到了内气的存在,谢彪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去调动在颜料深处的内气。
仿佛有鞭炮被引燃,接连不断的爆裂声从男人的血管中炸响,自爆的内气在全身上下炸开,男人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仿佛一个囚徒终于崩断身上的锁链摆脱了禁锢!
谢彪现在确实很轻松。
七彩的漩涡远离了他,身体的融化停了下来。他重新感受到四肢的存在,伴随而来的是遍布四肢百骸的阵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