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回收场(12)

　　大概是因为书中邪神给周魇留下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以至于周魇在画面中看到那只撕裂苍穹的手时，实在很难对那只手产生什么正面情绪，只是在几乎要撕裂他头颅的剧痛中，木然地看着。
　　周魇抽出手低头看了一眼，又垂在一旁，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不好看。”
　　周魇嫌恶地闭了闭眼睛，声音比吹在他们身上的冷风还要冷一些：“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手。”
　　像是没料到周魇会有这样的反应，陆沉昭愣了一下，笑着问道：“真那么难看？”
　　周魇点头。
　　陆沉昭把手伸到周魇面前晃了晃，笑着逗他：“你其实是因为看多了我的手，才觉得邪神的手难看吧？”
　　周魇：“……拿自己和邪神比，你真不用这么自甘堕落。”
　　陆沉昭收回手，眯起眼睛笑着，把真实情绪藏得严严实实：“你似乎很讨厌邪神？”
　　讨厌不至于，但他真的对邪神没什么好感，周魇开口结束话题：“你知道就好。”
　　陆沉昭向周魇这边迈了一半步，两个人的大衣衣角被风吹得贴在一起，又被风吹开。
　　陆沉昭偏头看着周魇，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想不想知道，我对邪神的看法？”
　　“没必要。”周魇冷淡道，“除了对邪神有好感的人，没人会用好看形容祂。”
　　“你误会了，我夸的不是邪神，是你。”陆沉昭笑了笑，弯着的眼睛像在月光下荡漾的湖水，“那句话，我是看着你的手说的。”
　　大概是两个人离得太近的缘故，说到话尾的时候，陆沉昭的指尖恰好擦过了周魇的手背。
　　周魇愣了一下。
　　陆沉昭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和动作，还有地上交叠的影子，随之再一次变得明晰……
　　很快，众人就走到了106洋房门口，站在门外目送陆燃进门。
　　感受到周遭满是同情的视线，陆燃的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说不定，我明天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陆燃说完低下了头。
　　明天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就算他挺过今晚，等到明晚，又是一场煎熬。
　　他紧紧握着门把手，手背凸起几道青筋：“如果……如果我今晚死了，希望我的死，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没等其他人说话，陆燃刷开门走了进去，啪得关上了房门。
　　回101洋房的路上，宁乱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进了门，才抓着头发问周魇和陆沉昭：“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陆燃？”
　　陆沉昭抬手指向二楼：“你零点踩着点去二楼的卫生间洗个澡，陆燃今晚就不会出事了。”
　　“换命这种事我不干，就算我这么做，明天又会轮到他。”宁乱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陆沉昭笑了笑：“祈祷。”
　　宁乱：“……祈祷什么？”
　　“祈祷红瓦村酒店今晚不想整他，只想和我们玩，亦或是祈祷他面临的危险别太致命。”陆沉昭靠着沙发扶手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语气十分不正经，“要是你有什么不靠谱的信仰，可以试试祈求那位去救他一命。”
　　平时听到这种话，宁乱不会胡思乱想，但在红瓦村就不一样了。想起陆沉昭和周魇被APP拉进来之前看的书，宁乱的头皮瞬间麻了，慌慌张张地看向周魇：“他……他是在暗示我向邪神祈祷吗？”
　　周魇瞥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沉昭，对宁乱说道：“自己问他。”
　　宁乱还没想好怎么问，就看到周魇迈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宁乱见状追了上去：“说不定今晚出事的是我们，你睡觉睡得别太沉，听到有什么动静就喊一声，我不会看着你死的。”
　　周魇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宁乱：“你睡觉的时候别关门。”
　　宁乱有点不懂：“为什么？”
　　怕人还没进去你就凉了，周魇淡淡道：“你开门开太慢，耽误事。”
　　宁乱：“……”这是还记着他上次开门慢的事吗？
　　101洋房的房卡还在他身上，宁乱担心陆沉昭会因为把房卡让给他出事，便趁陆沉昭背对着他的时候悄悄趴到茶几附近的地上，弹弹珠似的把房卡弹到了沙发底下。
　　这天晚上，周魇入睡得很早，只是依旧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和昨晚一样的梦。
　　稍微有点区别的是，梦境的最后，当他再次看到那双隐藏在幽暗深处的眼睛时，那双眼睛看他的时间比上次做梦更长，周魇的头也疼得更厉害。
　　醒来时，周魇口干舌燥，偏头看了眼手机，正值半夜一点。
　　来到红瓦村后，手机里除了恐怖回收场APP之外什么软件都没了，变得格外省电，一天多没充电，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八十。
　　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空水瓶，周魇坐起来，准备下楼喝水。
　　陆沉昭今晚不在他的门外。下楼路过沙发附近的时候，周魇看到沙发上半个人影都没有。转过头一看，宁乱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周魇拿着矿泉水瓶在一楼逛了一圈，连卫生间都看过了，哪里都没有陆沉昭。
　　难道他在二楼？
　　周魇上了楼，除了没去二楼卫生间之外，其他地方都找了，也没看到陆沉昭的身影。
　　总不会是出去了吧。
　　周魇拿着水瓶进了门，刚拧开瓶盖准备喝口水，就听到了从窗户那边传来的轻笑声。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轻薄的窗帘左右晃动，露出站在窗帘后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陆沉昭推开窗帘，慢慢走到周魇面前，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你走了那么多地方，又走得那么急，是在找我吗？”
　　“找水。”
　　周魇侧身对着陆沉昭，仰头喝了口水。
　　“是吗？我猜，你这瓶水……”陆沉昭垂眸看着周魇随着吞咽而滚动的喉结，“是在一楼卫生间找到的吧？”
　　周魇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我听到了。”陆沉昭笑弯了眼，“听到你从餐桌上拿了水，把整个一楼逛遍了，又上二楼找我。”
　　周魇的脸色更冷了。
　　陆沉昭往前走了几步，直直看着周魇：“承认你在担心我，在找我，很难吗？”
　　周魇指着门口，语气冷得仿佛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出去，我要睡觉了。”
　　“晚安。”
　　陆沉昭笑着冲着周魇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周魇在他后面关了门，顺便把门反锁了。
　　风更大了，周魇走到窗边关窗户。
　　抬手抓住窗户把手时，周魇蓦地发现有点不对，他记得他睡觉之前把窗户关了，半夜醒来时，窗户附近也没有人，二楼房间里只有他一个，就连他在一楼找人的时候，也有一直注意周围的动静。
　　那么，陆沉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二楼，又是从哪里过来的？
　　周魇低头一看，发现原本纤尘不染的窗台上，多了半个浅浅的脚印。
　　他关上窗户，在窗前站了许久。
　　翌日早上七点，101洋房一楼响起了一声尖叫。
　　周魇这会已经醒了，拿着大衣下了楼。
　　宁乱手里拿着房卡，站在茶几前看着睡在沙发上的陆沉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周魇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宁乱一脸无奈：“我昨晚睡觉前把房卡扔到了陆沉昭的沙发底下，没想到早上起来，房卡又出现在我枕头旁边。”
　　陆沉昭手搭着沙发靠背，懒散地坐了起来：“下不为例，不想要房卡就滚，别逼我把你扔出去。”
　　“哦。”宁乱沮丧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们三个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陆燃那边出事了？”
　　周魇瞥了陆沉昭一眼，淡淡道：“大概吧。”
　　宁乱试探道：“那……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