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无限](69)
乔希的话音未落,安无咎只感觉脚下一空,出于第一反应,他将手里的盒子朝他们扔了出去。
梯子尾端掉下去了。
“不要——”
最后一刻,沈惕紧紧抓住梯子的顶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之大的力量,此刻也没有时间去想。
安无咎的手也牢牢地抓住了梯子的横杠,悬在一片火海之上。
机械骨骼赋予他超出常人的握力和耐力,否则他根本抓不住,也撑不下来。
“往上爬。”
他听见沈惕的声音,于是努力地将脚往梯子上够,终于踏了上去,在沈惕和其他人的拖拽下,梯子没有下落,于是安无咎就这样,一点点往上爬。
终于,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安无咎的手往上一伸,紧紧扣住了地板的边缘。
沈惕朝他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
梯子重重地下落,溅起漫天星火。沈惕看着安无咎,明明已经力竭,死里逃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安无咎对沈惕留出一个有些虚弱,但又庆幸的笑容,那张漂亮的脸逆着光,不甚清晰,只有一双眼比星火还要亮。
“幸好是我在最后,不然就麻烦了。”
沈惕却不觉得庆幸,看到他的笑,又看见最后地上的盒子和散落的卡片,他的心中甚至涌起一丝不悦,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导他的情绪。
“你真是个疯子。”沈惕说完,站了起来。
明明以前都是如此。
安无咎不太明白,他被其他人因他幸存的巨大喜悦和庆幸包裹着,但只因沈惕的一句话,就无法感应到这些开心,只是疑惑他的态度。
有些错愕,但安无咎还记得自己的身上有重要线索,他恍惚地将手伸进口袋,拿出那两枚微型硬盘,一个递给南杉,另一个给钟益柔。
之后,安无咎站起来,跟在沈惕身后进入了马戏团,追问他:“为什么?”
“我状态没有变,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疯子?”
安无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较真。
沈惕转过身,面对他,表情并不算好看,也不似他以往那样散漫和无所谓。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程度。
“只有疯子才会只在意别人的死活。”
愣了一秒,很快,安无咎抬起眼,望向沈惕那双通透的眼,从那双眼里,他难得地看到了一丝严肃。
安无咎的眉头微微蹙起,明明是九曲心肠,是靠着心计玩弄他人于鼓掌之间的人,此刻说出来的话却直白到没有一点点隐藏。
“你不是也不在意自己,但在意我的死活吗?”
望着他的眼睛,沈惕一瞬间心跳得好快,快到他终于感知到自己还有这样一颗心脏的存在。
慌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胸口的位置,很闷,呼吸不顺。
“如果我是疯子……”安无咎澄澈的眼望到他心底,“那你也是。”
“我们彼此彼此。”
胸口堵了一团气,沈惕想发作,想说点什么,可下一刻安无咎的动作又把他吓了一跳。
这家伙伸出手,抓住了沈惕的珊瑚耳坠。
还一脸纯良地说出理由,“你的耳坠晃得我难受。”
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让人心慌。
只是抓住耳坠,安无咎觉得没什么,可沈惕却像猫一样出现了类似应激反应的情况,一口气顺不下去,咳嗽起来。
见他如此,安无咎立刻松了手,下意识两手抬起来,像是良心发现打算投降的罪魁祸首。
方才的对峙此刻抛诸脑后,看他咳得这么厉害,安无咎有些担心,于是十分顺手地把手放到沈惕的后背,轻拍他的背,“你怎么了啊?”
他想到钟益柔和南杉都有咳嗽的症状,很是担心,“不会是被传染了吧。”
“你……咳咳,你盼着我点儿好吧。”沈惕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嘴,又咳了几下。
后背被安无咎抚摸到的每一寸仿佛都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火花,细微的电流穿透皮下的感觉,酥酥麻麻。
他完全不能适应,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反应,非常非常陌生。
这具身体好像并不是自己的,至少现在不是。
控制键短暂地被安无咎夺走了。
“这里面比我想象的要旧一点哎。”
乔希的声音打断了沈惕不切实际的猜想。他忍住了应激的咳嗽,也一把抓住了安无咎在自己后背乱拍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不许他动了。
安无咎觉得自己怎么都不算是笨蛋。
他可以在游戏的开始布下自己的局,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破解许多人解不出的谜题。
但他实在弄不明白眼前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第40章 瞬移魔术
一直以来, 沈惕认知和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都是模糊又快速的。所有的事物在他的眼中如同海量的数据,以某种渠道灌入脑中,极快地被吸收和掌握, 不需要过多地关注和分析, 没有必要。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观察,但也仅限于观察。
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如同一份简单样本,一路看过去, 翻书一样,留下学习到的东西,放走无关紧要的意义。
流畅地翻着这本世界之书,直到此刻, 沈惕第一次发生了卡顿。
他卡在了一页名叫安无咎的插图上。
这张美丽而复杂的插画仿佛是横空插入的。它在一切原本可以被预计的场景里猝不及防地出现, 打乱了沈惕的步调。对此, 他的观察程度远远超出对一份样本的敷衍, 而是不由自主地试图深入,再深入。
一种欲望从此萌发,想了解, 想掌握,想获取联系。沈惕暂且将其定义为求知欲。
他不想随意地翻过安无咎这一页,所以为他停留。
进入新的房间以后, 吴悠第一反应是仰头注视着天花板,这里的穹顶和上次在地堡的有些类似,上面竟然也有宗教感十足的壁画。壁画以金色和白色为主色调,描绘着教皇与教徒, 但最中间的地方却画着一枚黑色的椭圆, 两头有些尖。
看久了,渐渐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看见了一只深不可测的眼,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
“谢谢。”
不受控制缥缈的思绪被一句道谢打断,吴悠回过神,扭头望过来,是拱手的南杉。
“我果然猝倒了,如果不是你,可能现在就麻烦了。”
两人就要对视的时候,吴悠撇过脸。
“无咎哥救的你。”
“我……只是扎了针而已。”
南杉笑着,依旧对他说谢谢,更正了内容,“那谢谢你给我扎了针,否则我就醒不过来了。”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安无咎拱了拱手。
见南杉道谢,安无咎想摆手,感觉手腕被牵制着,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沈惕紧紧握着,于是抬起手,想要从沈惕手中挣脱。
可南杉先一步伸出和平之手,将安无咎和沈惕相连的两只手一起摁了下去,“我懂,我懂……”
他懂什么?安无咎十分莫名。
但他还是有些关心沈惕的身体状况,所以又问了一次,“你没事吧?”
沈惕仿佛走了神,又因他的这句话回过神,那双绿眼睛瞟了他一眼。
“没事。”
他后知后觉,松开了安无咎的手,但并非直接撒手,而是手指松了松,停滞了半秒,最终放开。
安无咎总算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马戏团上。
这里完全地与外面隔绝开来,比想象中更大更空旷,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诡谲的薄雾,湿度令这个地方散发出一股腐朽而潮湿的气味。
四面墙壁上绘满了马戏团的各种动物,戴着红色四方小帽的猴子,身上被套上马甲的大象,老虎与套圈,黑色礼帽里毛茸茸的白色兔子。但大约是年代久远,这些本应鲜艳的画被剥去了大半色彩,一切都变得陈旧发黄,灰蒙蒙的,如隔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