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恋人[西幻](127)
回应他的是无数的求饶、哭泣,以及声嘶力竭的咒骂,人在极端惶恐的时候会做出任何不得体的反应,这无可厚非。
谢立丹坐在三人身旁,为他们的积极响应鼓掌,他语调愉快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人干扰的话,放干净所有血的时候,就是各位的死期了。”
他站起身,没有顾忌身后的所有声音,自顾自地回到营地收拾东西,他利用巫术给救助队留言之后,擅自前往了事发城镇,但这一点,他没有告诉自己的队友们。
当天后半夜,接近凌晨的时候,天际已经泛白。救助队的巫师们回到了营地里,负责迎接他们的只有谢立丹的留言和不知所踪,以及附近山洞里的三具尸体。
救助队的队长神情严肃地查验了尸体,将这件事写出了完整的报告——这三个人,是被吓死的。
割开手腕,潮湿滴水的山洞,临走之前的恐吓,这一切的行径累积起来,让这三个人在“血液流干”的错觉里,产生了极端强烈的心理暗示,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但巫师们并不知道谢立丹的所作所为,他们产生了争执,有人认为这是谢立丹蓄意杀害,也有人觉得这不能证明就是谢立丹想要他们死,也许,这只是无心之失。
但引发的糟糕后果还不止是这个,由于这三人的死亡,后续的救助工作难以获得信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当救助队无法完成任务,请求增援的第二天,他们终于发现了谢立丹的去向。
在庞大的城镇废墟里,坍塌的木匠屋旁边。救助队的队长在一个缝隙里发现了那道白得耀眼的身影,她回头交代了一下,随后立即从雨中冲了过去。
这是城镇被毁后的第一场雨,空气中飘散着鲜血和尸体腐败的味道,雨下得不大,但却细密连绵。
女巫冲到了他的面前,连日以来的焦急、担忧、不解、恼怒……种种情绪全部堆积在了一起,她克制自己保持的温柔荡然无存,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失去形象、破口骂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谢立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杀人是会被审判的,影响学院任务会被留级!”
谢立丹坐在废墟上,他低头拿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是用合适的木枝削成的伞骨,他用宽大的叶子、坚韧的藤条编织着一把简陋且没什么用处的伞,因为他已经全身湿透。
他垂着头:“那几个人死了?”
女巫瞪大眼睛,低头扶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他抬起眼,“我杀了他们?”
他把藤条绑在伞骨上,缠得很紧,指骨都勒得泛白。
女巫哑口无言,在不经过时光类高级巫术的回溯之前,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她盯着谢立丹的脸,极为急迫地道:“那你倒是说啊,发生了什么?你澄清啊!你迫不得已?还是遭到突袭,你解释一下啊!”
而眼前的这个人,性情却发生了一些很微妙、又很致命的变化,谢立丹看了看她,笑着推开了她的手:“我只是想跟他们玩玩游戏,至于他们死了……那是意外吧,和我没什么关系来着。”
女巫愣在当场。她好像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觉得浑身都被雨水浇得很寒冷……明明都是正式的巫师,但却没有一个人使用巫术避雨。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谢立丹终于把手里那把简陋的伞编好了。他并不熟悉这种工作,手里被摩擦出了一些伤痕,但谢立丹不在意,他随手将伞留在了废墟的间隙之中。
女巫看向那道间隙,在那道间隙里面,是一个抱着女儿的父亲,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在第一轮搜救中,救助队就发现了这对被魔物撞击房屋、受坍塌而亡的父女。
“他们……已经离世了。”她低声道。
“我知道啊。”谢立丹说。
两人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里,雨声纷乱,空气浓稠得让人窒息。
“……做一把伞给他们,会让你觉得比救助活人更重要吗?”她问。
谢立丹看着那条缝隙,之前从缝隙里渗进去的雨水都被伞挡住了,这世间的风雨被粗糙的伞面隔开,向他们的身外倾斜。
“是啊。”他说,“我不喜欢那几个人。”
“为什么?”她问。
谢立丹仰起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他觉得自己那天晚上听到的这些话,对于这个叫蕾的女孩儿来说,也是一种需要保护的隐私。他想了想,对着亲爱的队长笑了一下:“那是我们不该救的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谢立丹,我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么骄横任性,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我其实只是想说……”谢立丹打了个哈欠,好像编织雨伞这件事已经很费力气,他有点困倦地打断对方,“他们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愿你离开以后,世间的风雨,不再吹向你。
85、085
那场雨中的对峙没有被记录进报告里, 这是这位温柔的学姐,对他最后的宽恕。
搜救队回到巫城阿林雅的时候,早已接收到报告的裁决队将谢立丹带走了, 他没有抵抗。
抵抗本来就是无效的,在裁决队的房间里, 他受到了曾经和颜悦色的巫师们的拷问和审讯, 这毕竟涉及到影响学院任务和无故杀人……这两项罪名在阿林雅都是很严重的。
当天晚上, 他亲爱的老师、医学院的曼尼尔校长亲自前来。在审讯室昏暗的烛灯之下, 他见到了自己的老师。
烛台上的蜡烛被一一点亮, 映出曼尼尔的脸庞,他的老师年纪已经很了,头发从花白转变为苍白, 只有那只掌握着这世上无数顶级治疗巫术的手依然生机勃勃、像是没有发生过岁月的变化。
曼尼尔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向自己的学生。
在这一天之前,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学生骄纵、固执、有难以理解的小性子。但他没有料到会出今天这种事。谢立丹一向都表现得很好, 很有局观念, 他几乎将这个孩子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当拿到那张报告时, 整个议教团都为此而震惊,就在当天的上午, 他们才刚刚赞许过这个学生……虽然谢立丹将很多治疗性巫术转化为攻击和诅咒, 但依旧不妨碍他们对于天才的欣赏。
蜡烛全部点亮, 两人面对面着坐在一起。谢立丹仍旧穿着他离开时的那件白袍,乳白色的短发一片散乱, 神态疲惫, 审讯过程中是很难休息好的。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和疲倦像是洪水决堤一样,在此刻化为一种深深的沉郁躁怒。谢立丹抬起头, 迎接着老师质疑和探寻的目光。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和蔼的老师这么问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谢立丹沉默不语,他早已表达过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没有人相信,他们觉得光凭“那人不配被拯救这句话”,无法证明这位治疗巫师的冲动。
但他其实不是冲动,他在脑海中构想过一千遍、一万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杀了那几个人,他一定会抱憾终生。
“虽然你一直主张善恶有别,但你穿着这身衣服。”曼尼尔看着他,“你明明知道,当你宣誓入校、换上治疗巫师的白袍时,就肩负了一必须肩负的责任。你会遇到一艰难的选择,但无论你所救的人是否做过错事,是否在你的认知里是个混账,但当他到你的面前,你只对他的疾病和伤患负责。你不明白吗?”
他明白,每一个入学的医学院巫师都明白得不得了。
“那只是患者,患者跟你没有更多的关系,只要他不伤害到你,你就不该擅自进行审判。学院的判断是效益最化的,如果你没有影响这次任务,我们最起码还能加快百分之三十的进度、救出更多的人,包括那无辜的贫民。”
“救助的过程中,我要先确保我救出的是一个‘人’。”谢立丹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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