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第一拉郎配(9)
102.
后来天庭逐渐成型,人人都道杨回是脾气最好的神仙。他什么都不计较。
从这方面来说,杨回确实像天母。
什么都看得透,对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因而也什么都不管。除非天道要求。
103.
后来宇宙接着膨胀,天和地的距离逐渐拉大,沧海变桑田。杨回曾经栖身岩洞的山拔高成了不周山,常对着发呆的小水洼扩张成了瑶池,也作西池。其余神仙要找他就来西池一捞一个准,便称他为西池元君。虽然他的仙府在别处。
那些吃神仙的兽被留在了地上,而神仙升到了生物圈上层,由于地理隔离,不会再被轻易吃了。
这之后生下来或者升上来的神仙慢慢衍生出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优越感,看地上的东西都是未开化的人间草木,而不再是令人胆寒的捕食者。
杨回没有,他依旧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蛇鸟虫鱼是蛇鸟虫鱼。他从不觉得自己更高贵。
104.
慢慢地,许多凶兽因为几百年没在地上见过活的神仙,把神仙叉出了食谱。有的甚至开始亲近人。人类慢慢地编纂关于他们的笔记,后来演化出了山海经。
杨回不太了解,他自从天庭分化出来后就鲜少到地上走动。他惜命得很。
也不是没有过仙友邀请他踏青游玩。
有次一位星君为新收的灵兽举办庆宴。灵兽虎面蛇身,冲杨回呲了牙。杨回眼前闪过同伴被这畜牲叼着胳膊的画面,本能地抬起手来,血溅当场。
大家又说杨回是脾气最差的神仙,他见什么杀什么。
杨回不太在意。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硬道理。这是杨回未成年之前学会的真理。
105.
后来天上渐渐的热闹了,有上来做媒的,有上来炼丹的,有上来伐树的,也有上来射日的。
这些神仙有的也是天地灵气化的,有的是靠自己努力升上来的,杨回一视同仁--
都不怎么搭理。
不过他本来辈份就大,虽长了张年轻的脸,大家也不敢不敬。
106.
有一天他坐在兜率宫里发呆,这位和善的三清之一温和地劝他:”为什么不和别人多相处一些呢?你开了灵智,却每天像石头一样窝着发呆,不是很浪费吗?“
杨回想了想,说好。
他开始交朋友。一开始也会不知道说什么,可毕竟是早开智的上古神,只靠观察着那些人气儿浓的神仙,很快学得七七八八。
然后他丢了一些自己不太想要的说话方式和习惯,又捡起来一些自己想要的。
他的神格就这样渐渐丰富了一些。
逐渐向人靠拢之后,杨回慢慢地有了绵延的情感,有了喜欢吃的糕点,有了想一直呆在一起的朋友。不是一起捕猎或者逃生的同伴,而是煮酒论道的朋友。
他交了一些朋友,又丢了一些朋友。有的是因为话不投机,比如敖闰。
有的是因为死了,比如朱明。
107.
一天,他坐在树下发呆,叫住有些行色匆匆的南明帝君:“你有没有觉得天界的空气变稀薄了?是不是天升得太高了些?”
南明帝君正赶着平下界乱,简短回道:“小神不知,天界也不需要空气。”
杨回有点疑惑地说:”可我最近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南明帝君面色怪异地看了杨回一眼,沉默了片刻,作揖道:“朱明已逝,西池元君请节哀。“
杨回几乎是落荒而逃到兜率宫。
108.
杨回那时候没有丧葬文化和生死教育,不曾有亲长友邻领他慢慢学会面对死亡。因此他乍然生出点儿人性,比凡人还痛得不知所措。
从前在地上时常有同伴死。三天见不到,就知道八成再也见不到了。杨回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那是各有各命。
但有了心之后,居然这样难过。
老君:这是好事,西池元君。你在成熟。
杨回:可是它令我好疼啊,老君。如果每次重要的人死掉都这么难过,我早晚会难过死的。
老君:那就去保护你觉得不该死的人,元君,这才是神仙的道啊。
杨回有点懵懂。难道身为神还有要循的道?
杨回:我不能直接把心丢了吗?这样应该更方便一些。
老君:你的心并没有长完,你还要吃很多苦历许多劫,才能决定要不要割舍它。
杨回:还要更疼?
老君:经历是来成全你的。等你的心全了,你会成为一个新的你,从前种种,便如昨日死。
杨回这下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懂了。过去若死,那苦不就白吃了?
老君意味深长地点了一下他:
这要看你自己了。
109.
杨回的故事就停在这里。
李玄在睡梦边缘,挣扎了一下:“那你的心如今成了没有?”
杨回感受了一下,道:“没有。”
李玄:“那你是因为这个落在我家院子里的?”
杨回思考:“应当是。李公子好生灵透。”
李玄:“等你历完了劫,道心圆满了,就会新生?”
杨回:“也不算新生。我猜就像受了伤会结痂,痂脱落了皮肤就恢复如初了,人还是同一个人。”
李玄窝进他怀里:“只会忘掉痛苦是吗?”
杨回点头:“假使老君没有骗我的话。”
李玄扒着他的里衣,小声问:“那我对你来说,会是痂吗?”
李玄没有等到回复。杨回半撑卧着睡着了。
李玄轻轻地把他放下来躺好,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睡去了。
99.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我猛地清醒,对着庭中树喷了一口血。
李玄掏出手帕,担心地问:“怎么样,绾矜?”
我由着他替我擦拭嘴角,悲愤道:“原来元凶就是你!”
李玄:?
我:“我被传为母神不就是因为如此女气的表字么!”
李玄:... ...
李玄移开视线,有些心虚道:“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我:... ...
我拿朱明的爱宠三脚鸡来担保,这个“别的原因”也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100.
李玄正色:“我想知道你记起多少了。”
我大致给他讲了一遍。
一个失忆的当事人给另一个当事人讲对方明明记得的事,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怎么说呢...从前不曾注意,但是当陷入回忆中听自己讲故事的时候才发现--
原来我讲故事的水平真的好烂。
几百年前就好烂,到现在依旧没有长进。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李玄还是同样一字一句听得认真。
101.
我费劲吧啦地讲了半天,时不时的卡壳。李玄也没有插一句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绞尽脑汁地往外蹦词儿。
末了,他还拍了拍我的头以示奖励。
李玄:“天道限制,我有口不得言,只盼你哪日自己全记起。”
他总是一副温柔守候的望夫石的样子,我看着都替他辛苦。
“假如我不想呢?” 我口中泛苦:”假如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何必苦追前缘--你待怎的?”
李玄沉默片刻,勉强笑道:”一直以来如何便如何。前辈,你说我能怎的?”
他又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衷心希望你开心。”
我本来只是问问,他掩不住的落寞和疏远的称呼却隐隐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也没说真的不打算想了。你等我捋一捋。”
李玄笼袖垂下眼。
我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李玄像个年轻人时,我曾说怀念他可靠的样子,现在他回到帝君同事的模式,不知为什么我心底泛起又疼又酸的涟漪。
102.
我回想了一下:“我们之前有过因缘,而你的飞升跟这个脱不了干系。你之前说是我点你的仙籍,也是因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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