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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江(19)

作者:WingYing 时间:2018-01-26 17:48 标签:甜文 灵异神怪


  终究,蒋副长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在开车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他分神去看了一眼,居然是石头发出来的,还带了一张照片──石头去报了城里的厨师培训班,今天才去报到,照片里是他跟几个学员在一起的合影。阿江看着照片中的青年,他跟几个年轻男女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想起了他当初带石头去报名的时候,石头畏畏缩缩地站在他的背后,又想看却又不敢看。


  笃笃──


  后头想起了不耐烦的鸣笛声,红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转成绿灯。


  阿江捏捏眉心,他不断地自我催眠,那一切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他这几天咨询了好几个相关专业的人士,他们的答案全都模棱两可,毕竟这世上确实常听见正常人变成傻子,而几乎没听说过天生的傻子还能突然转成正常人。


  再说,这也不尽然是个坏事,不是么?


  小石头不再痴痴傻傻,他能自己一个人做更多的事情,还学会了用电脑,磕磕绊绊地打着字。除了阿江,他还交到了更多的朋友,他的行为举止不再怪异,思考模式不再单一……


  阿江突然从床上惊醒,他坐了起来,看向旁边熟睡的青年。


  那么平和,那么安详。他伸了伸手,轻轻摸着石头的发,就像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他低下头,在要吻上那个唇的时候,却猛然一顿。


  他起来了,去浴室里淋着冷水。欲`望沈寂下去之后,他用掌心抚了抚面──他忽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之中。


  在那一霎那他发现,他的小石头,似乎已经消失了……?


 
  爱一个人,究竟爱的是他的灵魂,亦或是外表,或者是他身上的地位、名利。其实,每个相爱的爱侣,身上都存在着吸引对方的本质,正因为这样,才会彼此靠近。


  蒋副长已经一脚踩进了死胡同之中,他意识到身边的青年,是个和他的小石头相同却不尽然相似的另一个人。他并不厌恶他,甚至说,他依旧是喜欢他的,他比之前更能感受到石头对他的爱意和依赖,他们之间不再只是宠和被宠的相处模式,石头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他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几乎是每一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感都在进一步地完善,他不再是那个孤僻的傻子,他的世界不再如此狭隘。


  高兴么?阿江并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困惑,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碰他的身体,就连亲吻都显得那么不自然──阿江发现,他会生出一股罪恶感,他觉得这样,就像是背叛了的他那个傻呼呼的傻小子。


  石头却似乎发现了,他现在是那么敏锐、聪明。每一天都睡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知不觉,阿江连眼神都在回避他,他站在门口,跟之前那样送阿江出门。在阿江穿好皮鞋,起来要走出去的时候,石头突然掂起脚尖,要去亲他的时候,阿江却伸手将他推开。石头踉跄的退了退,阿江也愣住了,他们看着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讶然。
  
  然后,石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摆摆手:你走吧,不快点的话,早上会堵车的。


  阿江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打开门。


  ──其实除此之外,他们依旧相处的很融洽。


  很融洽……就只是这样了。


  石头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去──这个世界变化这么大,看不出一点过往的痕迹。


  千年的记忆,回来得这么突然,他也彷徨过、也迷失过,只是因为阿江还在身边,让他不至于迷惘罢了。石头将额头抵在玻璃上,挠挠脑袋,终于也有叹气的时候。


  今天厨师班里没有课,他去了附近的菜场,想买今晚做饭的材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菜场里出来没几步,就听到有大妈在叫嚷。


  抢劫啊!


  石捕头千年前的条件反射来得及时,他当下往那个方向喊道:哪里跑!


  他拔腿追,抢匪抓着女包溜得贼快,石头这辈子打小就被一群孩子欺负,跑得那叫一个快哩,加上千年前的记忆,几个假把式那是绝对拿得出手,这跳过去,一个转身,就把那抢匪给追到了。那抢匪突然亮出小刀,胡乱挥动,石头的手肘被划开了长长一道口子,他也不慌,一个擒拿,就把贼人的手给扳到身后,在他脖子上重重一个手刀,总算叫他安分了。


  公安气喘喘地追过来,拍着石头的肩:小兄弟,好身手啊!


  石头笑笑,下意识地拱拱手:哪里哪里,拳脚功夫,同僚相助,不须言谢。


  这话可把人家警察大叔弄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怎么说话这么古怪。石头顿了一下,会意过来,忙放下握拳的双手,干笑几声,赶紧开溜。


  石头灰溜溜地回去,在屋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药箱子,自己用绷带包扎了,似模似样,业务熟练。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自己顾着追人,把菜篮子给追丢了,还好钱包放在身上。


  他摸摸鼻子,今晚只好歇伙,跟阿江出去找吃的了。可是石头没想到,阿江回来得这么晚,身上还有烟酒味,他倒是清醒的,石头记得,阿江的酒量跟无底洞似的,从来没见他醉过。阿江看到他还没睡,似乎也有些意外,站在房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一脸古怪。


  石头眨眨眼,问:你吃了没?我去下点面给你垫垫胃。


  吃过了。阿江还是进来了,扯扯领带,也问:那你吃了么?


  他今天是第一次不回来吃饭,连知会一声都没有。阿江以为,石头不会这么傻,等着他一晚不吃东西。


  石头点点脑袋,笑笑地嗯了一声。


  早点睡吧。


  阿江好像很累,不想多说其他的。
  
  石头说,你先睡吧,我看一下明天上课的资料。


  阿江点头,在石头出去后把门带上。


  他根本没发现石头手上的伤,或者说,他一眼也没有看他。


  那一晚之后,他们之间的隔阂终于浮上台面来。阿江开始回来得很晚,每天都会创新低,早上却起得很早,似乎根本没有睡。他们可以一天里说不上一句话,只是有时候,在深夜,石头会感觉到背后投注在身上的视线,可是当他转过身,看到的只有阿江的背影。


  阿江对他还是好的,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儿。他沈浸在对那个“小石头”的眷恋之中,现在的石头,似乎已经不是他过去的那个恋人了。阿江一遍遍质问自己的结果,就是把自己越绕越深,渐渐地,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看现在的石头一眼。


  石头不是没有发现阿江的冷淡,他没再跟阿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阿江也没阻止他。


  啊。


  菜刀切到了手,石头甩了甩,含在嘴里吸了吸,看了吧台上的材料,忽然就泄了气──阿江又不吃,他每天做一堆菜干什么呢。


  石头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了很远,等到他回神,已经来到中心广场。今晚的人比那一晚上少一些,不过成成对对的都是情侣。石头坐在喷水池前,看着眼前经过的一对小情侣,男的牵着女的手,十指紧扣,三个月前,他也和阿江一样,牵着手从这里走过。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石头转头,看到的是那个晚上在这里作画的洋人。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石头没听懂,只傻傻地应着,那人也和气,蹲下来先把画具放下,把自己每晚抬过来一张画拿出来,上头用白布包着,他在石头面前把布揭开。


  那是一张油画,画中是一个男人和一个青年,背后是漂亮的喷水池,男人俯着身,嘴擦过青年的嘴角。画得太美,石头看呆了眼,他忍不住伸手,小心地碰了碰画里的阿江。


  这张画搁了这么久,阿江早就忘了吧……


  青年扛着那幅画,这画可不小,又裱了起来,石头把它包好了,想把它小心翼翼地带回家。他走到了广场外头,前面的地段都是高消费区,出租车不少,可现在却下起了细雨,要拦车实在不容易。


  石头把画又抱紧了一些,宁愿自己淋着雨。


  前面就是个五星酒店,石头的眼力好,他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大门出来。这么巧,阿江也在这里。


  他才要喊出声,却看到阿江后头也跟着走出另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背对着他,看不见脸。阿江的脸却对着他,那脸上的神情石头很熟悉,阿江以前也常常这么看他。那么温柔。他们一起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石头抹抹脸,他觉得身子是冷的,血也是冷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那天晚上,阿江到了快要天亮才回来。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客厅的那张画,摆在角落的位置。石头刚好走出来,他吸着鼻子,看到阿江时眨眨眼。他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是,看样子是感冒了。


  阿江有些着急地走了过来,想要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石头却低了低头,不着痕迹地避开来。阿江的手也顿住了,接着僵硬地收回去。


  那张画,你去拿的么?


  嗯。


  画得挺好。


  嗯。


  然后,两个人都安静地占据一个地方。


  什么时候,他们连说话都变得这么疏远。阿江欲言又止地张张嘴,别过眼捏捏眉心。石头终于发现,阿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累……


  他揪了揪手指,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嗓子跟划拉锯子似的,“你忙吧,我去睡会儿。”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阿江说:“那张画,送我行么?”


  阿江看着他,声音也是一晚没睡的嘶哑:“本来就是你的。”


  “哦……”石头点点脑袋:“谢谢。”那么客气。


  石头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后下了一碗面,吃饱了就扛着那张画出门去了。他转了好几趟车,来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是老庙区,只有古早年代留下的大杂院,冥冥之中,他仿佛受到了指引,就算在那杂乱的小巷子里也没有迷路。他来到了一个旧院子,门边儿上,一个老瞎子坐在凳子上,拿着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留下的大烟枪,在那儿比划着。


  他好像早知道石头要来,停下来冲他一笑──来啦?


  石头走过来,他在他这里落了一样东西,得一起带回老家去。老瞎子从屋子里把黑盒子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交到了石头手里。黑盒子里装着一个牌位,那是安陵浦江河神的牌位,几百年前犯大水,河神庙已经毁去,牌位早就不见踪影。


  老瞎子说,师祖交待过,要亲手交到施主手里。


  敢问恩人大名?


  老瞎子笑道,师祖法号云海。


  原来是那个酒肉和尚,石头摇头笑笑,打开这个黑盒子,看着那已经瞧不出字的牌位,宝贝地用掌心摸了摸……


  当年师祖发现,施主的一缕魂魄缠在河神牌位上,始终不散,师祖遂将牌位好生保管,交待后代弟子无论如何都要将魂魄和牌位归还原主。


  你师祖的恩情,在下无以回报。


  与老瞎子拜别后,石头一手扛着画,包里攥着牌位,接着就去了火车站。他买了回村子的车票,火车得坐两天,这么远。


  石头缩在位子上,跟着火车轻轻颠晃。他的额头抵着窗子,摸着怀里的黑盒子。


  阿江,我们终于一起回家了。
 
阿江 番外(九)


  石头一个人回到了村子,他才走了几个月,老房子就积了尘。还好他习惯打光棍,一个人拾掇几天,这就把自个儿小日子舒舒服服地过上了。


  他回来没多长时间,叔婶就听见风声上门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叔还好,那婶子摆着脸儿,不情不愿,原来石头走了,馆子的生意一下子落了几成,也真奇怪,明明就按着一个方法做的,味道就是差了几分,连以往的老顾客都不上门了。两老只得拉下脸来,请石头回去,薪水提了不说,小叔还承诺只要石头肯回去,每月收入就让他提两成。


  婶子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事儿她咋不知道,死鬼居然没跟她商量!小叔以前被压得狠了,这几月饭馆生意惨惨淡淡,眼看再这么下去,店面就要收起来了,难得凶道:你少说两句,阿灿是我亲侄儿,爸去世时在床边说什么了?少说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婶子支支吾吾,她就是欺软怕硬,平时占着嗓门大,实际就一只纸老虎。


  石头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他对这一世的记忆那是明明白白的,本来是不愿意再跟这门亲戚有啥来往,可他到底是重情重义的,小叔叔又是一番诚心,恰好他也没找到事儿做,就暂时点头应了。


  没法子,他打听过了,这里的公安局不比过去的衙门捕快,又要培训又要笔试的,他想干回老本行都不成。


  跟小叔谈妥了,石头也没忘立字据──他现在精明的哩,别看他憨憨厚厚,那骨子里也是怪精灵的。


  小叔婶子有些讶然,先前听街坊说石头好像不大一样了,如今看他谈吐得宜,举止大方……这还是他们家那傻子阿灿么?


  小叔不禁试探问:阿灿,你……的病,都好啦?


  病?他有啥病?石头眨眨眼,立马明白过来,拍拍大腿,胡诌说:我这趟去城里看了大夫……这不,嗯,都治好啦!


  居然有这等事儿!


  小叔喜上眉梢,他只是个小民工,书读得不多,又只知道城里科技发达的很,没想到还能把傻子治好的。他忍不住过去把石头带起来,左看又看,发现石头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笑起来那叫一个俊俏清爽,哎哟,可真是个大大的喜事儿啊!


  小叔激动得话不成句,差点就要老泪纵横,只说对得起老爹,还有死去的大哥了。


  石头心虚地摸摸鼻子,也拍着小叔的肩头,安慰安慰。


  婶子的声音煞风景地响了起来:哟,这啥玩意儿啊──


  这客厅里什么时候摆了一个台子,上面供的也不知是什么。婶子掀了那白布一看,差点没给晦气地叫出声来,夭寿,这傻子哪里弄来的一个死人牌位哩!
 
  你干什么!


  石头快步过去,这婆娘大惊小怪,把阿江的牌位掀倒了。石头忙过去把牌位扶正,炉里烧着三柱香,瞧他紧张的劲儿,回头好像还瞪了自己一眼。婶子退了退,拉拉丈夫,这阿灿,会不会是中邪啦……


  你少胡说八道!小叔哼了一声,甩开婆娘的手,又过去跟石头道,改天咱去给你爸和老爹上柱香,报报喜,这次……也终于算是有个交代了。


  他喜出望外,石头也看出小叔对他有几分真心,便与他好言几句,再送他们二人出门。


  于是,石头这又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石头这一回来,在这小小村落里掀起了不小的涟漪,原先大夥儿还围绕着他和蒋副长不清不楚的关系上,心想着这傻小子会不会是给男人给抛弃了才灰溜溜地躲回老家来,结果这话题新鲜劲儿还没过,就被石头变“聪明”的事儿给掩过去了。


  这讲起来可神奇的哩,那石头也不知吃了啥灵丹妙药,整个人简直脱胎换骨。以前在厨房里人人都能踩在他头上,现在的石头不止脑子利索,连性子都不大一样了。


  他以前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搓扁,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个好说话的,可没谁再敢欺到他头上,就拿二厨来说,那汉子以前最爱欺负傻小子,重活儿都交给石头来做,然而这一回石头不干了,明明白白把条框规矩列出来,你老不干,得,卷铺盖走吧!


  二厨恼火,这傻子以为他自己是啥东西,就一个卖屁股的!


  石头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二厨碰上了软钉子,想去推这小子一把,哪知石头一个闪身,这汉子推了个空,往前一扑,眼看就要跟脸面着地。石头的身手却极其利落,桌上!面杖一抓,侧过来在汉子腰上一勾,他啊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又被扳直起来。


  只看石师哥拿这个!面杖对着他,姿势那叫一个凛然帅气,别说其他夥计看呆了眼,连洗菜大妈都愣愣站直,就差给石头拍拍手了。


  这身子里的魂儿是谁?那是千年前安陵衙门捕头爷,城里未婚少男的第一公敌,姑娘们的梦中情郎,在衙门里若没有几个服人的手段,哪有这本事当大师哥?


  石头用面杖指指他,道,以后进厨房就不准抽烟,还有把帽子戴上,头发要掉到锅里,师哥我就拿剪子给你服侍一把。


  还有,上班不准再迟到,有事至少两小时前得请假,无故早退当旷工论处。你们都听到没?


  厨房几人讷讷点头,听到……


  大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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