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诡(6)
作者:猫不惑
时间:2020-04-06 10:17
标签:短篇 灵异
几天前,李老头见到了妻子,确切地说,是在梦里见到了那个已经快三四十年没有见过面的早已逝去的妻子。
她还是一如既往爱笑,看见他老去的丑陋面容也丝毫没有嫌弃,她牵着他的手走啊,走啊,来到了他们初见的地方。
他还记得,他那时装神弄鬼算命哄她,她被逗得呵呵直乐。他们暗生情愫,私定终身。但是等他上门提亲时,女方家长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终日跟神鬼打交道的怪人,何况他年龄比她大那么多。她被父母禁足,被骂不知廉耻,被迫另寻良人。她始终不愿屈服于父母,半夜下着雷雨,浑身湿透地来找他,她从家里逃出来了。
他们在他的家乡过了一段很惬意开心的日子。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此生唯一的妻子,就算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
然而纸始终包不住火,事情很快败露了,住在隔壁的年轻夫妇前来告知,快逃吧,被抓住了名声就毁了,那对夫妇带着同情悲哀地语气对他们说。
想尽办法逃,但最终还是被抓回去了。她被抓走前望他一眼,绝望而决绝。
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连个念想都没有。她后来上吊死了,就在她自己的房间。
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呢,眼前的她笑得那么开心,她说,“我等了你好久。”
梦醒时,他就知道他的时间也快到了。
李牧是捡来的孩子,脏兮兮的,哭的那么惨,可是却让李老头之后的日子过得那么有生命力。才十六岁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不敢相信没了他这个老人之后,他的日子会过得多么辛苦。
李老头搬了个凳子坐在客厅方桌前抽了根烟,一时烟雾弥漫,“你说你,偏偏是只鬼,你但凡是个人,我肯定二话不说同意你们的婚事,不做那个打鸳鸯的坏人。”他刚做了妻子的梦,心中感想颇多,一股脑对着牌位说了出来。
“将来你还能跟羊崽互相扶持,这样我也能安心地走,去找我那多年未见的妻子。”
“呵。”一声轻笑。
李老头敏锐回头,却无半个人影。
那声音又出现,“你若信守诺言,将李牧许配给我,我自护他一世平安。”
“你若轻言……”句尾淹没在叹息声中,虽未说完全,但却隐含着赤裸裸的威胁。
周遭响起百鬼嬉戏的刺耳声音,景物剧烈旋转,越来越近的尖锐嬉戏声从四周包围住他,贴近、再贴近,头脑快要炸裂,李老头不由自主闭上双眼,手捂着头,想要剧烈挣扎,他大叫一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在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四周一篇静谧。
他做了一个梦中梦。
梦里的内容还很清楚,自己见到了已逝的妻子,还被那个无名氏给威胁了。
虽说是威胁,但那无名氏说的几句话也值得好好去琢磨。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李老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儿,会护羊崽一世平安,也就是说羊崽从结婚的那一刻起,到自然死亡为止,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祸端,无名氏会一直庇佑李牧。
李老头想清楚了,与其失言于无名氏,给村子和李牧带来不必要的祸端,不如实现承若。
至于李牧的情感意愿,跟生命相比,哪还值得一提呢?
所以当周末李牧回来时,李老头跟他说了必须上花轿的话之后,不敢置信的跟李老头吵了一架,负气出走。
其中缘由,李老头可从没想过要去告诉这个傻孩子。
听我扯(0x0
第15章
柔风
清晨雨露浓重,李牧在一片嘈杂的鸟叫声中醒来,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
昨晚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却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视线,但是后半段不知是睡得太死还是什么原因,那股注视的视线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闹了一晚的脾气,还是该回家了。李牧从来都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不说李老头从来都是为自己着想的人,单是李老头将他抚养长那么大这一件事来说,李牧就不可能真的对李老头生那么大的气。
夏天清晨的太阳同样热烈,李牧还不愿出去晒太阳,更何况他有话要对谢棋说。昨晚没有找到和谢棋独处的机会,不过现在,游启去厨房弄早餐了,谢棋应该还在睡。
李牧敲了敲游启的房门,没人应,试图扭动了一下门把,门开了。他迅速进房关上门,回头,就见明显刚醒的谢棋虽仍旧睡意朦胧,却用双眼紧盯着他。是防备的姿态。
“别这样看我。”李牧举起双手,投降般无辜地说。
“你偷偷摸摸进来干嘛?”谢棋揉了揉双眼,坐在床上呆楞楞的,就见李牧忽然凑上前来。
“谢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浑身充斥着死气啊?”李牧上来就直奔主题,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棋。
厨房,游启煎着一个荷包蛋,稍不注意,油就溅到了一滴在手上,他皱了皱眉,没做其他反应。
身后有声音传来:“阿启,妈妈来做吧?”游荷婷拘谨地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期待地语气。
游启愣了一秒,随后迅速假装自然地回答:“不用。”
“哦,哦。”游荷婷抿了抿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再也看不出病弱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太阳高升,阳光愈烈,谢棋戴着被游启强迫戴上的帽子,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游启,又望了眼在前边蹦哒的李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牧的家在村头,离游启和谢棋的家都不算远。待看到那个熟悉的枣树和池塘时,李牧远远向两人招手,三人走到枣树下躲避太阳。
“听你的意思,你是真的打算结冥婚?”谢棋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横竖都是要结婚,跟谁结不是结。”李牧看似不甚在意,白净的脸被晒的红彤彤,“我家就在这里,你们都知道的。我爷爷现在估计在气头上,就不请你们进去玩啦,以后有什么事欢迎来找我,毕竟你们帮了我一个忙。”
“好。”谢棋点了点头,游启便也点点头。
李牧便与这二人告别,跑进家中。
一进门,就看见李老头在翻黄历,李牧气呼呼地上前在李老头对面坐下,“干嘛,巴不得我赶快嫁人?”
李老头白了孙子一眼:“什么嫁人,你是娶媳妇儿,将来还是住在咱们家的。”
李牧听了,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点乐,于是他问:“爷,我是不没跟你说过啊,那无名氏是个男鬼。”
李老头本来翻着黄历的,突然停了下来,合起黄历就往李牧头上打:“你个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李牧摸了摸头,被打了还是一脸乐,“反正就算以前知道是男鬼,这婚还是一样要结嘛。”
是啊,李老头啧了一声,婚是照样得结,但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还有种想骂粗口的冲动。然而无论如何,李老头看着李牧笑得傻样,这个傻孩子以后的生活起码不会太苦。
“去,今日还没有烧香倒酒。”李老头指使孙子去祭拜牌位,虽然不久后李牧就要同这位结婚,但是每日祭拜还是少不了的。
李牧来到牌位前插香、倒茶倒酒,末了呆呆地望着牌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太阳晒红了的脸微微低下,低声地说:“多指教啦。”
风柔柔地吹过,带着暖意掠过池塘,掠过刚顽强破土的嫩芽,抚上温热的皮肤。今天的风,好像很开心。
第二部 分《上花轿》这里就结束啦!本来预想中要写到婚礼的,但是现在这里结束也不错的样子。之后可能会有一个番外写婚礼(当然是在梦中),而且好惨啊攻的名字还没写出来,这个可能也放番外了。
第16章
游荷婷
游荷婷最近常常在反思,自己跟儿子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太淡漠了呢。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啊。”游荷婷蹙着两根细细的柳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颇为羡慕地说,“瑾姝,你跟小棋虽然一年才见几次面,但小棋还是很愿意亲近你哦。”
林瑾姝和谢置安刚从外地回家,因为林瑾姝家有个亲戚去世了,她要回去帮忙。谢置安便请了假,陪着妻子一起回家了。
游荷婷由于以前受到林瑾姝的帮助,得空后便上门拜访。
“嗐,谢小棋从小就粘人,阿启就不一样了,比较独立,看着稳重多了。”林瑾姝说,又偷偷地小声问,“荷婷,来了这里十年啦,还没打算开展一段新感情吗?”
游荷婷红了脸,也轻声说:“跟我一块儿教三年级的数学老师对我不错......唉,我是怕,现在我跟阿启关系原本就很疏离了,万一我跟他说我要再婚,我真的怕他恨上我。”
“小孩子,怎么会跟自己妈妈这样置气,阿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林瑾姝拍了拍游荷婷的肩,又道:“不过你的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要处理一件事情,首先要了解问题的根源。荷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阿启生疏起来的?”
游荷婷思索了一会儿,便答:“估摸着还是刚搬来这里的时候。”
游荷婷原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十年前,她抱着孩子从家暴丈夫的家里逃了出来,那天有雪,她随机买了两张去往南方的票,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带给她七年伤痛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她背着孩子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没有落到心头,背上传来的剧烈咳嗽惊扰了还在恍惚的游荷婷。
“阿启,怎么了?”她把孩子放下,让他靠在一颗树上。游荷婷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走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寒风刺骨地往身体里钻,脸麻木地疼。
游启闭着眼睛,还在痛苦的咳嗽,脸不可思议地红,游荷婷用手摸了摸,发现烫的惊人。
游荷婷突然一阵心慌,她背起游启,却不知要往哪个方向找医生。四处无人,什么都看不见,她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游荷婷此刻恨不得杀了当时恍惚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注意到游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