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2)
梁祯淡淡点头,面上并无多少喜悦,随意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像是十分不屑。
祝云瑄趴在墙上,细瞧那些开了盖的箱子里的宝贝,越看越火大,每一样都是极品贡品,他想要从父皇那里讨来一件都不容易,这架势,他父皇像是将私库都给搬这来了。
凭什么?!
哪怕对他太子哥哥,父皇都没这么大方过!
高安带着几个太监在墙脚下盯着,满头大汗地提醒祝云瑄:“殿下,您当心些,别摔着了……”
祝云瑄正一肚子气,当下转头呵斥他们:“都闭嘴!声音小些!”
这一出声,梁祯那边似有所觉,抬眼朝着他这头看了过来。
祝云瑄心中一惊,慌了神,脚下跟着踏空,直接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一声惊呼溢出口,好在身后有高安几人做肉垫,饶是如此,祝云瑄这一下依旧摔得够呛,落地时蹭到了左脚膝盖,疼得他当下眼泪就冒了出来。
不等祝云瑄爬起身,一双绣着金丝浮云纹的黑靴出现在眼前,祝云瑄下意识地抬起头,梁祯双手拢在袖子里,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祝云瑄涨红了脸,只觉得丢人极了,梁祯在他身前蹲下,不顾他挣扎,直接撩起他左脚裤腿,原本白皙的膝盖上果然蹭破了一大块,不断冒着血丝。
梁祯伸手摸了一下,听到祝云瑄倒吸气的声音,好笑道:“我前几日不是说了,会去启祥殿里与殿下请安,殿下何必这般心急,还特地跑来我这院子外听墙角?”
祝云瑄觉得梁祯这话里讥诮奚落的意味太过明显,气呼呼地挥开他的手,挣扎着爬起身,白了他一眼,领着自己的宫人走了。
他前脚回到启祥殿,梁祯后脚就跟了过来,特地来给他送药。
看到小太监跪在祝云瑄面前帮他搽药,祝云瑄疼得眼角泛红的模样,梁祯轻眯起眼,眼中笑意加深,问他:“殿下可是对我那院子里头的东西感兴趣?您看中了什么,我送您就是了。”
“不必了,”祝云瑄冷漠道,“父皇赐给你的东西,我怎好横刀夺爱。”
“我不在意那些东西,殿下想要,都给殿下也行。”
祝云瑄抬眸,看向梁祯的目光里多了些审视和怀疑:“连皇帝赐下的东西都不放在眼中,随随便便就说送人,你就是这样的?”
“不然呢?”梁祯笑问他,“难不成要将陛下赐下的东西都高高供起来,才显得重视?”
祝云瑄冷嗤:“父皇这么看重你,外头那些传言果真不是假的。”
“什么传言?”梁祯故意装傻,“殿下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祝云瑄撤开眼,深刻觉得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不想再理他。
梁祯弯下腰,笑吟吟地凑近祝云瑄,祝云瑄绷着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你做什么,你离我远些。”
梁祯已贴到他耳边,低声问:“殿下想知道外头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温热的呼吸直往耳朵里蹿,祝云瑄分外不适,撇开脸:“我不想知道。”
“噢,”梁祯拖长声音,“那算了,殿下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祝云瑄气结。
傍晚,祝云瑄又去了东宫,陪祝云璟用晚膳。
祝云璟还是老样子,有了林太医开的安胎药,总算不那么受折腾,但为了养身体也为了避风头,依旧对外称病着。
祝云瑄趴在祝云璟身前,摸了摸他的肚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倒是祝云璟自己,一副懒懒散散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似乎对肚子里这块肉,已经习惯到坦然了。
“哥,”祝云瑄犹豫再三,迟疑问他,“你听说了那安乐侯世子的事情吗?”
“父皇的私生子?”祝云璟扔了粒花生米进嘴里,撇嘴道,“听说了。”
他虽闭了东宫门,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外头传得满城风雨的太子病重不起,皇帝认回个私生子差点没大赦天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祝云瑄忧心忡忡,就看他们父皇对梁祯那厮的态度,说不得哪天就疯到直接把皇位都给他了。
“不必想那么多,”祝云璟不以为意,“孤还是太子,只要孤不再犯大错,父皇就算想废了孤也找不着借口,倒是老二那里只怕要狗急跳墙了,前回他没算计成孤,如今又多了个安乐侯世子,他这些日子只怕连觉都睡不好了,既然外头都说孤快病死了,孤就这么一直病着吧,让老二去与那位侯世子狗咬狗,挺好。”
祝云瑄的脑子里蓦地晃过梁祯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祝云璟摸摸他脑袋:“你自个小心些,孤听闻那位侯世子如今就住在启祥殿旁边是吗?你当心着些,别让他给欺负了。”
祝云瑄讪然道:“哪能呢,他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我。”
“那就好。”
又过了两日,贺怀翎再次来了东宫,求见祝云璟。
祝云璟刚喝完安胎药,正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吩咐人:“不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去外头传话的宫人很快回来,一脸为难地禀道:“殿下,侯爷说,您要是不让他进来,……他就一直在外头站着。”
祝云璟眉头一皱:“让他滚进来。”
贺怀翎进门,眼见着这才七月初,祝云璟的身上已就盖上了厚重的毛褥子,请过安便担忧问起他:“殿下是身子不适吗?为何这才刚入秋,就连毛褥子都用上了?”
祝云璟费力地撩起眼皮子,漠然道:“与你何干?”
贺怀翎抬手摸了一下他额头,不等祝云璟发怒,又快速撤开,还好,并未发热,只是看着额上有虚汗,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这么成日里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贺怀翎强压着心头酸意,又提醒他:“殿下 身子要紧,若是病了,一定得多叫些太医来看……”
“行了,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祝云璟闭起眼睛躺回榻里,冷淡打断他,“孤的身子孤自个心中有数,前几日孤已经说了,你没事别往东宫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贺怀翎盯着他神态略略放松后的面庞不错眼:“那若是有事,臣就能来东宫看您?”
祝云璟一声哂笑:“定远侯几时脸皮变这么厚了?”
他说着睁眼觑向贺怀翎:“你不怕被父皇知道了,你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他老人家不好想?”
“没有三天两头,”贺怀翎认真纠正他,“上回来是六日前。”
祝云璟:“……”
算了,当他没说。
贺怀翎蹲坐在地上,凑近躺在榻上的祝云璟,细细打量他的面色,祝云璟不自在地转开脸,没力气挥开贺怀翎,连骂他都觉得费口舌,只不想再理他。
贺怀翎缓声问他:“殿下,您那日还没告诉臣,臣到底又哪里得罪了您?”
沉默一阵,祝云璟道:“你真想与孤卖好?”
贺怀翎点头:“只要殿下说,臣愿为您肝脑涂地。”
“行啊,去帮孤查查你那位好表弟祝云珣,他背地里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孤要他的把柄,包括贺家和齐王,一并查清楚。”
祝云璟说这话时,看着贺怀翎的眼中隐有嘲弄之意,他就不信这位定远侯肯为了自己,与贺家对着干。
祝云珣前回想利用王九害他,虽未成功,但他也没有确实证据,不能拿祝云珣那小子如何,只能暂且忍耐着,祝云珣背地里做的事情,他自己也派了人在查,但总归没有贺怀翎这个贺家人查起来方便,前提是,贺怀翎真的愿意帮他。
贺怀翎皱眉想了想,在祝云璟以为他不愿答应时,忽地问他:“齐王与他也有牵扯?”
“齐王与贺贵妃私通,可能吧,查查就是。”
贺怀翎应下:“好,臣去查,包括贺家做的事情,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这下祝云璟倒是真有些惊讶了:“你不怕贺家出事?”
贺怀翎不在意道:“若是他们没做过什么礼法所不容之事,自然不会有事,若是做了,臣只能大义灭亲。”
“……所以你前回揭发谢家,连累到孤,也是因为他们做了礼法所不容之事,并非为了针对孤?”
“臣若说是,殿下信么?”
祝云璟心情复杂:“那若是日后孤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呢?”
贺怀翎的眼中晃过一丝笑意,再次道:“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祝云璟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肚子里的孩子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气得哼了一声,捂住肚子,瞬间又迁怒到旁边之人身上:“你滚出去,别待这里碍着孤的眼。”
贺怀翎早已习惯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见好就收,告退起身。
祝云璟却又叫住他,轻咳一声,道:“你那日说的酒,明日派人送来。”
贺怀翎笑着挑眉:“殿下那日不是说不要么?”
祝云璟瞪着他,贺怀翎忍着笑点头:“好,臣现下回府去,今日就叫人送来。”
作者有话说:
这文写着玩的,不一定日更,更了会在微博通知
第3章
卯时末,祝云瑄精神萎靡地坐起身,迷瞪着眼睛等起床气过去,恍惚间想起今日旬假不用念书,倒头又继续睡去,有小太监躬着身进门来,与他禀报,说是那梁世子在外头,问他想不想出宫去玩。
祝云瑄不耐烦地挥挥手,翻了个身,不多时,梁祯带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都什么时辰了,五殿下竟还在赖床,被陛下知道了,说不得要责罚殿下了。”
祝云瑄睁开眼,侧头望过去,梁祯已走进门来,就站在床边上,正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