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纨绔啊(40)
任彦看他不说话,哼道:“子敬兄大概还不知道外面纳粟监生的事情。据说外面入监资格已经从八百两银子炒到两千两了,也就是谁能出得起两千两,即便目不识丁,也随时可进入监中学习。将来熬出资历,再外放做官,封妻荫子,可不可笑!”
徐瑨道:“纳粟之事怕是因为今年大旱,国库空虚。”
“只要是岁荒、边境、大兴土木,朝廷便要开例监或者干脆卖官鬻爵吗?”任彦冷笑,“那可真是懂得走捷径!”
“文英……”徐瑨一凛,忙喝住他,低声劝道,“在监中莫要谈论朝政。”
任彦面皮微微发白,抿着嘴忿忿地转开脸。
徐瑨看他神情激愤,怕其他人听去这些话,只得匆匆喊他离开。
祁垣余光瞅见那俩人亲亲密密地凑一块说悄悄话,很有些不服气,等看俩人走远了,撇了撇嘴,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把小弓一撇:“不练了不练了!”
阮鸿道:“这才来多大会儿,还没练呢你就走!”
他挺乐意教祁垣的,这会儿没过瘾,便拉着人不放,又把祁垣拽回来,硬把弓塞给他:“你再试试,名师出高徒,保准你跟我学个百步穿杨出来。”
祁垣臂力不行,但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也没别的人能一起玩,之后几天只得继续跟着阮鸿练射箭。然而他的手都快磨破了,也没练出百步穿杨的本事,胳膊还酸的不得了。
他没什么耐性,后来便死活不练了,阮鸿要拉他,他就跟阮鸿打赌。
阮鸿自诩京中的风流公子哥,跟他赌喝酒赌投壶,后来再赌弹棋玩双陆,竟然没一样赢过去。祁垣还觉得自己生疏了,牛皮吹出去几个,更是整日跟阮鸿比拼写有的没的。
俩人越玩越投机,又打着配合糊弄方成和。
最近才考完试,教官也没有安排复讲,方成和见这俩凑一块压根儿管不住,干脆也放开了手随他俩去,他们倒是踏踏实实地欢乐了几天。
转眼进入了四月份,祁垣因记着上次复讲的尴尬事情,难得磕磕绊绊,把方成和的那本《辑录》背了个差不多。然而说起来也怪,自从他有些把握之后,国子监的复讲抽签便再也没抽到过他。
偶尔别人抽到的题目他刚好背过,心里痒痒地不行,在队伍里伸头伸脑的想上去,教官们也视而不见,叫他好生郁闷。
四月下旬,广业堂又来了一次考试。徐瑨这一个月虽然一直早出晚归,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但当祁垣拿着考题来找的时候,他仍是给写好了答案,祁垣美滋滋地又照例抄上。
再过两天便是师母的寿辰。
祁垣自觉答题答的不错,第二天一早便要跟方成和一块去找祭酒请假。谁知道升堂仪式才过,便见祭酒亲自来到了他们班。
学堂里的监生们面面相觑,纷纷站起行礼。广业堂的学生分十个班,他们这个班纨绔居多,祭酒很少过来,今天突然出现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祁垣心里也纳闷,跟阮鸿对视一眼,拼命思索是不是这几天在一块设赌局的事情被人捅出去了。他心里犯嘀咕,站姿便格外老实,一脸乖巧的模样朝前看去。
龚祭酒果然着重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咳一声,沉声道:“广业堂辛字班祁垣、方成和,因考绩优秀,准许升入修道堂。”
众人皆是一愣,等回神过后,纷纷欢呼起来,朝方成和和祁垣不住地祝贺。
龚祭酒也笑呵呵地看了俩眼一眼:“你俩所做制艺纯正大气,勘为诸生表率。”能让祭酒说这话,便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方成和整衣恭敬一礼,道:“学生愧不敢当。”
唯有祁垣后知后觉,半天之后才回过神,“啊呀”一声傻眼了——他让徐瑨写代笔,可忘了叮嘱他写差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瑨:放开我家圆圆,让我来!
方成和:呵呵,升堂了。
国庆期间出门玩耍,更新不稳定,作者请假的话就放文案吼!
☆、第 29 章
徐瑨的水平到底如何, 祁垣其实不太清楚。上次的复讲他也是什么都听不懂,只是看别人都很崇拜的样子,他才猜着应该很厉害。
现在,徐瑨用实际行动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他这次不仅被升到了修道堂, 那份考试答卷还被教官抄下来, 贴在广业堂供大家观摩学习去了。
祁垣和方成和拿着自己的东西换学堂,新学堂跟他们一样在西边, 有个年轻的斋长已经侯在了门口, 见俩人抱着书本纸笔过来, 快步走上前帮忙。
祁垣和方成和忙跟人见礼。
这个斋长姓郑, 年约二十三,是上科会试的副榜举人,比之前广业堂的斋长热情很多,笑吟吟道:“久慕方兄大名,扬州郑冕有礼了。”
祁垣听到“扬州”二字冷不丁地一愣, 惊喜地朝对方看过去。
郑冕对他微微一笑,仍旧转头看向方成和。
方成和还礼道:“久闻郑斋长诗书满腹,精于诗词,在下惭愧。”
俩人寒暄几句,携手进入学堂。祁垣跟在后面, 进门一看,便有些傻眼。堂中坐着的有一小半都得三十往上了,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最前方的一个倒是十分年轻,长得也很好看, 却又是祁垣的对头——任彦。
任彦似乎知道了他们要过来的消息,头也不抬地捧着书卷转了下身子,不愿看他们。其他人也只抬头淡淡看了一眼,随后便各自忙着背书。
好在郑冕十分热情,带他们去了任彦后面的两个位置,解释道:“本班的学生流动比较多,所以大家对来人走人都见怪不怪了,祁兄和方兄不必不自在。”
又问,“两位可需要换号房?修道堂的号房宽松一些,若是想要换个单间,可向祭酒或司业申请。现在或许还有空房。”
祁垣坐在这里浑身别扭,心想换了号房就不能跟徐瑨住一起了,以后岂不是更要完蛋,忙道:“我不用换了。现在挺好的。”
话音才落,就见前面的任彦回头朝他这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祁垣:“……”
他初来乍到,不想出什么风头,只默默翻了个白眼。
郑冕忙打圆场:“不换也挺好,免得来回搬动了。方兄呢?”
方成和笑笑:“我也不换了。”说完一顿,又道,“我跟祁兄一样,跟原来的舍友感情深厚,不舍得分开。”
任彦的身形僵了一下。只郑冕信以为真,在一旁笑道:“看来郑某是无缘跟方兄同号房了,这可真是憾事一桩。”
这边的学堂气氛跟广业堂完全不一样,大家都在低头读书或者临字,郑冕跟俩人交代完学堂纪律,又讲了今日的讲课内容,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捧起了书卷。
修道堂的学习内容跟广业堂不一样,虽然也是四书五经以及《性理》《说苑》《通鉴》等为主,但这边的学生早通了一经,所以大部分都在学习《律令》或者经书。不仅如此,这边的功课也比广业堂多,除了跟广业堂一样每日背诵临字之外,还需要每月做本经义二道,四书义二道,诏诰、表章、策论、判语内科二道,作完之后按时送给学正,学正交由教官批阅修改,若有缺少敷衍的,一概痛决。
祁垣越听越觉心惊,再一想这边考试似乎也频繁一些,下课后忙去找阮鸿。
阮鸿却也愁得直叹气,“修道堂的考题可不好办了。正义堂广业堂这些都是提前写好的,其他堂都是当场出题,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赖在广业堂不走啊。”
祁垣一听,如遭五雷轰顶。
阮鸿又叹气:“不过现在我也麻烦了,你们都走了,我以后再找谁抄去?”
祁垣一愣:“你不找方大哥了吗?”
按说方成和去修道堂后,考题和广业堂的不一样,给阮鸿拟题代笔应该更省事才对啊,现在他可是每次考试都要写两份。
阮鸿瘪了瘪嘴:“他说不在一个班了,缘分已尽,以后看我自己的了。”
祁垣:“……”
他记得中午的时候,方成和明明说过他跟舍友感情深厚来着。
阮鸿欲哭无泪:“咱班里剩下这些,做一篇都要费半天呢,哪还有余力再写一份给我?”
祁垣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没解决,反倒要来安慰阮鸿了,叹了口气,给他出主意道:“方大哥应该没那么无情,你再好好跟他谈谈吧。他中午才说过跟你感情深厚,不舍得换号房呢。”
阮鸿半信半疑:“真的?”
“骗你是小狗。”祁垣认真道,“我们斋长特别喜欢方大哥,又想跟他同房又想给他单间的,他都没要,说不舍得跟你分开。”
阮鸿:“……那一定是骗人的了。”
祁垣有些急眼:“真没骗你!”
“我说他。”阮鸿摇摇头,“他嘴里没有正经话,我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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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嘴里没几句实话,当真以为唬得住我吗?”另一旁的任彦也拧着眉毛,冷哼道,“方兄别以为自己有几分才气便能护住那祁垣,若他不能安心向学,这监有监规,自有他好看的。”
方成和原本去祭酒那边给他和祁垣请假时,偶遇任彦,提醒他以后别总针对祁垣,没想到这人还挺直接。
方成和笑道:“任兄说的有礼,只是祁贤弟初来乍到,不知道他哪里不安心向学了?莫非任兄嫌他不换号房?”
任彦冷笑:“鸠占鹊巢,他还有理了?”
“鸠占鹊巢?”方成和一愣,却大叫一声,“任兄怎可如此诬赖别人?祁贤弟跟徐子敬之间清清白白,你为何张口喷人?”
任彦见他装傻,秀眉倒竖,气道:“我何时赖他了?”
“《诗经·召南》中‘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乃是男子成年迎娶夫人之义,祁贤弟只是跟徐子敬同号舍,又非拜堂成亲的夫妇,你怎可如此形容?”方成和道摇头叹息,一脸遗憾道,“万万没想到,任兄看着高洁清雅之人,竟然这么多龌龊心思,实在让人可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