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拆婚(20)
眼下，林清儿被谢一送回来，着实是令丞相大人另眼相待。
谢一本想快些脱身，却不料，脱去偏见之后的丞相，对谢一热情非凡，谢一无奈，只得应允了邀约。
席间，林清儿向爹爹提起，自己与叡王爷情义已尽，倒也不曾想着要高攀叡王爷。
丞相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道：“清儿当真想好了？”
“自是当真。”
林清儿说着，目光不自觉落在谢一身上，自有几分柔情难以化解。
谢一内心一阵狂喜，一想到叡王爷不用和林清儿成亲，他便开心的紧。
这种开心，是一种说不出原委的开心，谢一自己也无从追寻，也只道是成就了圣上所交代下来的任务。
“也好。当初你一心扑到叡王爷身上，老夫也是护女心切，这才有意将你指给叡王爷。现如今你既然已经想通，爹爹倒也勿需担忧了。”
丞相这些年在官场，对于皇室的尔虞我诈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如不是女儿早前扬言，非叡王爷不嫁，他也不会有所忧愁，眼下女儿能想开，自是最好不过，他恨不得吃完午饭便立刻上书。
“丞相对千金爱护有加，下官真是倍感敬佩。”
谢一知道，官场上的人嘛，就是喜欢听人夸着捧着。
好在他在起居郎的位置虽不久，但好话倒是准备了一箩筐，随时准备应付着。
“谢大人说笑了，我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确实宠溺了些，这才养出一个骄纵任『性』的闺女。这些天，小女给谢大人添麻烦了，林某敬你一杯！”
林丞相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骄纵女儿，可心里着实是高兴的。
谢一不敢请辞，只好用袖子遮住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其实即便你不说，皇上这赐婚的旨意，也未必下的来。”
林丞相眯着眼睛，牵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开口。
谢一心中一动，暗暗想到，难不成丞相已经猜透了皇上的心思？
“前些日子，叡王爷回京，便开始大兴相亲。皇上甚至放了话，无论他看上哪家姑娘，都已经让叡王爷得偿所愿。”
林丞相拍了拍林清儿的肩膀，在圣上身边相伴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对这个弟弟的爱护之情。
皇帝肯定不会因为他一个老臣的奏疏，便将嫡弟的婚姻大事当做了日后的绊脚石，如若不然，也不会迟迟不降旨。
林清儿听完父亲这番解释，倒也不恼。
“我之前只是听人说过，叡王爷智勇无双，心里便暗暗生了倾慕的心，只觉得天上地下，只有叡王爷一个人才值得托付。此番经历险象，女儿也有机会与叡王爷相处一段时间。虽然叡王爷确实如大家口中所说那般卓尔不群，但女儿也明白，嫁娶不是儿戏，还是要找一个相处舒适的人过日子。”
林清儿说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落在谢一身上，林丞相这般老谋神算，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只是眼下他对谢一了解不多，不敢擅自替女儿应许。
“清儿，你能悟得此般道理，真是可喜。来，陪为父喝一杯！”
看着林丞相和女儿之间的情深义重，坐在一旁的谢一不觉多喝了两杯酒。
道别出府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林家两个女佣在聊天。
“你听说了没？叡王爷最近正在大肆相亲，怕是不久之后便要完婚了！”
“真的吗？不知是哪家的女儿有幸嫁给叡王爷！”
“你就别做梦了，至少你我这等下人是没机会了。”
“你怎知道没机会，万一叡王爷心悦咱们，迎娶咱们做个侧妃倒也不是不能允诺？”
……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谢一站在林府门外，看着往来熙熙攘攘的马车，突然举得胸口一阵刺痛袭来。
这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谢一眯着眼，仿佛看到叡王爷就站在自己眼前。
一会儿冲他笑，一会儿冲他怒，一会儿假寐，一会儿又装病。
看着叡王爷变幻着的形态，谢一脸上，却不由缓缓绽放了一朵笑容。
第二十九章
叡王爷虽然将皇上送来的各家女儿的庚帖一一收下，但也仅仅是收下而已。
他心里仍住着一人，那人在他心里住一日，他便一日不会娶妻。
小风子伺候在叡王爷身侧，见叡王爷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每日上朝再无其他活动，心里不免担心。
这日，王爷又一个坐在书桌前发呆，手中握着的古卷久久未曾往后翻过一页。
小风子看得心里难受，“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爷面前。
“都是小风子的错，请王爷降罪。”
叡王爷倒是觉得稀奇，往日里这小风子即便是真做错了什么事，也会想方设法地躲过程父，怎么今日却主动求自己降罪？
“你这是何意？”
叡王爷放下手中卷册，满脸不解。
“小风子不该……不该在酒后失言，将王爷心悦谢大人的事情说出去。”
小风子低着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叡王爷倒是笑了了，“你这小子，这与你又有何干系？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
小风子却执意跪着，不肯起来。
“如果当初小风子没有酒后失言，现在王爷与谢大人还可相安无事地处着，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
叡王爷摇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谢一不能接受与男子相恋，实属正常。是本王将此事想得太容易了。”
说完，他继续低头看书，只是那纸上的字，竟渐渐模糊，再也看不真切。
他不止一次想过，若是谢一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不是还会刻意躲避？
是不是还会那么快就跟林清儿示好，与她两情相悦？
只是这世上，向来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事情既已发生了，便没有后悔『药』可言。
“那王爷可曾听说，谢大人送林小姐回了丞相府？”
小风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叡王爷的脸『色』，见他神『色』一滞，顿觉自己失言。
“也好，也好。听说丞相向皇上递了折子，本王也省却一桩烦心事。”
叡王爷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只是心脏宛如被千万只小虫吞咬一般，疼痛异常。
他不由得开始后悔，若是那日没有听取小风子的意见英雄救美，是不是谢一便没有了与林清儿相识的机会？
若如此，是不是自己依旧和谢一住在山寨里，过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
……
谢一回宫复旨，刚进御书房，便看到皇上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爱卿这一次，可是立了一桩大功啊！”
皇帝还以为是谢一把叡王府和丞相府的婚事弄僵了，满心欢喜。
谢一慌忙下跪叩谢。
“臣，不过是侥幸……侥幸而已……”
其中原委，谢一当然不必在皇帝面前一一禀告，皇上却还以为他是在谦虚，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
“爱卿凭一己之力，了却朕心头一桩大事，怎么能用侥幸两个字遮掩过去？要我说，这是爱卿一番赤诚之心感召！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有个习惯，但凡是属下有些许值得称赞之处，绝不吝啬表扬和赏赐。
若是往常，谢一早早便想好要什么恩赐，可此时此刻，那求封赏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仔细算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山寨里，林清儿一开始还对叡王爷死缠烂打，却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再然后，叡王爷一声不响打道回府，而当他后脚跟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皇上为叡王爷大师准备相亲事宜。
这一切发展的都是这么迅速，让他根本招架不及。
“爱卿，你一直不讲话，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皇上有些疑『惑』，此刻沉默寡言的谢一，实在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能言善道的谢一。
“谢圣上恩旨，臣别无所求。”
皇上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番，“谢爱卿，你入宫时间也有两年，至今仍未婚嫁，要不朕为你挑个貌美如花贤良淑慎的妻子，如何？”
谢一有些慌张。
他在山寨的时候，差一点就娶了知秋姑娘，但他知道，他对知秋姑娘没有男女之情。
后来他也在想，自己以后到底要跟什么样的女子成亲。
当眼前渐渐浮出一张既模糊又熟悉的人影时，谢一便知道，有个人，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了根。
“臣……臣年纪还小，眼下还……还不想成亲。”
谢一咽了咽口水，分了三次，终于将这句话讲完整。
皇上仰天大笑。
“秒极秒极，你倒是与叡王爷一样，都不愿娶妻。”
这番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臣听闻，皇上已经在为叡王爷筹备相亲事宜……”
谢一趁着皇上这会儿心情好，小心翼翼地打探到。
不知为何，一点点关于叡王爷的消息，都能让他抓狂。
“朕这个弟弟，对于婚娶一事漫不经心。虽说眼下答应了我要去相亲，但实则还是懒散应对。从他回京到现在，朕以为他找了数十个良家淑女，他倒好，见是见了，但每个都冷冷淡淡，连朕也『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了。”
皇上说着，又有些发愁。
虽然不用担心叡王府和丞相府强强联合，可这个弟弟总是不成亲，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任由他一直做个光棍吧？
“王爷……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姻缘一事，急不得。”
谢一说不上来，这句话到底是在为叡王爷开脱，还是在为自己开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