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职业素养 五(16)
他的易容连李變天都看不出来,邵华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除了认出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比如在密莱国的密道河边,那个所谓的人工呼吸,比如后来在血麟蝶飞出来时邵华池带着他躲进棺材,比如出现在他客栈中的七殿下,比如发现他中了毒那个夹着药丸的湿吻……
那些自来熟,不是因为那一见钟情的可笑理由。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邵华池对他起了那种心思?
傅辰闭上了眼,不让这些杂乱心思打扰自己,邵华池要的他给不起,也没有,隐王没考虑过,更何况是曾经亦师亦友的七殿下,简直……匪夷所思。
青染正给傅月换药,却发现傅月总是在走神,似乎从那天离开知县府后,她就是这个状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下了马车,正撞上采办完物资回来的薛睿,对方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走向马车向傅辰报告情况。
青染想到那日她最终还是根据邵华池的纸条上的信息去了那地方,看到的是已经恢复成往昔风流公子的薛睿,正与邵华池赐下的姑娘有说有笑,这就是七殿下的“帮忙”吧,帮薛睿顺利移情别恋。想想两人初遇的时候她是潇湘馆的头牌,而他是京城的少女春闺梦,两人也算有段各自演绎的戏,也因此结识狼狈逃脱追兵的公子。
后来再见面,他们也清楚对方以前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但现在的薛睿却似乎不是逢场作戏了。
“怎么还在摆弄这条项链?”马车上,傅辰现在已经能朦胧地看到一些东西了,从声音和影像中辨别出青酒在做的事。
青酒没办法说出,这条项链根本不是傅辰送给他的那条,虽然外表长得一模一样,但里头没有添加的暗器和毒针,他怎么能让公子知道自己那么无能,连项链被掉包了都没察觉,心中却是暗暗记恨上了,别让他发现这是谁偷的,这事,没完!
傅辰另一边的包志却是乖巧地跪坐在地上,给傅辰捶腿。
哪怕傅辰说了很多次不用如此,但这孩子却始终坚持着,到后来傅辰也不管了,不让他干就一个人默默的哀伤,除了邵华池还真没见过哪个人伺候人还伺候的那么起劲的。
青酒鄙视地看了一眼包志,这谄媚的模样简直令人发指。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薛睿推开门帘,探了进来,“公子,有人拦车。”
拦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都熟悉的松易,松易满身尘土,铠甲上沾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血,他身后的人也显得疲惫不堪,他们统统跪倒在傅辰面前。
“公子,求你去看看主子!”
见傅辰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动容,松易觉得格外心寒,殿下怎么对待这个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哪怕没有那种心思,就是道义上也至少不能如此视若无睹!
他为殿下感到不值!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男人可以稍微动摇。
“主子……主子他快不行了,他中了天花,是有人恶意放进来的源头,主子染上了也不让我们说,现在已经……已经快……”哪怕他知道这天花传染性极高,只要去了就很有可能也是九死一生,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沸腾的愤怒,若是傅辰不愿意看在之前主子全心相待的份上前去,他就是绑也要把人绑过去!
他是违抗军令从城里杀出来的,殿下已经意识不清了,梦中喊的全是这个人的名字。
一些原本跟随殿下的人,眼看主子不行了,变成了一只长着脓包的怪物,逃得逃,叛变的叛变,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剩下的就是他们,被殿下隔离在安全的地方,但他们也几乎绝望,殿下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二皇子带了陛下的口谕,所有感染者——烧死!”为了杜绝病情继续扩大,最严重的几座城将要面对来自京城的绝杀命令。
傅辰黑沉沉的目光,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
转身就离开。
傅辰对着薛睿交代了几句,在松易绝望的目光中又走了回来,“走。”
透着苍劲与杀气。
啊?
傅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走,没听懂吗?”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本来以为要与傅辰的人火拼,之前想的办法都还没用上呢。
松易有些喜出望外,傅辰虽然刚开始显得不近人情,但现在至少还主动表示愿意前往。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比那群女人好多了,殿下的王妃与那田氏,早就得了消息,不但没有过来照顾殿下的意思,甚至连个消息都不传来。
松易冷笑,不是怕死又是什么?也不想想没了殿下,她们又算什么!
晋成帝倒是下旨派了田氏过来照顾自己的儿子,到底对一直宠爱的儿子他还是关心的,烧别人行,但烧自己儿子可就不行了,听说那女人已经寻死腻活在赶来的路上了。
几人还没离开,却遭到了阻止,却不是傅辰的人,反而是那几个才认识没多久的暗卫。这群人原本也只是听命罢了,但傅辰能够不计较己方还是别的势力,给他们种痘,他们就不能让傅辰白白去送死,那几个州已经完了,陛下既然下了绝杀的命令,他们带人去找七殿下就是送死!他们决定贯彻殿下当时的命令,送傅辰到最安全的京城,不顾一切保住傅辰的命。
傅辰也不激动,甚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认真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请了死命的一群暗卫,“我不想死,我相信你们也一样,你们若是觉得危险可以自行离去,事后我也会给你们妥善,绝不会让他怪罪你们,但这一趟,我是要去的,他不应该死,哪怕死也不能死在这样的诡计之下。”
天花不是突然出现的吗?是诡计,谁的诡计?
傅辰这话隐藏的含义似乎代表着某种惊天阴谋,但这时候疑惑只是一闪过,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见傅辰的决绝,心知已经劝不住了,他们却没有人离开。
既然天花他们也不会得,连傅辰都不怕死了,他们也不是孬种。
傅辰选了一批人跟随自己,其中薛睿要带着剩下的人马先去京城,必须要有他信得过又能力超绝的人在京城控制局势,符合条件又对京城足够熟悉的人只有薛睿。
见薛睿带上人头也不回准备离开时,青染忽然策马追了上来,“薛睿,等等。”
薛睿心脏狠狠一震,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僵硬,“什么事?”
其实青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背影会喊住他,而在马车里一个女人的头探了出来,正是邵华池送给薛睿的那个女子,那些梗在喉咙里的话尽数吞了回去,将身上的蛊虫瓶子交了过去,“帮我带给乌仁图雅。”
薛睿嘴角抿了抿,接过瓶子就一马当先离开。
而傅辰带的人里面还有青酒,他总觉得这个小孩运气不错,自保没问题,带上说不定有意外效果。
为了照顾傅辰的眼伤,他们虽然已经加快速度,但依旧花了小半个月,这个时间里傅辰也让青染给松易等人种了痘。
到了阑州外围,黑烟翻滚到上空,土地上覆盖着黑色的焦草,黑白相间的骨架到处叠着,是被集体焚烧的,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不知活着还是死了的人坐着、站着在这片荒地上,里头甚至还有长着痘疮的人朝他们扑过来,都被直接解决了。
这些疯狂的人,已经没有了理智,他们绝望的情绪影响着周遭的环境和人。
来到阑州最重要的关口,宝宣城。
这也是三座州中最重要的一座,从李皇之前在这一片区域的布局来看,突破了宝宣城,等于为他开启了霸图之始。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道焚烧的命令已经到了宝宣城,甚至贯彻实施了。
现在不知道城内的情况,他们无法做出更多的决定。
哪怕有地鼠也于事无补,地鼠挖地洞需要时间,在对城内地形不了解的情况挖掘,不但花费时间,还有其他致命的危险。
城门口,出现了一群用黑色粗壮锁链锁着的人们,他们不断敲打着城门,拍打的满手鲜血,嘶哑的喉咙残破,跪的双腿已露白骨,里面却没有回应,他们就是下一批要被焚烧的人了。
天花的潜伏期一般在三到四天之间,有些人暂时没有症状,或是症状不明显,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
有不少人还穿着麻布白衣,是因太后崩了,举国同哀,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好些人对太后的死居然鼓起了掌,死的好,这样的皇室还不如通通死光了!当年的晋太祖留下的伟业,已经变得腐朽不堪。
这样腐烂的生活,他们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从几个暗卫调查结果来看,里面还有一部分根本没有被传染的健康人,也在焚烧的行列中,从他们口中也知道,瑞王已经被二皇子的人保护起来了。
当然,与其说这是保护,还不如说是扣押。
并放出话来,如果再好不了,他只能忍痛焚烧了他,哪怕是自家兄弟,但是皇命难违。
兄弟,什么兄弟,就是原来的二皇子都不是个东西,你一个冒牌的又算什么!?
哪怕见惯了李派的人做法,傅辰也对他们的无耻叹为观止。
除了这座城,另外几座被感染的城市里的百姓也都在依批次焚烧,活下来的人们对于晋国皇帝的仇恨已经达到最高点,但之前参与暴动的民众早已被镇压,只是这样的镇压不是百姓没有怨气,而是怨气在积攒,待某一天彻底爆发。
原本一座几万人口的城如今只剩下几千人了。
二皇子早就出去“避逗”了,现在城里的都是晋国的将领。
如同扉卿他们所料的,晋国人正在自我毁灭,要不了多久,这座城里的人会被一批批地杀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空城。
李派甚至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几个最重要的州。
阑州是整块西北五个洲最重要的交通、商贸、运输枢纽,破了阑州,晋国根本抵挡不了戟国的大军。
其中宝宣城又是其中的关键,而现在他们要进城,却毫无办法。
傅辰找到了青染,她与几个手下有特殊的留信号的方式,“给秃鹫带消息过去,就说……七殿下已经痊愈,想办法让那个人知道。”
那个人,就是傅辰所知道的新二皇子,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也是数字护卫团的一员,他的编号甚至在阿一前面,叫零号。
在采石场亲手解决了真正的二皇子,傅辰就派了专长是细作的秃鹫潜入零号身边,之后那五年在戟国死了三个,秃鹰却一直没有出事,在知道另外几个伙伴被李變天的人残暴凌虐致死后他更沉静了,几乎完全成了零号身边的利爪,这些年傅辰让他按兵不动,直到此刻,关键时刻用上了。
但这样来回的路程依旧有时间差,现在松易等人开始发烧,种痘的效果起来了,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战斗力比原来还不如。去通知秃鹫,等人来是需要时间的,他们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又在城外等了一天一夜,亲眼看着那群被放到城外的人,被火点着,有的人身上的脓疮一碰到火就燃烧地越发厉害,犹如助燃的容器,瞬间整个人都被点燃,就像是十几个火团在风中起舞,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一幕幕深深镌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就这样看着那群人慢慢归为地上的黑骨。
一个晚上,没人入睡,沉默到天明,就算他们非常困顿,但空中的焦味与吹来的焦土碎屑,似乎都在提醒着他们什么,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无须言语的震撼以及愤怒,对当权者的憎恨,哪怕是外人看的都无法忍受,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民众。
这次新放出来的百姓却与上一批不一样,他们口中骂的人换了对象,全是针对瑞王七殿下的,什么难听的,诅咒的,谩骂的都一股脑儿的上来了,他们已经不想活命了,什么话都往外蹦,傅辰派人就近收集才知道事情原委。
“他们让殿下做了替罪羊,居然说殿下下令之所以要焚烧这些尸体,是要为也得病的他祈福,只要殿下一天没好,他们就要不断的祈福,而其中还有不少健康被隔离在外的百姓也一样需要诚心祈福。”这是要引起民愤啊,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惨无人道的政令,是活生生在逼死这些城里的百姓。
听到这里的松易火冒三丈,“我们出来的时候,殿下已经神志不清了,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再说这几年殿下是怎么对待这些百姓的,凡事尽心尽力,那么多皇子,有哪个像他这样爱民如子的!?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气得太狠了,松易都骂不出什么话,那是心寒也是心痛、悲伤。
谁又不知道这个事实呢,但没有百姓会信这个,他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邵华池用那么多年积累的好名声,只因这一次事件就会毁于一旦,哪怕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并且还能逃出零号等人的暗杀,也没有能力再堵住悠悠众口,没有人会相信他,当权者哪怕为了政权稳定性考虑,也会让邵华池成平息民愤的工具。
无论是哪一条出路,对邵华池来说都是死路。
他甚至还不如现在死了,不用去面对活着的一切。
这就是李派人的做法,堵住所有的退路,让你无路可退。早在当年扉卿发现七皇子装疯卖傻后就派了死士过来,最后阴差阳错那死士在临死前却把谴族的血液种在了自己身上,那时候他们就对七殿下下了杀令,更何况是现在。他们不需要一个计划外的皇子,这样一个对李派没多大用处又蹦跶起来的皇子,没有活着的价值。
但谁能想到这个皇子偏偏生命力顽强,硬是撑了下来。
这么多年,李派人都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和办法,几次暗杀也均被人打断,随着邵华池越来越受到民众的爱戴,要让他轻易的死去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直到西方大陆爆发了天花。
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计谋才算定了下来,邵华池需要死,但要死的“有价值”。
他不是很受爱戴吗,那么就让他看看那些原本喜爱他的百姓怎么对他恨之欲死的。
没人希望邵华池痊愈,当权者不希望,健康的人不希望,李派的人不希望,甚至连百姓都不希望,他的部下也有一部分叛变了。
这事的结果就是李派兵不刃血解决了三个关口,带起百姓仇恨当权者的情绪又顺带把瑞王也一起埋葬在这里了,他们只需要几次引导,就能达到所有的目的。
松易那些彪悍的大汉,自然想通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根本是死局,不由得落下了男儿泪,青染等人本来就是邵华池的部下,自是不必说,另外几个本来与邵华池不熟,但后来一起经历了吊桥厮杀,地下等待,机关室生死与共过,当做自家兄弟,不然也不会一听到他们主子出事,几乎没什么人劝阻傅辰,他们能明白公子为何要冒死前来的心情。
这时候也是被哭声被感染到,哀戚了起来,潸然泪下,一群人窝在一团静静的绝望着,他们就像那些城外的百姓一样,同样愤怒却束手无策。
他们这样一群人,就是合力在一起,也无法攻城。
这时候,傅辰的面无表情就显得格外突兀和冷血,他脸上没有哀恸,找到了地鼠,看着他的挖掘进度。
灰头土脸的地鼠从地洞里钻了出来,“主子,这里的土质很松,可能时间要长一些。”
“我没时间听你的理由,告诉我结果,最快需要多少天。”
“至少还有七天。”按照这里的土质,随时会出现坍塌,他也不想自己被埋在地下。
更何况地道不是他一个人走,是他们那么多人,每多一个人,地道就越是多一份坍塌的危险,这里的土质是他见过最差的。
“我就只给你七天,七天后你必须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找一副棺材,最高端的,运过来。”回去后交代青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而后又补了一句,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带上青酒。”
一个小孩本就是累赘,但青染没有多说,抹掉脸上的泪,将青酒箍在自己腰间。
傅辰有自己的考量,既然这么说就有他的理由。
傅辰要做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屹立着,好似那脊梁从未弯下过。
又过去了一天,城外又多了新的一批百姓,城外的一群人也越发焦虑。
这次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瑞王的死期就在这几天了。
瑞王一死,同一天,城内的所有百姓,都要殉葬。
到了晌午,据说二皇子特意为定做的镶金棺材也要从城外运过来了,正在城门外等候。
第185章
扉卿的堡垒中, 出现了一个访客,正是二皇子的扮演者零号, 当看到几乎变成老人安静躺在床上的扉卿, 零号也和傅辰一样惊到了,如果不是眉宇间的相似几乎都看不出来这个人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扉卿。
扉卿啊扉卿,你原来也有今天, 真是不虚此行。
也不枉费他特意过来瞻仰。
他就是想看看不可一世的扉卿落难的样子,错过这次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虽然扉卿是晋国这里的总负责, 他们所有人的头子,但除开这些, 他们没有人喜欢这个总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扉卿。
扉卿每日的睡眠时间延长到了八个时辰,当他醒来的时候才看到风尘仆仆的零号。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他清楚自己时日无多, 至少每几日能收到李遇的消息,计划很稳定地进行着, 这也是让他如此安心等待在这里的缘故。
扉卿看到零号非但没有丝毫高兴, 反而显得有些恼怒。
“瑞王已经中了天花, 我亲眼所见, 连脑子都不清楚了。城中百姓也如我们计划的那样,仇恨着他, 民怨已经达到最高, 到时候就会按照我的安排,放走一部分人,将这里的情况传播出来, 到时候西北必将大乱,晋国的根基也会动摇。”零号不知扉卿在不满意什么,他觉得自己做的完美无缺,也是确定这次出来后已经妥善安排好所有事情,再加上天花的传染性实在太高,连宫里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还有人被传染了,这样的病没道理命不久矣的邵华池能够听过。
既然都已经确保结果了,他自然就离开了,他不想为了这样必然成功的计划把自己给搭进来。
这些年扉卿不断犯错,不但连累到他们在主公心中的评价,还拖累了整个团体的效率,在沈骁、蒋臣死后,他以为扉卿会推荐自己这个得力手下作为新的指挥,没想到扉卿不念及旧情,反而选择了李皇另外培养的候选人休翰学和陆明。
前些日子他得到了这两人意外死亡的消息的时候,还想着这就是报应啊!
“回去宝宣城!马上!”扉卿听到后青筋暴突,因为说话太急,胸口积压的淤血又吐了出来,却连擦的时间都没有,喉咙滚动了一番,推翻零号递来的水,缓下了激烈的心跳,愤恨道,“你知道我们暗杀过瑞王多少次?如果成功还需要等现在?从他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了,最后却碰到了七杀,几乎全军覆没不说,甚至连在宫中十几年的暗桩都被一一拔出,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七杀与瑞王认不认识,你知道这样离开会引发多少变数?你怎么知道七杀不会再出现捣乱气运?如果你不是亲眼看着瑞王咽气,怎么能放松警惕离开!这些是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扉卿狠狠将零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也许是这些年零号当二皇子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二皇子了。
任何人在遇到顶级的权利与金钱的时候,都有可能动摇,不受曾经约束的控制,当自己能动用的权利超脱于大部分人之上时,人性是难以驾驭欲望的,零号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但他也一样是人,他有一天意识到自己能掌控的比自己以为的要多的多的时候,就会慢慢开始转变。
扉卿当然是气的,气零号小看对方。
这么多次的计划被中途打断或是失败,多多少少让扉卿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他开始与命中注定的对手七杀一样,把可能出现的变故都考虑进来,这样才能保证没有别的意外而导致满盘皆输。
事情总会这样,当出现了一个意外就会出现连锁反应,产生越来越多的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只有当堵住层出不穷的意外时,才有可能胜过完全不比自己差的对手。
零号却觉得这是扉卿做了好几次错误决断,才导致他们总是失败,也让他变成现在这胆小如鼠的样子,连这样注定的成功都不敢轻易享受,颇有些瞧不上如今没什么用处的扉卿。
“现在你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别忘了,只要我扉卿活着一天,晋国这里的一切事宜就要听我的!”扉卿重重喘着气,才缓和一些语气,“别忘了瑞王他体内有毒素,谁知道他中了天花是不是和与其他人一样,零号,为了陛下,你必须坚持到最后,所以——立刻启程回去!”
活人殉葬在历史上并非没有,但因为过于惨无人道,后来才出现了用俑来代替,如今不仅要殉葬,还是用一个城的百姓来代替。
当这个消息一出来,民众们哀莫大心死,他们没有能力再爆发一次动乱,城门紧锁,进不去出不来,除了等死就是乞求邵华池能够网开一面,不过这样的奇迹几乎不可能,当权者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不是命。
谩骂结束了,他们默默集合在邵华池所在的别庄大门外,门外站着一排将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是没被感染天花的,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扶着老人,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已经死了不少亲人,纷纷跪了下来,不断朝着大门内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邵华池跪拜祈祷,只期望瑞王可以收回命令,但邵华池却没有出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士兵们才把苦苦哀求的民众通通赶回去。
只留了一地跪破膝盖流的血色与空中根本看不到的泪。
所有健康的百姓依旧住在他们原来的住所,夜晚的街道寂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躲在驿馆里躲避天花的老吕是零号的手下,也是现在在城中代表二皇子势力的领导人之一,除了原本就驻扎在城中的将领外,最有决策权的要属于他了。但这样大的权利下来,他却显得忧虑非常,连人都瘦了好几斤。
有再大的权利也要有命去享用,他现在只觉得为了怕被传染而及时离开的零号不过是拿他当替罪羊罢了,简直就是舍弃了他们,让他们这群弃子发挥最后的作用。
但他没办法逃,他们李派的人,无论任何人有违抗上级命令或者临阵脱逃的行为,只要被发现就有可能遭到暗中解决或者公开处决,零号走时把该做的都做了,有理由走,但他有什么理由?
左右都要玩完,他现在只能祈祷这座城不要被完全焚烧,至少会给他们这群李派的人留一条活路吧。
正当他烦恼的时候,内侍却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内侍是今天去城外焚烧百姓的监督人,如果不是他偶然出去,可能还遇不到外面等候多日的傅辰。
上面还盖着印章,这种印章是模仿不了的,那印章上所代表的人让他有些意外,传说中深受主公器重的李遇李大人居然来到城外了!
李遇那是继沈骁之后,李皇唯一放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人,就算实际权力并不大,但地位却是别人无法比的,听说平日主公非常宝贝他,就是连在晋国的他们也是听说过李遇的名号的,要不是现在计划急需人员来接替日渐式微的扉卿,主公根本不会把李遇放到晋国这里。老吕知道暗地里有不少人觉得酸,让这样一个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人越过了他们这群老属下,太不公平了。
但本来就没那么多的公平,就是没李遇难道主公就看得上他们了?虽然老吕本来也对这样一个毛头小青年不待见,但在这种关头,李遇还能记得来看看他们这群在宝宣受苦受难的部下,怎么都算是代表着一个信号,他们没有被放弃。
说不定这次与李遇交好后,能得到什么意外收获。
这李遇太年轻,又一直跟在主公身边,身边根本没有几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亲信,正是缺人的时候,说不定他就成为李遇的第一批亲信了,简直鲤鱼跃龙门!
这么想着,老吕一扫之前的颓丧,准备迎接赶来的李遇。
但显然,李遇不能在现在这种情况堂而皇之的出现,那会影响在西北的诸多安排,所以才用棺材的借口进城,想的真是周到啊,不愧是李遇大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赶往城门,他可不能让李大人等太久。
守城的将领看到是足不出户的老吕要开城门,要迎接那口棺材进来,那棺材又是镶金又是镶宝石,据说是二皇子做给即将死去的邵华池的。
本来没有二皇子的文书他们根本不可能把棺材放进来,但老吕来了就不一样了,他是二皇子的亲信,有他的保证,说明的确有这事。没想到二皇子还挺有兄弟情义的,就是知道了瑞王不行了,居然还花重金为兄弟打造了这样的棺材。
老吕亲自押送这副棺材,停在了几乎没有人再进来的山庄里头,这里离邵华池养病的院落已经不远了。
打发了这座城里的兵,老吕见四下无人,才开始兴匆匆解开棺材上的绳索。
因为李遇来的隐秘,老吕也不敢擅自做主,并没叫上别的属下。
曾经用这办法躲过嵘宪先生的追击,在要想办法进城的时候,傅辰就决定再一次用这个办法,青染带上青酒后,居然真的在他意外的时间里,在不远的城镇找到一副高档棺材。
这似乎也说明,可能青酒这个小朋友有些不一样,运气特别好?
这只是傅辰的猜测,他想着之后可以测试一下。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曾经的记忆太深刻,这次在棺材里闷得时间太久了,他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看上去有些病态。
当被老吕扶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