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都是魔鬼(18)
他蹙眉道:“把纱布拆了。”
段寒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于是笑眯眯地坐至床头,温声道:“拆了太冷,我看掌门大人的床很是宽畅,不如你我二人共挤一张……”
钟清墨一听脸就黑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冷声道:“滚下去睡觉。”
段寒生巴不得如此,立即吹灭蜡烛,盖上被褥,动作之流畅,行为之迅速,所到之处如疾风卷过般。
烛火虽灭,钟清墨反而难以入眠,他对自己把段英俊安排至身边的抉择有一刹那的后悔,本想保全他的性命,不料这小子,这小子胆大包天,还敢调戏他……
段寒生难得睡了个安稳觉,不知为何,若是身旁有钟清墨,他就不会时刻警惕,紧张防备,入夜也睡得踏实。
他起身换衣,见掌门大人还裹着棉被睡得香甜,只是眼下有淡淡黑青,似乎昨夜并未睡好。
他这位发小,即使睡着,也板着一张苦瓜脸,下拉着嘴角,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段寒生稍稍凑近,见他睫毛又长又翘,皮肤雪白,很是惹人怜爱,不禁伸手想摸一把。
刚一伸手,又赶忙缩了回来,还是莫要作死,万一不慎被捉个正着,怕是钟清墨以为他企图非礼呢。
他利落地折完被褥,轻手轻脚打开旁边房门。
隔壁间,欧阳烨鸣也是流着口水睡得四仰八叉,段寒生摇了摇头,盘算着先去厨房拿点吃食来。
厨房离登雪楼不远,段寒生去的时候,看见一抹矮小的身影在急切地等着什么。
他脑袋上的白色兔子似乎把这片地域当成了自己的窝,在上面盘着啄小草呢。
段寒生展眉,快步上前,用折扇敲了敲那人地肩膀:“秦隐。”
秦隐顺势回头,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喜上眉梢,最后大惊失色,一张小脸几秒钟内变了好几个表情:“诶呀!你你你——你是寒生呀?!”
段寒生好笑道:“怎么?才几天就认不出我了?”
这也不怪秦隐,如今他纱布遮面,根本看不清长相,要不是声音听着熟悉,哪里还能认得出来?
秦隐张口结舌,连忙将脑袋上的兔子抱下来,左右四顾,悄声问道:“寒……寒生,你怎地裹成这样?不会被毁容了吧?”
“怎么会?”
段寒生顺势摸了摸兔毛,回道:“我只是被剑气刮伤罢了,面皮又破了,只得先裹着纱布,等伤口痊愈,再换新的。”
秦隐点了点头,像小大人般老成叮嘱道:“那你要小心行事,莫要被人察觉。”
“好。”段寒生应了声,笑问道:“你在上官离那,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一提到上官少主,秦隐立即神色迷离,手足无措:“还……还行吧。”
☆、第三十章
段寒生眯着眼睛道:“为何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秦隐抓耳挠腮,委屈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斟酌再三才开的口:“其实,前几日,我……我去了药池,不小心看到上官离洗澡了。”
段寒生微怔:“你偷看她洗澡?”
秦隐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慌里慌张地摆手:“没有没有,是小白无端端失踪,我为了寻它,才……才……”
上官离嚣张跋扈,若是被她知晓,气急败坏,怕是得挖了秦隐的眼珠。
段寒生摸了摸他的脑袋,担忧问道:“可有被她发现?”
秦隐将头垂得低低的,像做错了事的孩童,小声承认:“……发现了。”
这下好玩了。
段寒生先是掀开他的袖子,检查有无殴打伤痕,又详细问过最近膳食,无任何不妥,又见秦隐矮矮小小,皮肤白嫩,倒是那种极为耐看的长相,不禁陷入沉思。
“……咳。”段寒生含蓄问道:“上官少主最近可有主动亲近你?”
秦隐将脸皱成了包子:“她只喜欢欺负我,现在十一月初旬,快到初冬了,夜里阴凉寒冷,她就让我钻进去暖床,我好不容易捂热了,再把我踹下去,等我钻进自己的被褥,热气早就用完了,手脚冰冷,难受死了!”
段寒生心道,你看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没叫你负责已经算网开一面,瞧你一副小白兔任人宰割的模样,现在不过暖一时,若是今后真要你负责,娶了上官离,那还不得暖一辈子。
不过虽说上官少主任性妄为,不好对付,但如若他们两情相悦,那便有所不同,加上上官离家世显赫,地位不凡,秦隐跟着上官离,日后谁还再敢欺负他?
这样一想,段寒生瞬间就被说服了。
“其实……上官少主除了性格乖张,其余都很不错。”
秦隐见段寒生眼中带有调笑,先是未反应过来,之后猛然涨红了脸:“不是的,不是的,我闯进她的浴池,发现她……”
他话未说完,厨房大娘便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和肉包子递给段寒生:“诺,你的。”
段寒生道谢接过,转身捏了捏秦隐的脸:“我看她既未生气,也未有杀人灭口的打算,一个姑娘家,若不是对你有情,怎会让你帮她暖床?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秦隐气鼓鼓地留在原地直跺脚:“什么把握机会呀?都没听我把话说完,那日浴池,上官离不仅平胸,下面还多了个物件,分明是个男的,他……他还拉我下去,一同洗澡……”
可惜段寒生走的急,后面的嘟囔声根本没有听见。
回到登雪楼,钟清墨竟仍睡得迷迷糊糊,段寒生拿了板凳坐下,将豆腐花里的香菜一个个细致地挑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豆腐花的表面再无绿色。
段寒生满意一笑,便起身洗手去了。
床边,钟清墨伸出被褥外的手指微动,片刻后,睁开了双眼。
他头晕脑胀,费了好大功夫才缓缓坐起,余气未消,全怪昨夜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实在劳累,才渐渐睡去,如今意识回神,也无精打采,半睡半醒。
四周一张望,导致他无法安睡的罪魁祸首段英俊不知去了何处。
他穿上鞋袜,桌前摆着一碗冒着白烟的豆腐花和一个包子,豆腐花表面的香菜被人精心挑了出来放置一边。
一看便像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区区一碗豆腐花,就想讨好本座?”
食物香气逼人,钟清墨本不想受人恩惠,硬着脖子坐了会,谁想到越闻越饿,肚子叽里咕噜乱叫,坚定的神色变得犹豫。
若是不吃,包子和豆腐花,岂不浪费?
钟清墨蹙眉,这段英俊可真够花心思,居然特地打听到他从不吃香菜这一事,还将香菜挑出,哼,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习练习武艺,免得被勿须袭击时,无法反抗。
他一边想一边吃,等段寒生回来时,已经将豆腐花吃了一大半了。
段寒生眼睁睁地看着掌门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自己带回来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清墨吃饱喝足,淡淡道:“你以后莫要再给本座带早饭了。”
段寒生假笑:“钟掌门,这是在下的早餐。”
言下之意就是,并非是带给你的。
钟清墨的动作顿了顿,说:“什么?”
段寒生火速将桌子上仅剩的肉包揣进怀里,又指着空荡荡的豆腐花:“这些都是我买来自己吃的,掌门大人。”
钟清墨的睫毛颤了颤,耳根连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抹开了红晕,拿着筷子的手似乎也在微微抖动。
段寒生慢悠悠搬来木椅,坐于对面:“不过掌门大人要是喜欢,在下天天帮忙顺手带来便是。”
“不需要。”钟清墨气都不顺了,站起身,座椅发出尖锐的“呲喇——”,三步并两步地走向隔壁,并不温柔地弄醒了四仰八叉的欧阳烨鸣,厉声问道:“你为何半夜跟踪?有何目的?”
这算不算转移注意力?
段寒生默默瞧着眼前挺拔树立的背影,他耳后的红晕还未散去,颜色反而越加深了一层。
时过境迁,钟清墨经历各种变故,本性虽被自己掩饰起来,平常人看不清晰,不过面薄爱脸红倒是一直没变。
欧阳烨鸣被那么一吼,哪里经得住如此恐吓,当场就将所有事一起招了。
原来林三木在段寒生走后便去了束音阁,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练功,也不再捧着青云游子的武学书没日没夜的看——而是开始注意青云游子的行踪。
刚开始,他们并未在意。
直到钟清墨回门,本该指控勿须长老的物证统统在青云游子房中找出,青云游子刚一归西,林三木顶替其位一步高升,大家才察觉不对。
“他……他就让我每日蹲点守候,等你回来,立即汇报给他,具体他要做些什么,我一刚进门的新弟子,哪里会知道?”
段寒生跟着道:“他素来与我有仇。”
欧阳烨鸣小心翼翼看了眼钟清墨,连忙撇清关系:“是林三木与英俊兄有仇……我……我素来和善,跟任何人关系都挺好的。”
段寒生感叹道:“欧阳兄,你脸真大。”
这话昨日他说过,结果被打成猪头,换做以前,更是会毫不犹豫地抨击回去,可人家有掌门撑腰,欧阳烨鸣只能忍着憋屈道:“我是脸大,我脸特大。”
☆、第三十一章
段寒生勾起一抹淡笑,满脸慈爱:“你知道便好。”
欧阳烨鸣恨得牙痒痒,心道,你尽管得意,回了承华阁,有你好日子受。
“逞口舌之快有何用处。”钟清墨还对方才那顿误食的早餐耿耿于怀,见他心情愉悦,非要教训几句才好:“不如提高警觉,以免再被跟踪。”
“我会注意。”段寒生笑着称是,应对如流。
钟清墨横看竖看不顺眼,这举动像是另有一层“你说得都对,我都爱听”的含义,听着好生不自在。
他手指抠着掌心,良久才憋出一句:“莫要花言巧语。”
欧阳烨鸣左顾右盼,心如电转,脑中已闪过几百个念头,最终暗下决定——反正已被抓包,不如率先投诚,等放他平安回去,再从长计议。
这时,门口有小童敲了几声,唤道:“钟掌门。”
钟清墨将注意力移开,凝了凝神,应道:“进来。”
小童年龄看着不大,模样倒是老成,见到钟清墨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一言一行仍是毕恭毕敬:“自钟掌门接管门派以来,闭关出山繁忙劳累,今晚勿须长老特地宴请江湖各路豪杰,各大门派,也好让他们认识认识您这位新掌门。”
钟清墨蹙眉:“本座未有听过要办宴席。”
小童一板一眼道:“一切已按照勿须长老意思发布请帖通知下去,钟掌门无需过问,只需记得参加就好。”
说罢,他不等指令,不听回应,躬了躬身——没什么诚意。
脚下如风,直接回头便走了。
方才的一来一去,激起欧阳烨鸣心中惊涛骇浪,这哪里是来商量,分明就是通知命令!看来钟清墨表面贵为虞清派掌门,实则没什么地位,连个小童都敢对他冷言冷语,无半点恭敬,想来林三木选择勿须长老当靠山,是选对了的。
他的思路千回百转,为自己还未叛变、仍留有余地的处境沾沾自喜。
钟清墨看欧阳烨鸣表情,一副飘飘欲仙姿态,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便不悦,一掌将他劈晕:“新晋的弟子,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