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满宫堂(16)
正说着,姗姗来迟的两位亲王终于到了。
皇室宗亲和两位亲王手中各有一本小册,面上写着每一个参选者的姓名、家世以及初选的情况,待一人表演过后,可在名下勾选。复选分为“下、中、上、上上”这四等,只有得到半数以上的“上”等评价,才能通过复选,进入终选。
勋贵子弟和文官子弟这次不再分开,抽签决定表演的顺序,苏誉抽了个十分靠后的签,就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悄悄看了看两位神情肃穆的亲王,暗忖昭王殿下怎么没有来,那家伙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给他投票的吗?
皇室宗亲坐了一圈,两位亲王坐在正中,杨公公手拿一张黄绢,挨个唱和出场的人名。
勋贵子弟多数表演武艺。
鲁国公世子耍了一套枪法,一杆银枪在他手中如同活了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好!不愧为将门虎子!”肃王拍手叫好,宗室们也纷纷称赞不已。
文官子弟的表演则更为繁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几个人一起表演对对子的、赛诗的,甚至有人当场做了一篇策论。
宗室们纷纷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肃王殿下对于武艺比较感兴趣,而凌王则昏昏欲睡。
苏誉看了半晌,更加确定这大选的目的根本不是选妃,而是为了露脸以求仕途的。试想皇上娶一个天天舞枪弄棒的妃子,或是张口就是国计民生的妃子,那该有多糟心!
“下一个,苏誉。”杨公公尖锐的声音唤回了神游的苏誉。
负责搬道具的小太监在空场中央摆了个桌子,众人以为苏誉要表演作画;谁知小太监又在桌上摆了几把刀,众人猜测这是要表演雕刻;之后又在桌上放了砧板,众人……
苏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站在桌后,默默地从木盆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他苏誉,真的,一个都不会!想破脑袋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长,能拿来表演的只有……杀鱼技能了……
“苏誉,献演的是……杀鱼。”杨公公尖细的声音传了很远,整个御花园有一瞬间的静默。
“噗——”凌王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溅了肃王一脸。
肃王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给了凌王后脑一巴掌。
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憋笑的声音,苏誉硬着头皮拿起了一把刀。
不远处,一只金色小猫轻盈地窜上假山,蹲坐在最高点,后面跟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胖猫。小胖猫因为腿有些短,划拉了两下才爬上去。
深吸一口气,苏誉闭了闭眼,事已至此,总要继续下去。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专注于手中的鱼。
刀功,重在腕力,如同操纵乐器。有些人用刀,看起来手法繁复,花哨无比,实则浪费气力,切出的东西也不甚精细。真正的高手,则返璞归真,通过手腕的角度调整,便可轻松自如地挥刀,甚至有时候根本看不到手上的动作。
苏誉的杀鱼技能便是如此。
不过既然是表演,就要弄得好看些。前世苏誉也曾参加过美食大赛,为了博眼球,特意练过一些好看的花刀,既能表演,也能杀干净鱼。
开膛破肚,扣腮去鳞,行云流水,毫无阻碍,一把小刀在他手中犹如活物,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动,小刀在指间灵活地翻转,宛如一尾银色小鱼。
收刀,苏誉将杀好的鱼摆在桌上,看起来还是完完整整的一条鱼。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鱼尾,轻轻晃动了一下,瞬间抽出,整个鱼骨连同鱼尾都被抽了出来,而鱼身还是完完整整的!
“喵呜!”小胖猫惊讶地叫了一声。
金色小猫头也不回地拍了弟弟一爪子。
苏誉听到了猫叫,抬头正看到蹲在高处的金色小猫,不由得微微一笑。抬手将鱼肉扔进装满水的桶中,白嫩的鱼肉瞬间分开,一片一片形似花瓣,根部却又相连,宛若牡丹盛放。
“妙啊!”凌王惊呼出声,有了这手法,就再也不用担心卡鱼刺了!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十三哥。
肃王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誉看了看宗亲们那副抽搐的表情,擦了把汗,他这么卖力,应该不会因为态度不端正而获罪了,当然更加不可能选中晋级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鱼:喵大爷们的日常是怎样的呢?
喵攻:吃饭睡觉打弟弟
十三叔:吃饭睡觉打弟弟
十七叔:吃法睡觉……打侄子
弟弟:吃饭睡觉QAQ
☆、第二十二章 安国塔
男子这边虽然有几十号人,但因为文官子弟们的“团体表演”众多,倒是省了不少时间,一下午就差不多了。
复选的结果并不会当场公布,须得等到明日才能知晓。因为人数众多,最后的成绩需要统计,况且那么些关系户,宗亲们总要合计一下,免得得罪人。但总的来说,选男子的速度是很快的。
而女子那边相对的就要慢得多,据说太后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只让宫女们给秀女发了针线考校女红,三天之后再来验看。这期间又让礼乐司的人教秀女们跳舞,说是最后一天的宫宴上要给皇上看的,大选结束也就显得遥遥无期起来。
苏誉心安理得地回到寻阳殿收拾行李,估计明天就能回家了。亏得以为要被困在这里十几天呢,竟然忘了以他的资质很快就会被刷下去,完全是白担心。
晚间,苏誉吃饱喝足,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见酱汁儿来找他,猛然想起来小猫还不知道他换房间了,赶紧从包袱里摸出几块小鱼饼,挂在后窗上。三楼的后窗离墙还有段距离,不过以酱汁儿的聪明才智,应该是知道走楼梯的……吧。
要是小猫今天不走后窗走前院怎么办?
苏誉烦恼地抓抓头,索性走出门去,趴在栏杆上。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夜能视物的猫眼总能看到他了吧。
勋贵子弟住的乃是寻阳殿的东偏殿,这栋小楼也是面朝东建的,站在三楼,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前殿。
刚刚到掌灯时分,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几点余晖昏昏沉沉地笼罩着皇宫,将那朱红琉璃瓦映照出几分寂寥之感,也就将中央的那一处高塔凸现出来。
皇宫中的建筑大多不会超过三层,大安皇宫却有一处例外,就是位于皇宫中轴线上的一座七层玲珑塔。那塔建得十分漂亮,高耸入云,每一层都修得极高,此刻正一层挨着一层地亮起灯火,从大窗户里透射而出,宛若一个精致的灯笼,向皇宫的四面八方散发着光芒。
“果然,在皇宫里看,这塔要美上数倍。”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苏誉回头,正看到跟他一样出来纳凉的鲁国公世子。
一句“鲁公子好巧”刚要出口,苏誉猛然想起来人家不姓鲁,一时又想不起来鲁国公姓什么,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在下苏誉,与公子比邻两日,还未打声招呼,实在惭愧。”
鲁国公世子不以为意,跟他一起靠在了栏杆上,“高鹏,表字万里。”
苏誉眨了眨眼,原以为他这种年过二十来参加大选的“大龄未婚青年”应该是凤毛麟角,没想到堂堂鲁国公世子也是个“剩男”,顿时觉得与他拉近了不少,便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指着那个“大灯笼”问:“世子可知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塔名叫安国塔,苏誉倒是听过这个塔的名字,因为实在太高,在京城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看到这座塔的,但京城中的百姓对于这个塔是用来做什么的却一无所知。
高鹏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那玲珑剔透的高塔,沉默了良久,久到苏誉以为他不打算再开口的时候,才缓缓地说,那是国师的住处。
国师?苏誉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有国师啊!
因为选秀的关心,苏誉前些时日恶补了大安的律法,觉得这个朝代有很多东西有匪夷所思,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国师的规定。
大安的国师,是一个高于亲王爵位的存在,在大安朝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国师的权利甚至于有时候会凌驾于皇权之上!这种扯淡的规定,定然会造成皇位的不稳,试想有什么大事都要国师算一卦再决定,那简直跟扔骰子一样不靠谱!
“万里兄,”正待再问什么,长春侯世子从楼梯上走过来,笑着跟鲁国公世子打招呼,见他二人在这里吹风,便自来熟地也凑了过来,“苏兄今日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苏誉干笑两声,“叫我瑾堂便是。”他们俩之前没说过话吧,上来就叫“酥|胸”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趁着今日是映月日,赶紧朝安国塔拜一拜,但愿国师给我的评价不会太难看。”长春侯世子笑着提议。
安国塔每七日会点亮一次,这便是映月日,其余都是观星日,国师要在塔顶观摩星象,不可打扰,只有映月日的时候,才会接受人们的祝福和愿望。
正说着,七层玲珑塔已经全部点亮,恰好代替了沉没的夕阳,映亮了整个皇宫。院子中已经有人在朝着塔的方向跪拜了,就连正在干活的小太监,也低头施礼,停顿片刻后才又继续干活。
“愿大选期间我妹子不会再惹麻烦。”长春侯世子低声念叨了一句,方才他买通的太监传话来,说他妹妹哭闹不止,吵吵着“大家闺秀岂能如同歌妓一般当众起舞”,说什么也不肯学跳舞,弄得他很是头疼。现在就祈祷国师保佑,可千万别让他妹妹选中了,皇上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这要是惹怒了皇上,他们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那些个目不识丁的百姓好糊弄也就罢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世子虔诚的跪拜祈祷,苏誉感到万分震惊,这种信仰的程度已经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左等右等,金色的小猫也没有来找他,苏誉有些失落,自己躺在豪华的木床上滚了滚。关于国师的事,他实在是憋得不行,想找个人好好说说。
传说前朝灾难重重,战火不断,到了末期已经民不聊生,大安朝却是自开国以来就风调雨顺,少有灾情,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边关都常年太平。人们都说是因为国师的神力庇佑,大安皇室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皇室。
本来觉得这封建迷信挺扯淡的,但今晚跟两个世子的交谈让他发现,国师似乎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的,一时间想到他自己就是穿越来的,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也许真的存在。那么,国师会不会知道穿越回去的办法呢?
想到这里,苏誉不由得激动起来,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国师才行!听长春侯世子的意思,终选是由国师来裁决的,到时候是不是能见到呢?
皇帝陛下可不知道这蠢奴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此刻正蹙眉看着身边的小胖球,“这几日你便住在偏殿吧。”说着,捏住他的后颈肉打算扔给身边的汪福海。
黄白相间的小胖猫死抓着身下的软垫不撒手,明显是不愿意离开。
“皇上,王爷许是不愿住偏殿。”汪公公同情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胖猫,那偏殿一直宣称是给皇上养的猫住的地方,里面摆着猫窝,但毕竟是个摆设,住着自然没有皇上的寝宫舒服。
“不住偏殿,难道跟朕住吗?”安弘澈很不满,弟弟在这里碍事,他总不好变成猫跑到寻阳殿去,那蠢奴又不知道在干什么蠢事,真是让人不消停!
“启禀皇上,凌王求见。”殿外传来通禀声。
安弘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宣!”
昭王殿下忙不迭地朝远处跑了几步,他才不要去住那狭小的偏殿呢!皇上的寝宫是整个皇宫最舒服的地方,整个寝殿都铺着地毯,大半个屋子都是软垫,还挂着繁复华丽触手可及的丝绦,每次他变成猫变不回去,就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