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后(59)
“一只鸭子……只有两条腿……要多少只鸭子……才会有这么多……鸭腿呢?”
“祝青青,别说话了!快吃!你不吃我吃了!”
“好……吧……”
李钺唏哩呼噜,狂吃一顿,啃完鸭腿,喝完米粥。
祝青臣还在慢吞吞地啃啃啃。
李钺看看其他小孩,其他小孩和他差不多,这么久没吃肉,早就稀里哗啦地吃完了,正啃鸭骨头呢。
他想了想,干脆双手端起祝青臣的碗,递到祝青臣面前。
“就是你,一直说话都不吃。快点吃,等一下他们来抢你的。”
同伴们不满:“钺哥,我们才没有要抢祝青青的!”
然后他们转过头,看着祝青臣的鸭腿流口水:“但是祝青青,如果你吃不下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吃。”
还说没有!
李钺皱着小脸,挡在祝青臣面前,把他们都赶走。
不过,他们都还只是三四岁的小孩,眼馋鸭腿,也很正常。
他们能捏着小拳头,用最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就已经很棒了!
在李钺的守护下,祝青臣吃完属于自己的鸭腿,还留了一块肉给他。
“李月月,谢谢你,给你吃。”
“你自己吃吧,我早就吃饱了。”
吃完晚饭,大人们都忙得很,实在是没工夫管他们,简单给他们擦了擦身子,就让他们自己上床去睡觉。
守备府的床特别大,五六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横躺着,还有很大空位。
放下帐子,外边烛光影影绰绰,还有火光闪过。
几个小孩激动得睡不着,压低声音,聚在一起说着话。
“好软的被子啊,闻起来还香香的。”
“原来守备吃得这么好,住得这么好。”
“好想一直在这里住啊。”
“我爷爷说……”祝青臣扭了扭,像一个挣扎的小糯米团, “李月月,你抱得太紧了。”
李钺大声道:“我这是在保护你!”
“爷爷就在外面,不需要保护了。”
“也需要!”
李钺躺在床铺最边上,祝青臣睡在他旁边。
两个人打打闹闹,其他人试图插话,但是根本插不进去。
—— “祝青青,你爷爷……”
“李月月,你压住我的肚肚了!”
—— “钺哥,你爷爷……”
“祝青青,我是小狼崽,我时刻准备打仗!”
—— “等一下,你们的爷爷到底说了……”
“哼!”
什么小狼崽?
祝青臣和李钺像小狗崽一样,低下头,和对方顶牛。
好友们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算了,不问了,他们也不是很想知道。
小孩子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猜测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用童言稚语说出来。
说着说着,他们就困了。
祝青臣是最先睡着的。
他抱着李钺的肉肉胳膊,下巴搁在李钺的肩膀上,双眼紧闭,微微仰起头。
李钺摇摇他,小声问:“祝青青,你睡着了?”
“嗯……”祝青臣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没睡着,睡着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我有一半睡着了。”
祝青青的第一个“青”睡着了,第二个还没有。
李钺想了想,最后拢起手,挤在他的耳边:“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叫我‘李月月’,记住了吗?”
祝青臣问:“为什么?”
“我就叫‘李钺’,我不叫‘李月月’,你明明都知道,还这样喊我, ‘李月月’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
“可是‘李月月’和‘祝青青’很配呀。”
说完这话,祝青臣翻了个身,抱住李钺,沉沉睡去。
李钺低下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祝青臣,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
祝青臣不傻,他一直都知道,李钺的名字就是“李钺”。
可是“祝青青”是三个字, “李钺”只有两个字,他觉得李钺应该和他一样,所以一直喊他“李月月”。
那就……随便他吧。
李钺同样抱住祝青臣,两个人抱在一起,撅着屁屁,沉沉睡去。
两个小孩自动形成一个结界,和旁边的同伴界限分明。
小伙伴们表情复杂:“他们不会以为他们说话很小声吧?”
“钺哥和祝青青真讨厌,他们两个干脆也成亲好了。”
*
翌日清晨。
祝青臣和李钺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祝青臣的爷爷,拿着连夜撰写好的讨贼檄文,在守备府门前的高台上朗读。
祝青臣的爹爹,则带着人,拿着檄文,四处诵读。
李钺的爷爷和父亲把守备的人头挂到城楼上,然后扛着兵器,四处巡查。
凤翔百姓苦朝廷已久,对于他们昨夜的起事,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
不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不管是守备来管他们,还是祝大人,李大刀,都一个样子。
再说了,祝大人,李大刀和他们还更熟悉些,说不定他们管得比守备好呢?
直到祝爷爷下达他们接管凤翔城的第一道命令——
凤翔城全城上下,免除本年赋税,不必交粮。
他们的眼里,这才有了光。
祝爷爷说,消息一旦传回朝廷,朝廷很快就会派援军前来平叛,所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收拢民心,训练军士。
所以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必须马上做好迎战准备。
就这样,一行人在守备府里住下来。
他们把守备府里的假山花草夷平,作为训练的空地。
城中年轻男子训练的时候,祝青臣和李钺也在旁边走廊上,伸出自己的小拳头。
李钺皱着小脸,用力出拳:“哈!哈!哈哈哈!”
祝青臣努力憋住:“李月月,你不要笑了,你一笑我也很想笑。”
“我没有在笑!这是出招的时候喊的!哈——”
夏去冬来,祝青臣和李钺也过了自出生以来,最好的一个年。
他们穿上了有暗纹的新……小罩衫,还戴上了做工精致的虎头帽。
可是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天气转暖,朝廷的军队……也来了。
朝廷委派的凤翔城新守备,也来了。
那是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比几个爷爷还老。
朝廷攻城,他们守城,来来回回打了快半年。
他们到底人少,兵器甲胄也不如对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全军覆没。
所以,在初秋的某个夜晚,祝爷爷一身素衣,打开城门,独自去了对方军营。
他去见了那个新来的白胡子守备。
新守备让他速速投降,念在往日交情,可以饶他家人一命。
祝爷爷却说:“凤翔城前年寒冬,冻死了十八个人;大前年,冻死了二十八个。去年我与李大刀守城,无一人冻死。究竟是寒冬冻死人,还是朝廷冻死人,崔大人心里应当清楚。”
新守备沉默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祝爷爷全须全尾地从敌方军营里回来。
新守备以寒冬为借口,不再攻城,双方依旧僵持,但是不打仗了。
于是祝青臣和李钺又过了一个欢乐的新年,来到五岁。
这一年,新守备依旧不攻城,祝爷爷和李爷爷也不再把所有精力都投在打仗上,他们悄悄派人出城,在距离凤翔城百里远的地方,找到几座山,开始在山上修建山寨。
其实……祝青臣和李钺跑去找爷爷的时候,撞见过一次。
那个白胡子爷爷,和爷爷们一起喝酒!
祝青臣和李钺“哇呀呀”地冲过去,要把新守备给撞飞,结果还没撞上,就被爷爷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