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的大师兄(8)
“行吧。那我带你一块玩,不用拜师了。”
赵慕黎亮起双眼:“嗯。”
一大一小兴冲冲走出屋檐没几步,齐刷刷转身,跑回屋内眼巴巴望着赵亭。
赵亭修长的手指握着案卷,头也不抬:“干什么?”
陆延陵:“去挖藕!”
“!”赵慕黎瞪大眼:“逮麻雀。抓蝌蚪。捉金龟子,蛐蛐!”
陆延陵:“离这儿最近的十里荷坞是本地县衙的小妾的表兄弟种的,我经常去那儿偷挖藕,不管是烤藕、煮藕汤都很好吃。荷塘里有蝌蚪,岸边一排柳树有金龟子,经常有麻雀跑那儿偷抢莲子,所以去那儿最好!”
“去。”赵慕黎踮起脚尖,两只小手拍在赵亭膝盖上,小脸蛋无甚表情,目光倒很渴望:“一起去。一起去。”
赵慕黎一直是安静乖巧的,当然争取感兴趣的事物时尤其固执,连赵亭发脾气也劝不动他,可他感兴趣的事物太少,难得见他如此激动。
赵亭抱起赵慕黎,“你挺会哄小孩。”
陆延陵觍颜笑说:“父子心性相似而已。”
赵亭食指点了点赵慕黎眉心:“只此一次。”乜了眼陆延陵:“走吧。”便抬脚走出屋。
陆延陵在后面瞧着父子俩的背影,歪了歪头,觉得少了点什么,蓦地灵光一闪,跑上前搂住赵亭的肩膀,眯起眼,就是这个感觉,曾经在热闹的街道、庙会看到的一家三口画面……就是娘子有点高,他得翘高胳膊才能搂住,才搂一会儿就肩膀酸。
赵亭顶起肩头,要甩开他,没能甩掉,陆延陵那胳膊黏住了似的,想开口训斥,怀里的赵慕黎双眼亮晶晶地瞧着他们,让他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
十里荷坞。
一艘小船深入荷塘,船舷边趴着个小孩,伸长脖子焦急地看丛丛荷径下的水面,在他身后自然是赵亭,也不自觉蹙眉凝望浑浊的水面。
蓦地“哗啦——”声响,溅起串串晶莹水珠,浑身湿透的陆延陵冒出水面,攀着船舷,往里扔出两节成年人胳膊大小的藕节,另一手执一个莲蓬、一朵荷花,分别递给赵亭和赵慕黎,而后爬上去,兜头一件干净的罩衫和赵亭冷淡的声音:“别把寒气过给孩子。”
陆延陵拿下罩衫,笑眯眯问:“夏日暑热,寻常想法应该是怕过暑气而非寒气,黎儿又没下水,头顶还戴着他的小帽子呢,怎么着也不至于过了寒气。反倒是我,沉疴在身又下水,说不准风一吹就病了——所以你其实关心的是我……”食指和中指悄悄爬上赵亭的手背,挠了挠,定定地望他,“对吗?”
赵亭猛缩回手,白他一眼,“爱换不换。”
“换!”陆延陵笑嘻嘻的,“娘子的关怀,为夫怎能不领情?”
当即就脱掉外衣、里衣,露出赤.裸的上半身,皮肤微黄,唯独胸口纹身那处白得没有血色。时人以白为美,但陆延陵肤色均匀、皮肤光滑,别有一番野性与健康的风情,并不逊色于肤白冰肌。身上没什么赘肉,比三年前瘦了许多,但是不难看,而多了份引人蹂.躏的病弱感。
胳膊、胸口和后背结了许多泛白的疤,小如指甲盖、大则有巴掌长,尤以小腹处的疤痕最狰狞。
赵亭本是瞧得口干舌燥,脸颊生热,耳朵尖泛红,再看清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狰狞伤疤时,心口一窒,难免想起三年前身受重创的陆延陵。
他记得落在陆延陵身上的每一剑、每一刀,便是当时记不住,也在三年内反复的追忆变得无比清晰。
“什么时候伤的?”
陆延陵身体一僵,低头看去,小腹处游离一只骨肉匀称的手,抚摸着十字状的刀疤,动作轻如羽毛拂过,倒是有点儿痒。
“……不大记得。”陆延陵披上罩衫说:“不痛的。”
那手从小腹往上游走,撇开罩衫,碰触着微凉的、带着水珠的皮肤,“除开伤疤,其余肌肤光滑,像流落在外做了三年乞丐饱经风霜者该有的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想写快一点的,可是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写两千字左右,剧情好慢。按我理想中的,第五章 应该要到一个剧情转折了QAQ
PS:陆受赵攻,不要站错。我最近有点迷攻一边掉眼泪珠子问‘你爱不爱我’一边()得很猛这种剧情。
第6章
陆延陵抬眼,对上赵亭漆黑的眼珠,里面的情绪是冷的、静的,如一面置于湖底的镜子,倒映着他略显扭曲模糊的身影。
“饱经风霜是指什么?”
“风吹日晒,挨饿受冻,旷邈无家……不懂吗?”
“狂风暴雨我会躲,烈日暴晒我会找阴凉地躺着,饿了到街头躺一躺、找个大户人家做短工粘知了什么的……再不行,漫山遍野都是野食,填饱肚子还不容易?我住破庙里,也是遮风挡雨的好去处,到了冬天便捡些柴火、干草烧,勉强暖暖,不过挨冻实在难受,手脚经常会烂——你要看看去年冬天留下来的伤疤吗?”
陆延陵把双手捧到赵亭跟前让他看,确实不少冻疮伤疤。
“你现在倒口齿清晰了。”赵亭向后躺,“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身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陆延陵凑上前,张口要说话时,异变突起,数十黑衣人自荷塘跃出,水花四溅,刀光闪烁。惊骇之下,陆延陵第一反应便是抱住赵慕黎,而后挡在赵亭身前,毫无防备地空出后背,企图以肉.身保护‘妻’儿。
赵亭神色莫测。
当破空声袭来,利刃朝着陆延陵后脑勺劈砍下来时,赵亭忽地身影一晃,一手揽过陆延陵将他压在下方,另一手夺过利刃并将黑衣人踢落水中,随后将小船推出危险中心,独自对付一众刺客。
陆延陵脸色苍白,并不痴缠,划着小船朝岸边奔去,“黎儿,闭上眼睛,别看。”
赵慕黎双手抱着小帽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荷塘中心缠斗的赵亭与黑衣人,闻言把自己小小的身体依偎进陆延陵怀里,“黎儿。不怕。”
很快到岸边,一干暗卫跑来,一个抱走赵慕黎、剩下都去支援赵亭。另一边,赵亭边打边退,逐渐逼近岸边,暗卫加入后,局势有所逆转,但就在黑衣刺客被杀得七零八落时,一阵诡谲的琴音由远及近,竟化作无形利刃攻向赵亭等人。
不稍片刻,便有一紫衣人携两名黄衣侍女从天而降,落在堤岸旁一亭子上方。
紫衣人戴着银白面具,怀抱古琴,身段风流,身后两名侍女则抱剑站立,其中一个样貌熟悉,赫然便是昔日的江湖第一美人赛仙儿!
“紫衣银面、琴剑双绝,魔教左使师蔚然不是早已改邪归正、自立门户了吗?如今刺杀本世子,可是公然与朝廷作对?”
师蔚然眸光流转,拨弄琴弦轻笑:“是我要与朝廷作对吗?赵亭,你此番目的为何,当旁人不知?朝廷富有四海,偏偏容不下小小的武林,最近一年更是动作频频。你也曾是江湖人,一朝认祖归宗就忘了本,甘为朝廷走狗,反过来步步紧逼,连养你的衡山派也没放过。自你上了趟衡山,衡山派便紧闭山门,不问江湖事——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不该杀?”
“江湖武林拉帮结派、为非作对,对势力范围内的百姓擅自收取所谓保护费,门派收徒不分良莠,形如私养兵马,于国有害!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斩立决,而朝廷给你们时间自主整改,已是宽大为怀。”
“对我等赶尽杀绝,还要我们感恩戴德?世子爷,不是这么欺负人的!”
“道不同,不相与谋。”
身后的暗卫投来一柄宝剑,赵亭接住,拔.出剑身,银光凛冽,顷刻间便与凌厉的琴音交织。师蔚然成名已久,深厚内力灌入琴音,化作利刃,可谓杀人于无形。赵亭欠缺实战经验,胜在确实天赋异凛,独战师蔚然也能打平手。
赛仙儿和另一个黄衣女子分别缠住暗卫,输在寡不敌众,逐渐落入下风,不得不且战且退。突然,清秀面孔的黄衣女子被踢中腹部,狠狠摔出一段距离,挣扎起身时,瞥见陆延陵,当即飞身挟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