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俏村花(7)
陈小幺生怕自己被落下,一颗心提着,急急的看着梁川的背影,结果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立时摔了一跤。
带刺的荆棘刮得他小腿生疼。
他张了张嘴:“梁……”
可是想起方才梁川的脸色,陈小幺又不敢叫了,硬生生把话头憋了回去。
只好吸着鼻子,自己小心翼翼的将腿往外挪。
梁川个高腿长,走的忒也快,陈小幺再一抬头,他人影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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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是过了会儿,才发觉身后人没了。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睡的不足的缘故,他心下莫名有些烦躁之意。
陈小幺靠他近一些,那股躁意便愈甚。
如若不是这样,以他平日里的警觉,不至于人没了这么久,才将将发觉。
梁川回身望着来时的路,略略想了一会儿,又原路折回去了。
走了半里地,在一颗大树底下见着了陈小幺。
陈小幺正席地而坐,一条小腿翘在膝上,露出比脸还要白上一点儿的小腿皮肤。
上头一抹血色十分显眼,想来是在哪里跌了一跤。
他正扯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碎布条,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包扎。
手实在是笨,包的歪歪扭扭,丑极了。
陈小幺听到脚步声,抬起眼,一双大眼睛湿而红,好像是哭过了。
他见是梁川折返而来,不由更急,慌慌张张打了个更丑的结,扶着树干就要站起身来。
梁川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人慢吞吞的跟上来了,转身便走。
不过好歹是没再跟方才似的那么快。
但那人大约是因为刚伤了腿,又怕再跌倒,动作比刚刚还慢。
梁川顿住步子,抬眼看了看天边,想,要等他这么磨磨蹭蹭,要下山,非得捱到大中午不可。
干脆转身,两步上前,拎小鸡崽儿似的,把人拎到了自己背上。
“搂紧。”他说。
陈小幺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敢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的揪住青年的衣领子。
背上的人僵着身体,连呼吸也放得轻轻的。
梁川能感觉到少年的小腹都在微微颤抖,缩的紧紧的,像要努力把身体蜷缩起来,不敢挨到他身体的一寸。
梁川有些无奈。
他想到昨晚,这人分明晚上还敢凑过来挨着人睡,到了白天,胆子又比谁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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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半个多时辰,再走回村里,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梁家是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还没住上青砖大瓦房。
院子里头是土屋三间,中间的是堂屋,右边那间小的睡梁川梁田两兄弟,左边那个大的则被隔成两块,一边儿睡梁老汉跟刘美花,一边儿睡梁小妹。
梁川进院子的时候,刘美花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鸡笼前面,拿着个簸箕,捻着里头的草籽喂鸡。
见继子回来,便抬头从笼子上头瞥了他一眼。
刘美花也没问他咋一晚上没回来,知道多半是在山上。
只是梁川推门进去,刘美花还是眼尖看到了继子手上的血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问:“手上咋弄的?”
这话倒不是说有多关心他的安危。
打猎好歹是个有危险的活计,早些年的时候,梁川年龄还不大,偶尔遇到什么体型大些的猎物,是会受点小伤。
所以她瞧见梁川手上的血迹,就以为今天也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梁川怔了一怔,垂眼看去。
右手掌心上,的确有一道挺明显的血痕。是昨天晚上,他自个儿拿匕首划的。
因为当时没觉得有多疼,觉得应当划得不深,此刻看,那伤口分明有个一寸来长,皮肉外翻,又因为昨天夜里又是拔毛又是烤鸡,上头已经沾了些草木灰。
看着是有点渗人。
不过梁川却是在想别的。他想起为什么给自己来这么一刀,自然也就想起源头那人。
“没。”梁川把手心合上,没再让那块儿露出来,“娘我进屋了。”
“哎!”
一会儿仍旧是要去田里,接着翻土。
梁川进屋洗了把脸,唏哩呼噜喝了碗稀粥,背上背篓准备下田了。
被刘美花叫住,拐弯抹角问了几句话,还是昨天打猎的事情。
这一两年,梁川本事见长,打到好东西的次数也变多了,一个月去一回镇里,积攒的山货加在一起,可以卖好些银钱。
两亩田根本不够全家五口人吃的,梁川的那些钱,一部分挪出来补贴家用,买肉买蛋,另一部分,则是他自己存着,也不知存了多少。
但刘美花寻思着,总该是有不少了。要是这小子藏了心思,打到了什么好的没给家里说,那更是不得了。
这不,问清了昨天的确是啥东西都没打着,而不是打着了被梁川自个儿藏着了,才放了心。
又唉声叹气,念叨了几句他的婚事。
虽说刘美花对这个继子不怎么上心,可在梁川的婚事上,她跟梁老汉倒是一边儿的——希望梁川赶紧找个媳妇,早点成家完事。
一来,梁川是当大哥的,他的婚事没着落,按村里的规矩,梁田这个做老二的,也不好越过哥哥先谈亲事。
眼见着梁田过完年就满十三岁、进十四岁了,也该留心起来了,这年头成亲都早,好姑娘更早。
二来么,梁川的媳妇一过门,她也能稍微松快些,摆摆婆母的架子,这屋里的活,有媳妇干就成了,她乐的清闲。
上回梁老汉得罪了王媒婆,又被毛六在村口树墩子那里指桑骂槐了一通,如今全村都在看梁家的笑话,觉得梁川这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媳妇了。
刘美花就想着再探探继子口风。
不过刘美花说了几句,看继子脸色冷冷淡淡的,一副心情欠奉的模样,也就闭了嘴,嘀嘀咕咕的出去了。
梁川主意大得很。在这屋里,谁都做不了他的主。
娶不到媳妇就娶不到吧。刘美花心想。
只是得想个法子,给王媒婆送点糖啊肉的,梁川找不到媳妇就算了,梁田可不能就这么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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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这一去田里,就呆了一整天。
中午的时候,别家都回去歇息吃饭了,他就往田埂上一坐,吃自带的干粮,喝水囊里的水,囫囵填了肚子,抹了把嘴,又开始干活。
别人看到这幅光景,定要打趣一句,说川哥儿,你不累吗?这么拼命,是不是就为了攒钱娶媳妇啊?
其实不然。
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么点儿活,在梁川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总是看人割麦子,没割多久就喊累,梁川觉得不至于。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
等太阳下了山,梁川收拾东西往家走。
天气愈发冷,天也黑得早了,等到了村口的时候,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家家户户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
只是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热闹事发生。
走得近了,果然见一群人围在一处,中间传出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又是哭又是嚎的,语无伦次说着话。
梁川不爱凑热闹,背着背篓,往旁边绕着走。
那圆圈中间被围着的,是正是陈小幺的奶奶陈阿奶。
陈阿奶今年七十多了,早几年眼睛耳朵就不好使了,近些年,脑子也不好使了。
听陈家旁边那户人家说,这些年,陈阿奶总是神叨叨的,有时清醒,有时候糊里糊涂。
时常大晚上一个人在外头晃荡,说什么陈家祖坟不好了,人都死光了,都是报应之类的。
今天,就是陈阿奶又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见人便扯着问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眼下,陈阿奶正扯着一个女娘,问:“姑娘,你嫁人了吗?”
那女娘“咯咯”笑开了,大声说:“陈阿奶,你糊涂了,我是春杏儿啊,前年就嫁人了,儿子都一岁多啦!”
陈阿奶“噢”了声,又去扯另一个姑娘,枯瘦的手就像树枝一样,爬在姑娘的手臂上,“那你呢,姑娘?”
那姑娘是外村嫁过来的新媳妇,根本不了解陈家的事儿,只是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这疯婆子会找上自己,当即有些嫌弃,挣开她的手躲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