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狂(31)
李舒想起昨晚的古怪事情,忙仔细询问。得知他俩给自己渡了内力,李舒大吃一惊:“‘明王镜’?!”
说着立刻从丹田开始,运转“明王镜”。
“明王镜”是苦炼门心法,所有苦炼门门徒都必须修炼。
心法共有十重,李舒一直停留在第七重,想再往前,却一直都无法突破。此时内劲在他体内流转,从丹田到四肢百骸,最后回到丹田,一切顺畅。章漠给他的那道剑伤残留的淤血,似乎也在落入沈水之后全都吐了出来。
白欢喜回忆当时情况:“你体内另有一股真气,和‘明王镜’不一样,但它可以跟‘明王镜’融合。”
“那是栾秋的内力。”李舒把昨晚遭遇一五一十说出。
三人面面相觑。
“不可能,不是同一种内功心法,怎么能融合?”白欢喜忖度,“难道‘明王镜’吞掉了栾秋的那部分内力?”
李舒渐渐烦躁。好不容易解决一件事,却又冒出新的麻烦。
“好罢,废话免谈。你们有什么要带的、要收拾的,今日之内都整理好。晚上在这里会合,我们回苦炼门。”他说,“不能再留,再留只怕会生更多事端。”
商歌:“要走就现在走。”
李舒:“我总得跟人道个别。”
白欢喜:“跟谁?”
李舒:“曲洱、渺渺这两位救命恩人,被我吃了不少蛋的老母鸡,走不动的老马……”
还未数完,白欢喜和商歌翻墙走了。
曲洱来喊李舒吃早饭:“平时饭没好你就坐在桌边了,今日是怎么了?病还没好吗?”
“今天谁做早饭?”李舒问。
“二师兄。”
李舒心里像揣了一尾欢蹦乱跳的鱼,啪嗒啪嗒地扑腾,没完没了。他盯着栾秋端来面碗和菜,但栾秋没看他。又盯着栾秋落座吃饭,栾秋仍旧不看他。
曲渺渺和卓不烦从面碗里翻出荷包蛋,连同桌蹭饭的骑牛少年碗里也有一个,三人都十分惊喜。
栾秋:“好好吃,补补身体。”
李舒万分期待地翻自己那碗清汤面。几乎连碗底都反扣过来了,除了面、汤、两根青菜三片肉,再无其他。
“……我怎么没有?”李舒问,“我也是病号。”
“你精神得很,没必要。”栾秋埋头吃面。李舒气得把筷子当作栾秋,咬得吱嘎作响。
“二师兄,你嘴巴怎么了?”曲渺渺忽然问,“什么时候破的。”
栾秋一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唇上的小伤口,眼神下意识往李舒的方向飘。但飘到中途他就收了回来:“昨夜打斗,被苦炼门英则弄伤的。”
李舒响亮地吸溜一根面条:“噫,恶徒真是可恨。”
只有曲渺渺和于笙飞快对了个眼色:栾秋耳朵红了。
饭吃到一半,七霞码头的韦问星登门。
他十分喜欢李舒,进门先跟李舒打招呼,再循例看一眼桌上饭菜。
“这怎么行!”他循例大喊,“没鱼没肉,有什么滋味!”说完大手一挥,两个水工迅速窜出山庄。
“别别别!”李舒失声大喊,“不要鱼!不要鱼了!我已经杀了二十多年鱼,杀孽太重!”
韦问星:“那你想吃什么?”
李舒:“猪牛羊,鸡鸭鹅。”
韦问星:“……也是杀生。”
李舒:“不是我杀,善哉善哉。”
韦问星的人挑来好几担子肉,几个水工捋起袖子,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栾苍水在门口探头探脑:“这么多肉,发横财了?”
他自顾自走进来,摇着扇子:“巧了,我还没吃。”说着已经坐下来。
但看见一桌子清汤寡水,他眉头大皱:“这玩意儿……”
“不吃就滚出去。”栾秋冷冷截住话头。
“……正适合清肚肠。”栾苍水立刻说,“我这几天大鱼大肉吃多了,是该来点儿清淡的。”
没人理他,他冲于笙摆摆手打招呼。于笙把自己和曲渺渺都不爱吃的芹菜分给他,栾苍水激动得几乎端不住那碗。
“苍水来得正好,我俩有件事要跟你说说。”韦问星说,“栾秋,昨夜是你把英则打到沈水里去的?”
原来栾秋载大夫回山庄之后,沈灯便到七霞码头去了。他请求韦问星帮忙,在沈水上下游寻找英则,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他的下落。栾苍水当时正好跟韦问星喝酒,便调动栾家的人帮忙寻找。
他们一夜间把江州城沈水这一段翻遍,连江水也捞到了底,但始终不见英则踪迹。
水工和船工回报的时候,有两个人说出曾在附近见过“栾秋”。那男子长得和栾秋一模一样,呆呆地站在水中,打招呼也不见应。他俩回了码头,想到那是浩意山庄的人,生怕他遇上麻烦,折回去想帮忙,但人已经不见了。
“那就是英则。”栾秋说,“他没有死。”
栾苍水:“看来苦炼门有人懂得易容,本事还相当高明。这样一来,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昨夜一番试探,确定李舒并不是那位“英则”,栾秋少了顾忌。“人虽然没死,但他受了我一掌,现在必定身负重伤。还得麻烦韦把头在周围继续搜索。”他对韦问星说,“我那一掌很重,他现在应该无法行动,内伤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李舒叼着两根面条,慢慢咀嚼。
“好!我和苍水再派人到周围医馆问问,进山仔细搜寻。”韦问星拍着大腿说,“总之苦炼门恶徒,人人见则杀之!”
从卓不烦碗里抢了半个荷包蛋的李舒也跟着拍大腿:“对!英则这人满头恶疮,人神共愤,我看他即便从沈水里出来,也活不了多久,说不定已经死在哪条山沟沟里,头被老虎啃了,手脚也烂进泥里,挖都挖不起来。”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附和他们一起骂苦炼门,心里头没有一点儿愧疚,反而整日搜肠刮肚,想些新鲜词汇来痛斥。
“正所谓恶有恶报!”他说得痛快,韦问星简直把他看作知己,拍着他肩膀大笑。
聊着聊着,韦问星说起了曲天阳。
诛邪大会让诸多江湖帮派蜂拥而至,七霞码头交游广阔,韦问星几乎天天都要接待朋友。
聊的是诛邪大会、诛邪盟,自然避不开明夜堂和浩意山庄。
但凡提到浩意山庄,年长的、认识曲天阳的人总是摇头叹气。当年曲天阳尸体从四郎峰上搬下来时,许多人都在现场。他妻子任蔷和几个弟子不顾恶臭,清理尸体、更换衣服,见到尸体胸口那巨大伤口,谁见了都要皱眉。
然而所有人都不明白,究竟是谁杀了曲天阳。
“浩意山庄不是寻常帮派,在江湖上有几十年的根基,曲天阳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手,他是怎么被苦炼门人刺杀的?”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苦炼门的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功力,不仅杀了曲天阳,还能将他尸体用长.枪钉在山崖上,数日都不脱落?
“英则当上苦炼门门主也不过一年时间,莫非是在他之前的前任门主?”
人们议论纷纷。许多人没去过金羌,没见过苦炼门,只能凭借沈灯写的《侠义事录》来获取对那片戈壁和西域魔教的印象。
“魔教若真的这么厉害,只怕我们都会有危险。英则这毒物,说不定比以往的苦炼门恶徒更狠辣。”
人们津津乐道于英则割长老脑袋的故事,有人说:“可那英则不是被明夜堂的章漠一剑刺穿?可见还是明夜堂更胜一筹哇!”
不高兴的韦问星掀了桌子,一堆人不欢而散。
李舒打着嗝起劲鼓掌:“好哇!韦英雄!明夜堂何德何能,敢跟咱们浩意山庄比?”
栾秋终于正眼看他,示意他闭嘴:“这是我们浩意山庄的事情,是栾秋无能,始终无所作为,还让韦把头为我们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