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105)
裴熠翻了个身,握住他的手,在昏暗里应了一声。
人影重叠,逐渐涣散的视线里映着模糊的光影,蛊毒带来的剧痛已经变得麻木,他像是要就此沉眠下去。可裴熠却在竭力护着,像是要把一切悲伤和疼痛挡在外面。
霍闲鬓边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凌乱的青丝铺在被褥上美得就像午夜只盛开一瞬的昙花,裴熠抬手抚开他的眉眼,让他看着自己。
冗长的夜色像一泓春水缓缓漾开,铺了一地的白,裴熠难抑的揉着他,他喜欢交错里短暂的分离,这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
他们之间本就该是这样的亲昵。
不得不承认,留恋在这一刻具象化成一个活色生香的人,活色生香的人的眉眼在昏暗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在喘息间看见霍闲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一览无遗的眷恋。
疯狂的掠夺在慢慢变成柔软的轻吻,如春雨般细密的砸下去,融化了霍闲,他在这连绵的攻势里伸手抱住了裴熠。
裴熠的手指沿着霍闲的脸颊最后落在霍闲的后背,他在亲昵里低声说:“侯爷肩背给你放心的靠。”
霍闲笑了,他的眼神开始模糊......
裴熠垂目细细端详他身上的虎骨印,在共赴云雨之后的冷静里,想了很多。
他终究不能免俗,注定会陷入世间的情爱中。
而这情爱既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
他要把这个只关风月,不关社稷的人长久的留在身边。
一次次的试探和触碰,他们开始心照不宣,而这场贪欢彻底撕开了最后一层外衣,他们彻底成了彼此的依靠。
霍闲枕着最后一丝清醒,回应了裴熠的心意,他仰头闭着眼吻了裴熠,而后与他十指紧扣,把头抵在裴熠的胸口沉沉的睡去。
作者有话说:
在办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大家元旦快乐!
第88章 司漠
司漠卯时就在后院打拳,双手冻得通红也没在意,仿佛在赌气一般。
阿京在一旁抱手端详着他,提醒道:“出拳姿势不对。”
司漠心中不服,奈何他又不是阿京的对手,想起裴熠曾对他说要礼贤下士,思想稍稍挣扎,走过去说道:“那你示范一次。”
“自己领悟。”阿京视线时不时地瞥向身后,说的有些心不在焉。
“哦。”
天才刚刚放亮,侯府的下人都已经开始准备。
平日这个时辰秋白都会着人给裴熠送药,今日到了时辰却始终没动静。
司漠练了半天也不见人索性翻下袖口说:“不打了,我去看看侯爷。”
阿京抬手拦住他,轻咳一声说:“世子在,你不能去。”
“世子常在,有什么不能去。”司漠推开阿京的手略显神气解释道:“侯爷说了,侯府我可随意走动。”
说着他就要抬脚。
“那也不能去。”阿京再一步上前,用身体挡住司漠。
他见阿京态度如此坚决,先是不解,而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恍然道:“你们主仆还真是有仇必报的。”
他叉着腰,看着有些生气,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阿京,要动手的念头在一刹那就被打消。
阿京闻言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看着他:“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京不笑的时候,那张脸自带八分阴,看长了时间就会不寒而栗,趋于这种压迫,司漠眨了眨眼,移开视线,说:“你这般阻拦莫不是要对侯爷动手,上回世子让侯爷揍了一顿,那是他造我们侯爷的谣,平素就算是我做错了事也得挨顿揍,我看世子也没受什么大伤,怎么乘侯爷重伤未愈你们就要来报复?”
他越发理直气壮,僵着脖子说:“我警告你,不要趁机落井下石。”
阿京抬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虽然他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但阿京还是听明白了,他憋着笑说:“落井下石不是这么用的。还有,你认为他们在屋里一夜,是在打架?”
“那不然还能干吗?”司漠说:“总不能是抱着一起睡觉吧。”
“咳咳。”阿京抹了摸鼻子低声呢喃:“怎么就不能.....”
司漠还在想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太听清,就问:“你叽叽咕咕说什么?”
“没......”两人站在外面说了半天,那边屋里传来裴熠的声音。
下人们端着托盘进出,裴熠将漱完口将漱口杯放回托盘里,他让人把药放下后禀退了下人,回身的时候看见霍闲推开了窗。
即便最冷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时候依旧还是天寒地冻,霍闲望着窗外干枯的树梢说:“还是为上药,就叫他们都出去了。”
裴熠用手背贴了贴霍闲的面颊,说:“你帮我上。”
霍闲收回视线,侧首便和裴熠四目相对,昨夜的痕迹还未彻底消退,那些伤疤以外的痕迹叫人脸红心跳,裴熠勾着唇说:“你的手笔。”
“白日宣淫。”霍闲说:“门口都是你的人。”
这话管用,裴熠闻言,果然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动如山的坐着,半晌又说:“你也是。”
霍闲垂首不理会。
待药上完,裴熠才叫司漠。
阿京跟在后头,低着头不敢看两人。
司漠见桌上的药瓶还敞着,心说果然不出所料,他疾步上前,余光盯着药瓶对霍闲说:“世子心胸就这么点吗?”
阿京想上前拦已经晚了,屋内几人面面相觑,霍闲看着他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世子......”话音未落就挨了裴熠一脚,“滚。”
司漠还欲解释,被裴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麻溜的滚了出去。
“世子,侯爷。”阿京行了礼禀报:“适才萧公子的人来报,说人已经醒了,但已经不能开口。”
裴熠原以为那夜让修竹将人带走便能留住线索,可还是没躲过,两人一死一伤,伤的数日才醒,醒来受惊吓过度又发高烧大病了一场,命捡回来了,可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裴熠搭在桌上的拳头不由捏紧了,霍闲心中一怔,随即说:“能进宫伺候的,不会不识字,不会说就让她写。”
“萧公子用的正是这个办法。”阿京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呈上,裴熠半晌没动,霍闲便接过去。
“是......皇上。”
裴熠目光冷厉,屋内静谧,良久之后,他的手才渐渐松开,将霍闲手里的纸条紧紧捏住,帝王的疑心终究没有例外。
霍闲说:“兄弟也好,君臣也罢,他首先是天下共主。”
裴熠忽然想起当初在宣政殿上,天熙帝以皇后册封事宜召他入宫,以协商为由将他提上千机营提督,让他与赵王分庭抗礼,他当然知道天熙帝身在旋涡之中,属实无奈。高叔稚还在世的时候总对他说,万不可兄弟阋墙,所以当这个病愈缠身,总忧国忧民的小皇帝想要有一番作为,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护着他。
可是他忽然在这一刻明白了,他是皇帝,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他不允许皇权在他手上有一丝丝的威胁。
裴熠松开手,掌心里揉作一团的纸落入炭炉,顷刻间就化为一阵烟飘散。
*
萧琼安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的宫女名叫采冬,她病恹恹的,修竹的问话,她都一一写在纸上,如今她早就知道活命的法子,跪求萧琼安收留。
掩上门,修竹推着萧琼安去了后院,这几日复苏,天气稍稍暖和了一点,枯黄也悄悄伸出绿芽,修竹问他,“她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我们真要收留?”
奉命追杀的人,只杀了一人,必定是要复命的,她留在谒都必然不安全,这点萧琼安并非没想过,只是她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宫女,离开谒都她能不能活,便也成了问题。
“出了门她必然会死。”萧琼安稍稍侧头看了一眼,说:“怎么,你是怕她留在谒都危险?”
“是怕给你招来危险。”修竹说:“那些杀手的手段如何,你也清楚,采冬是被谁救的,假以时日就能查清楚,你一介布衣,到时候如何和官家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