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礼 (下)(26)
胤禛把手里的酒杯丢开,拍开新的一坛酒封,“我陪你喝这坛,然后你闭嘴。”
胤祥哈哈大笑,看着胤祯的脸色从青到紫,然后气呼呼地和胤禛拼酒。半晌后,胤祯更加气呼呼地发现他居然没拼赢四哥这个不沾酒水的人,愤怒地蹂.躏起局外人胤祥,灌了他不少酒。
就在胤禛含笑地看着他们打闹时,苏培盛出现在门外,手里捏着份熟悉的东西。
“我去去就回。”
胤禛站起身来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越过石桌往书房走去,苏培盛连忙跟上,随后门被两侧的侍从给关上了。
胤祥挡住胤祯的动作,示意了下屋内的方向,“老十四,四哥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喝酒的样子,怎的就建了个酒坊弄这个?”
胤祯撇嘴,“我怎么知道。”四哥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做事的人,要是这酒坊无用,他也不会特地去做,“待会问问呗。”
书房内,苏培盛把书信递给胤禛后悄声说道,“先生不日将会赶往广东。”
胤禛蹙眉望着手里的信件,还是把那封厚实的放下,随后拆开了那份单薄的信件。哪怕两封都是从一起来的,胤禛也很是清楚温凉的回信总是简短有力。
果不其然,胤禛打开的这封是温凉的。
甫一打开,胤禛的视线便被那落款的梅花印所吸引,这与温良那个小霸王的肉垫印可没有太大的差别,花瓣处还印着几根短短的毛毛,答案真是昭然若揭。
☆、第六十九章
胤禛失笑地阖上信纸, 又重新地把它折叠到信封里头, 这才又取出了另外的信封。
温凉在信中所写的内容的确有可能发生, 胤禛自会早作准备。胤禩的确是很狡猾的人, 此事不可不防。
胤禛一边想着一边摊开第二封信, 在通读了一遍后, 神色肃然,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松开眉头。
既然是此事,于情于理温凉都该去一趟。
胤禛站起身来,随手把温凉那张单薄的信纸也捻起,放到了匣子里, 而另一封信纸被他丢给苏培盛,“拿去烧了。”
苏培盛欠身接过, 而后悄然退下。
贝勒爷前些日子又拒绝了皇上赐婚的意图, 这一次便不如之前那般简单了。
康熙帝发怒, 贝勒爷在殿前跪了半天才被赦免,而后又被梁九功请入殿内,苏培盛不知道万岁爷和贝勒爷又说了些什么,直到最后爷从乾清宫出来时, 仍旧一片淡然,苏培盛着实看不出些什么。
苏培盛不知为何贝勒爷莫名执拗, 这天下有哪个权贵不是三妻四妾, 便是钟情一人, 也有逗弄的玩意儿, 可更别说贝勒爷的身份与旁个不同。若是寻常世家也便罢了,再不济便离家去。
然这是皇家,哪里有自由散漫的道理?
苏培盛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盆,把手里撕碎的信纸丢进去,直到那火苗彻底吞没了信纸,又一点点化成灰后,这才站起身来。
真不知道当初爷在山东遇到先生,是对是错。
好在康熙帝对胤禛此次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到之后康熙帝对他的态度,二月里,康熙帝打算前往南巡时,胤禛也在康熙帝点中的人选范围内。
胤褆,胤禛,胤禩,胤祥,胤祯等数位阿哥随行,按着康熙帝的习惯,很快在二月中便到了江南境内,开始了康熙帝对江南的巡视。
这个消息很快也被温凉所知,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出发前往了广东。
夜色寂寥,唯有几点星辰有气无力地挂在黑幕上,照着下头正在走官道的马车。寂静的夜里,唯有这辆马车仍在外面行走着。
温凉在马车内看着江南传来的消息,虽然他人不在江南,可他的计划已经开始部署,不出意外,等温凉从广东回来的时候,该有动静了。
眼下马车正在赶往下一个地点,温凉需要在那里确认几件事情后,顺便从转水路到广东,这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胤禛的船队在此刻很有帮助,就在温凉打算动身前往广东时,粘杆处带来了胤禛船队名下的所有主事者名单以及传讯的指令。
显然此前胤禛便预料到或许会有需要的时候。
温凉默然发现,便是到了江南,或许也没什么不同。
温凉合眼闭目养神,直到马车直接在清晨时入了城内,这才又多歇息了一个时辰,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与他想见的人接触。
次日,温凉登船,往广东而去。
广州在文人骚客中如同遥远屏障后的刺手美人,看似美丽飘渺,实则恐之不及。
自古以来广东一贯是流放贬官的场所,随着明代商路发展,广东等地也开始起步,这般局面才渐渐被打破。
温凉在广州落脚后,没过多久便寻来了当时写信之人。也便是这整一桩事件的最开始。
自从尚之隆有意认回温凉后,胤禛便让粘杆处的人多加注意广州的情况,加之胤禛的船队驻扎也是在广州,广州逐渐也成为胤禛的属地。
“先生。”那老者恭敬地为温凉引荐,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娓娓道来整桩事情。
少年是船队中普通的一员,其妻子两月前请了产婆,在闲聊时提起了她姐妹的事情。产婆的妹妹也是产婆,十几年前曾被大富人家请去帮忙,还许以重酬,她妹妹便欢天喜地地去了。可回来时却是耳聋眼瞎,连话都说不清楚,偶尔会竖着食指,可没人知道她的意思。
这本该是件很隐蔽的事情,然产婆在其妹妹出门前见过她一面,她知道她妹妹去了哪里。
“尚府,她说她去的是尚府。”
少年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说道,努力不让声音紧绷起来。
温凉的指尖敲落在屋内,安静得只有这么一个声响。
“产婆为何无碍?”
许久后,温凉打破了寂静。他没有问为何此事是由粘杆处递过来消息,也没有去问这个过程是如何被发现。他只是看到了一个疑点。
“产婆的家在同年曾烧毁过,不过前一日她突发奇想去了娘家,便幸存了下来,倒是她妹妹葬身火海。那产婆便再也没回来,是去年才又迁回来。也是在喝醉时才无意识说漏嘴此事。”这次是老者在回答。
温凉沉默半晌,让他们两人下去,而后才道,“所以,你们的发现是什么?”
“主子,和顺和硕公主的贴身奴仆当年并没有跟着出行,她仍然留在尚家老宅。”沙哑的声音出来,温凉阖眼,这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如果和顺当初还怀着身孕,这毕竟涉及到皇家隐私,温凉既然在江南,于情于理都得来这么一趟……以确认到底有没有这个孩子存在。
“去尚府。”
温凉淡漠地开口,径直朝着门外而去。绿意就在门外守着,见着温凉出来,连忙跟着温凉离开。
尚府。
昔日辉煌的尚府如今已成衰败破落的局面,大门禁闭,便是连动静都不曾有过。唯有侧门的小角落还开着个来往的通道,那是为了让留守尚府的老奴还能够进出之处。
一架低调的马车在侧门停驻,温凉挑开窗帘看着屋外的场景,微眯双眼,的确是物是人非。
尚府留下来的奴仆甚少,也就能够维持普通的打扫,府内的房屋都是紧锁起来无人进出,脚下飒飒踩着落叶声,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
温凉的步伐起先还有些凝滞,后来越走越熟悉,几乎不用领路人便直接走到了那院落。
尚府主院自然是当时尚可喜的住所,尚之隆等作为他的七子,被分到了较为偏僻的角落。
温凉停在院外,看着那整洁的地面,这里的确有人。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一道清幽的声调响起,如瞬间破裂炸开的银屏,温凉站在原地沉默半晌,终究是推开门走进去。
那不是所谓和顺的奴仆,那便是和顺本身!
她没有死。
温凉摆手止住后面的人跟从他的动作,孤身一人默然地入了院子,终是见到了和顺。
她一身淡蓝旗袍,安静地端坐在树下,慢悠悠地斟茶,那柔美的侧脸如此熟悉,又带着岁月流逝的陌生。
和顺挑眉看着温凉,带出三分不经意的神采,“你长这么大了。”
温凉能够一眼认出和顺,和顺自然也是能够认出来他的。
“为何不回京?”
温凉冷漠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母子相见后的愉悦感,反倒隐隐带着金戈铁马针锋相对的气势。
“自然是有额娘的道理。”和顺眼波流转处,含微漾光华,“怎么,还不坐下吃茶?”
温凉漫步在和顺对面坐下,心无旁骛地看着那由和顺亲手冲泡而成的茶水,“放出消息特地引我过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他漠然以对。
“连这点都猜透了。”和顺轻笑道,“那为什么还要过来?”她眼眸含着水色,看起来完全不似当初那个清冷淡漠的模样,“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可没什么好事。”
温凉颔首,似乎对此事早就有了心知肚明的想法。
和顺收敛了笑意,安静地看着温凉,半晌后移开视线落到别处,淡凉地说道,“当初回京前,额娘有了身孕。本该是个女孩。”
“尚之隆个蠢货,当初尚之信那般排斥他,他依旧把他大哥的话当做圣旨一般看待,打算在你出生时便献给尚之信。哼,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和顺漫不经心地挑开了茶盖,嗅闻到淡淡的茶香。
“那个女孩……没了,因为尚之隆执意要在那时候回京,偶然的事故没了。”此事没有任何人知道,而和顺也在这一刻彻底死心。
和顺深知作为公主,她和尚家的结合远没有那般简单,便是康熙帝再如何看重她,也不可能允许她和尚家和离,便索性全然断绝所有的关系。
“你本该和尚之隆一起回京,那对你才是好事。”不难看出,和顺手底下还是有些人脉,当她知道京中的情况,只要有画像在手,她不难认出温凉的身份。
“男扮女装,失去额娘,这是好事?”
温凉不是在为以前的他,又或者是自己抱不平,只是单纯地就和顺的话表示反对,这种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哪里是好事。
如果温凉不曾在那个时候逃离尚家,等尚之隆发现温凉的情况时,等待他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厌恶。至于康熙帝便更不用说了,若非这些年的流浪,他对温凉不可能如何温和。
到底还是因为自私。
温凉淡然想到,这没有错。人性如此,和顺性格执拗,若是回京,和尚之隆也只会是一对怨侣。温凉都能想象得到那些破碎的画面了。
和顺沉默半晌,轻笑道,“你说得不错。”她淡凉如水地说道,“我本便是自私的人。”
她挑眉看着温凉,“说说你吧,为何明知是假的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