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丧系咸鱼的日常(126)
姜悟瘫在凉椅上,张嘴吃掉殷无执喂得西瓜,道:“殷爱妃。”
殷无执一顿,又给他塞一口,板脸道:“叫什么呢。”
姜悟偏头望他,道:“爱妃。”
爱妃就爱妃吧,殷无执剥了个葡萄塞进他嘴里,道:“今日抽什么风。”
谈不上抽风,他只是突然想试试正常人都是怎么生活的,可没想到,正常的生活也是这么累,人为何不能飞呢。
但累归累,累过之后有这么一个可以随时躺平的地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抱住他的人,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姜悟双手松松垂在一旁,一边想,一边合上眼睛。
“殷无执,我很舒服。”
殷无执看着他。
姜悟惬意地说:“我在做鬼的时候,总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因为没有开心,所以也就没有不开心。”
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样子,自然也无法了解什么是不开心。
可是做人不一样,做人有喜怒哀乐,就好像,疲惫过后躺在这里才能感觉真正的惬意与舒适。
若是一直躺在那里,反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他丧得习惯了,所有事情都不放在眼里。
但其实人都是这样的,丧批跟人类的不同之处是这世上他一切都不在乎,可是其他人一样有不在乎的一些东西。
这并不能说明他便不正常了。
他一直觉得,死掉有无数好处,所以无法忍受活着有半分不好。
嫌活着太累,嫌不能好好睡觉,嫌要早起上朝,嫌总有其他人来管他。
但其实,他只是没有找到活着的好处。
就像喜欢一个人。
接受不了他的一个缺点,那么他所有的优点都是白费。而如果喜欢他一个优点,则可以盖过所有缺点。
“陛下,现在有要在意的人,或事了么?”
姜悟不知道,但他就是觉得这一刻很舒服。
舒服到让他不知道怎么来形容。
明明之前也很舒服的,总是瘫在那里,看着就比辛辛苦苦的其他人幸福多了。
可这是他真真正正第一次感到幸福,难以言喻的幸福。
他在陆地上走着,慢吞吞地挪动双脚,累了往旁边一瘫,有人接住了他,他说不想走了,有人便将他抱了起来。
耳畔虫鸣喧闹,这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夜晚。
可是,好幸福。
游荡了那么多年,从未感受过这种幸福,他应该会记住很久,哪怕有朝一日他忘记了殷无执长什么样,忘记了今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这种深入骨髓让人战栗到全身酥软的幸福,应该会永远铭记。
还想要更多的幸福,像今日一样的幸福。
“殷无执。”他说:“你真好。”
“好到可以盖过这个世上的所有不好。”他觉得这样说会让殷无执开心:“我们私奔吧。”
一阵寂静之后。
殷无执说:“外面,可能没有做皇帝那么舒服。”
姜悟想了想游荡千年的那些日子里,见过的普遍劳苦大众,还有未来坐着电龙的拥挤人群。
他感受着身边沁凉的冰块,再看了一眼假山下抹着汗水的下人。
“我是说,我们去逛街吧。”
第86章 第86章
第二日,姜悟便丢了轮椅,与殷无执一起出了宫城。
门口有人在喧闹,姜悟没有在意,倒是殷无执撩开窗帘看了一眼,道:“是秋无尘。”
姜悟仔细听了听,似乎是秋无尘想进宫面圣,一直被拦在宫外,小喜正在说话:“行行好,我们真的有急事面见陛下,麻烦世子殿下出来一趟也可以。”
姜悟道:“她是来找你的。”
秋无尘正倔强地站在太阳下,耳畔挂着的红丝线也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脸色有些冰冷,又有些紧绷,好像在焦虑,又仿佛在忐忑。
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门大开,一颗比针尖大点的红砂痣落在她眼中。
殷无执还没下车,她便蓦地冲了过来:“殷无执,殷无执你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守卫急忙上前把她拦住。
姜悟透过车窗看她。
女子双目赤红,面色痴狂,她当是点了朱砂来的,但已经被汗水冲洗掉,那一抹水滴似的红看上去有些凄惨。
她被守卫抓着手臂,身体挣扎着前倾,朝殷无执叫嚷,目光满是渴望与乞求。
“告诉我,殷无执,告诉我。”
“嫂嫂。”淡漠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秋无尘神台顿时清明,她扭脸看向姜悟,听他道:“找个地方慢慢说。”
金雅楼的包厢里放了几盆冰块,小喜给秋无尘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殷无执坐在她对面,道:“太子妃要不要去换身衣裳,冷热交替,怕是要风寒。”
秋无尘摇头,她看着殷无执半晌,忽然起身一下子捧起了殷无执的脸,殷无执猝不及防,眼角被她指腹用力擦了几下,很快泛红。
姜悟:“。”
秋无尘道:“你怎么做到的,告诉我。”
殷无执道:“请先放手。”
“告诉我,告诉我。”
殷无执转动眼珠看姜悟,姜悟面无表情,秋无尘再次捧紧他的脸,道:“殷无执,告诉我,你是怎么把他救活的,他不是要死了么,他是要死的。”
姜悟抬脚踢了一下殷无执。
殷无执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下,道:“你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秋无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她对姜悟道:“臣女失礼了。”
“嗯。”虽然被唐突的是殷无执,但姜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道:“你先坐下。”
秋无尘在殷无执身边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殷无执。
姜悟:“。”
殷无执道:“请你坐远一点。”
秋无尘只好拉着椅子坐远了点。
姜悟道:“茶。”
殷无执给他添了茶,然后喂了他一口,秋无尘眉头拧起,道:“陛下,可不可以开始说。”
茶杯被放下,姜悟看了殷无执一眼,道:“说吧。”
当着他的面,殷无执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秋无尘看了看姜悟,又看了看他,道:“殷无执,我问你,这是不是你的第二世。”
姜悟问:“此话何意。”
“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注定与我一样,一生孤苦。后来我看陛下化了大劫,可却依旧有心求死,便告诉他点痣之法,改变面相,也是料定他要求之不得,如我一般疯癫一世。”
“可如今他凭空长出了真痣,面相已变,而陛下……”她看向姜悟,道:“似乎也隐有了求生之念。”
殷无执道:“你早就知道他有劫。”
“不。”秋无尘道:“我半路偷师,学的可不是帮人看劫,也不是看谁能大富大贵,我只会看些姻缘之事,从你面相,以及和陛下的亲密之举,才知道你的心上人要有大劫,但我不会化,只能静观其变。后来再遇,你拿走了我的故人香,我看出你一心为陛下,而陛下却毫无生念,还对小喜说可惜,只怕你留不住执意要走之人。”
殷无执道:“你当时想看我笑话。”
“是。”秋无尘道:“你骂我疯子,我在等,有一天你要比我还疯。”
她等来了姜悟重伤的消息,等来了殷无执疯癫的消息,她想这是命,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九五之尊赴死之念。
但很快,姜悟醒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意外听民间传言,殷无执遇到了什么神仙点化,面相大变。
她才陡然意识到什么。
努力回忆,姜悟与此前的不同之处,比如他性格大变,比如他不再吃花糕,比如见了她之后没有此前那样温和。
比如襄王告诉他,陛下如今得了木偶困困症,连朝事都不管了。
她此前也以为姜悟是因为生了心病。
但所有的事情都结合起来,再回忆姜悟看遍万物都不为所动的姿态,她忽然明白,以凡人的眼光看他,也许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