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今天回家了吗[综武侠](37)
这是一种体贴，又何尝不是一种漠不关心？
宫九只是了然的笑了笑, 他在黑暗里替顾闲理了理衣襟, 便转过身, 推开房门离开了。
顾闲轻轻叹了一口气，依照他的嘱咐戴上了斗笠。
视野里仍然是一片漆黑，戴与不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顾闲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轻轻笑道：“一切安排就绪,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走吧, 顾先生。”
顾闲早有预料般的点了点头。
…………
……
顾闲到时，第一场拍卖会正好已经开始了。
“我们今日第一个拍卖的，是黄教密宗‘大手印’的秘策。”
顾闲二人在角落里落了座。
“五万两！”
“六万两。”
“七万两！”
前来参加拍卖的人纷纷高声报起价来，没多久，这第一件被拍卖的“物品”就有了归属。
顾闲身旁的人低声道：“顾先生觉得，高价买下这个秘密的人会是谁？”
顾闲道：“买主总共报了三次价，是非得到这个秘密不可。依我看，他多半就是大手印的主人。”
“先生高见。”他含笑道：“这蝙蝠岛的东西，向来是只拍卖一次，且卖出去后就永远不会再泄露出去，若是主人自己买了自己的秘密，他自然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了。”
上面的人又道：“第二件拍卖的物品，是蜀中唐门所制的十三种毒药！”
顾闲对别人流传出来的毒药并无多少兴趣，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询问身边的人：“楚留香呢？”
身旁的人笑了笑：“似乎还没有到，先生放心，这才只是第一场拍卖而已，他们总会赶上的。毕竟香帅不来，这场好戏也没法开场。”
顾闲自嘲道：“我坐在这里，竟然只是为了看你们的一场热闹，实在是有些荒唐。”
身边的人拍了拍顾闲的手，意味深长道：“顾先生可是要亲眼见证这一天的人，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的多。”
“哦？”顾闲道：“这一天难道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我相信在场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忘不了今天在蝙蝠岛上发生的一切。”
他的语气里似乎充满了自信。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没一会儿，五年前‘临城大血案’凶手的名字也被拍卖了出去，蝙蝠岛上的第一场拍卖就此告一段路。片刻的休息后，就是第二场拍卖会的开始。
顾闲忽然闻到了一股酒香。
一种浓郁的酒香在拍卖会场悄悄弥漫，顾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酒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酒的味道为何会如此浓烈？
身旁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欣慰道：“他终于来了。”
他来了。
是谁来了？
是谁带着这么浓郁的酒香来到了拍卖会？
是否就是……他们正在等待的人？
就此这个时候，台上的声音再一次吸引了顾闲的注意力。
“第二场拍卖会，由我的主人亲自主持。”
众人哗然。
他的主人是谁？
是蝙蝠公子，当然只有蝙蝠公子！
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蝙蝠公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冰冷，嘶哑，充斥着黑暗的气息，阴森的仿佛是从黑暗深处诞生的魔鬼。
而这个魔鬼，此刻就出现在洞窟的内部。
蝙蝠公子缓缓道：“这次出售的东西，比平时要特别一些。”
所有人正襟危坐，等着蝙蝠公子亲口说出下一个被拍卖的物品。
蝙蝠公子却像是故意吊着他们一样，迟迟没有继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道：“不知接下来要拍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蝙蝠公子徐徐道：“是人。”
——是人。
男人，或者女人。
死人，或者活人。
他卖的或许是能为你出谋划策的智者，又或许是肯为你拼命的勇士；或许是貌若天仙的仙女，又或许是贤良淑德的妻子。
什么都有可能。
蝙蝠公子缓缓道：“这第一个人，叫做勾子长。”
顾闲愣了一下。
众人也静了片刻。
半晌，才有人喊道：“十万两。”
“十万五千两。”
“十一万！”
出价并不踊跃，但也不算是无人问津。
顾闲身旁的男人为他解释道：“勾子长是一夜间连伤七十余命的凶手，无论谁能将他擒拿归案，不但立刻就可名动九城，而且花红赏金也绝不会少。但难就难在，这是要跟官府打交道的事情。”
最终，勾子长以十二万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第二个叫英万里，号称‘神鹰’，九城名捕，底价也是十万两。”
英万里。
拍卖的竟然就又是与楚留香一起来到蝙蝠岛的英万里！
这一次话刚说完，就已经有人出价了，而且价钱跳得很快，很高。
顾闲耳边又传来身边人的解说：“英万里平生捕获的盗贼不知有多少，结下的冤家更不知有多少，这些人要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命。”
顾闲苦笑道：“我似乎知道第三个要拍卖的人是谁了。”
宫九口中的好好招待，原来竟是把人当做货品来拍卖，他昨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也不知是怕自己为难，还是单纯的想看顾闲吃惊的模样？
最终，英万里以二十五万五千两的价格被售出，蝙蝠公子再次开口了：“第三个人，叫胡铁花。”
果然。
顾闲的神色已彻底凝重了。
有人在黑暗里镇定自若道：“他的命，我买了。”
那一刹那，世界忽然亮了起来。
突听“蓬”的一声，火星一闪，闪出了一片耀眼的火光！
火在燃烧！
石壁的边缘，突然燃烧起一片火光，整个洞窟都已被火光照亮了。
顾闲立刻明白，他方才闻到的浓郁酒香，就是为了点燃这一场火！
无数条黑衣人影蝙蝠般自四面八方扑了过来，但一接近这片火光，就又惊呼着纷纷向后倒退，每一个来参加拍卖会的人都已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傻了。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们没有戴斗笠，也没有戴面具，看他们呆若木鸡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人想起来提前用易容术遮着脸。
角落里的两个人，竟是场中唯二戴着斗笠出席的客人，这二人中的一个，自然就是顾闲。
顾闲轻轻叹了口气。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那么，蝙蝠公子呢？
一张巨大的虎皮交椅，就放在第三层石台的中央，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比楚留香更加镇定，更加泰然自若。
他用嘲弄的目光俯视脚下的一片混乱，尽管看不清他的脸，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惊慌的客人们逐渐恢复了冷静。
蝙蝠公子嘲弄道：“我这里只接受真金白银，你若是想用这场火光换胡铁花的一条命，怕是行不通的。”
“阁下知道我是谁？”
蝙蝠公子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你自然是楚留香。”
楚留香笑了：“阁下知道我是谁，正巧，我也知道阁下是谁！”
“哦？”蝙蝠公子饶有兴趣道：“那不知我究竟是谁？”
楚留香一字一句，笃定道：“原随云。”
众人又是大惊失色！
他们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的话。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楚留香，而这里的蝙蝠公子，难道还是无争山庄的未来庄主原随云么？！
实在是太荒唐了！
蝙蝠公子沉吟道：“为何？”
“你是否还记得船上的四个海女？她们之中有三个被点住了穴道，剩下一个没有点上的，我猜测着，她正是原随云抓住的海女。加上当时顾神医要看一看枯梅大师的尸体时，是原随云亲手拦住了他。若原随云心中无鬼，又为何拦他？”
蝙蝠公子冷笑道：“原随云拦着他做什么。”
“因为枯梅大师其实并没有死，所以他绝不能让顾闲去一探究竟。枯梅大师不仅没有死，甚至还悄悄来到了这座岛上，与我们交过手、杀了人！”
楚留香忽然转过头，逼视高亚男：“是不是？”
高亚男咬住嘴唇，别过头没有说话。
她、她竟也早已背叛了楚留香等人！
是谁能让她背叛楚留香和胡铁花，当然是枯梅大师，也只有枯梅大师有这个面子！
当时与原随云共坐一辆滑车的三个人里，顾闲是原随云的朋友，高亚男也是悄然背叛了他们，那金灵芝呢？金灵芝是否也是原随云的人？
不错，她表现的一直都很奇怪，金灵芝的金家和无争山庄甚至世代交好……
楚留香的心沉了沉。
蝙蝠公子双手交握，“我很好奇，你既然怀疑我是原随云，又为什么不怀疑顾神医也是我的同党？”
“正因为原公子拦了顾神医那一下，我才确信顾神医并没有参与这个计划。”
蝙蝠公子轻哼一声：“仅凭这一点，楚香帅便妄下断言么？”
“当然不是。”楚留香气定神闲道：“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一旦到了蝙蝠岛，每个人都会被迫变成一只蝙蝠，唯有一个人例外。”
“是谁？”
“原随云。他目不能视近二十年，正是这世上最习惯黑暗的人！”
蝙蝠公子笑了。
“可你却一点证据也没有。”
“我若解开你的神秘面纱，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蝙蝠公子哈哈笑道：“我闻楚留香往往能以寡改众，以弱胜强，我倒真想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楚留香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仅仅只是信心二字罢了。我确信邪必不能胜正，强权必不能胜公理，黑暗必不能长久，人世间必有光明存在！”
蝙蝠公子大笑道：“好，楚留香，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是无法战胜的邪恶，什么是无法消灭的黑暗！”
蝙蝠公子出手了。
楚留香也出手了。
楚留香的轻功独步天下，身法更是快的惊人，蝙蝠公子也从虎皮交椅上一跃而起，他跳起来的那一刻，整个洞窟狂风皱起，他的人仿佛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
蝙蝠公子，当然是整座蝙蝠岛上最大的蝙蝠！
他的长袖流云般卷起，打在人身上时力道大的可以将人的肉身击碎，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且还招招都要楚留香的命。
楚留香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至今为止遇上的最棘手的敌人！
因为蝙蝠公子要的是楚留香的命！
这一刻，蝙蝠岛上的蝙蝠倾巢而出，黑衣蝙蝠再次从四面八方进入洞窟，一波接着一波，竟是在拍卖会的场地开始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在一颗人头咕噜噜的滚到地上后，蝙蝠岛上的“贵客”们才猛然意识到，蝙蝠公子不仅想要楚留香的命，还想要他们的性命！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蝙蝠公子当真就是原随云，所以原随云打算杀他们灭口么？
胡铁花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杀！”
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贵客”们终于意识到如今的处境，纷纷加入了反击，拍卖会的洞窟，也彻底沦为了修罗场。
而楚留香这边，也一度陷入了危机。
蝙蝠公子果然如传说一般深不可测。他一个人，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使出了十七八种武功，东瀛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失传已久的‘朱砂掌’、武当的‘流云飞袖’、中原彭家的‘五虎断门刀’……楚留香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足够重视了蝙蝠公子，却没想到——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实力！
就在这时，蝙蝠公子的长袖已流云般飞起，几乎就要打到楚留香脸上，却忽有一只手，四两拔千斤的轻轻一拂，将蝙蝠公子的衣袖拂开。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楚留香只看见一片墨色的衣角，再一转眼，这人戴着的斗笠已被劲风掀开，露出一张秀气而沉着的脸。
搭了一把手的人，是顾闲。
蝙蝠公子迅速抽身，转身飞出了洞窟。
楚留香紧随其后，片刻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顾闲却没有追出来。
蝙蝠岛外，阳光明媚，风却很大，海浪呼啸着打在礁石上，一浪接着一浪，楚留香追出来时忍不住眯起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强烈的阳光。
蝙蝠公子站在礁石上，默默俯视着他。
楚留香道：“你至少还有一个不错的朋友，良知也没有彻底泯灭，你总算还没有堕落的太彻底。”
“哦？”
“你不愿与顾闲交手，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蝙蝠公子笑了：“他不是我的朋友，永远都不是。”
他透过斗笠，看了看蓝色的天空，对楚留香道：“你若有什么疑问，便一并问了吧。”
楚留香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蝙蝠公子的身后，正有一艘船缓缓驶来。
楚留香问：“你打算乘船离开？”
蝙蝠公子道：“是，这将是最后一艘靠近蝙蝠岛的船，在我走后，你们可以任意使用蝙蝠岛上的任何东西，但再多的食物和水，都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他愉悦道：“酒已经被你用完了，等你们喝光了水，吃完了粮食，或许可以吃彼此的肉，喝彼此的血，这会让你们活的稍微久一些。”
“你打算一个人走？”
蝙蝠公子道：“这就取决于你们了，我也很愿意带走金灵芝，枯梅大师和高亚男。”
楚留香问，“你不带走顾闲？”
蝙蝠公子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顾神医是原随云的朋友，可不是蝙蝠公子的朋友，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
楚留香没有说话。
因为他认定了蝙蝠公子就是原随云，不仅是他，这里的大半人都已经认定了蝙蝠公子的身份。
楚留香身后的洞窟里，接二连三的走出来的许多人。
高亚男和枯梅大师并没有出现，蝙蝠公子愿意带走的人里，出现的只有金灵芝。金灵芝显然也听见了他的话，她酿酿跄跄的走出来，痴痴的盯着蝙蝠公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带我走，带我一起走！”
楚留香没有看她。
走出来的胡铁花、张三，都没有去看她。
他们不屑去看她！
蝙蝠公子歪了歪头，朝金灵芝轻轻张开了双臂。
金灵芝扑了过去，她如同一只义无反顾的燕子，直直撞进了蝙蝠公子的怀抱，所有人都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金灵芝背叛了他们，他们却也不能说什么。
只因这个世界上，谁不爱护自己的性命，谁不愿意好好活着呢？
金灵芝选择让自己活着，而抛弃了他们这群朋友，仅此而已。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金灵芝狠狠扑向蝙蝠公子，推着他掉下了礁石！
她，金灵芝，竟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一个与蝙蝠公子同归于尽的下场！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掠过，戴着斗笠的神秘男人一把捞住了金灵芝，噗通一声，蝙蝠公子独自掉进了海水里，海水瞬间染成了粉红色，又很快被波浪冲刷成了原本的颜色。
蝙蝠公子，死了？
所有人冲了上去，他们探出头，只看见礁石上滴落的血迹，蝙蝠公子的尸体则已经被海水卷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蝙蝠公子死了，而如今的蝙蝠岛，也可以说是已经彻底毁了。
金灵芝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活着，原随云却死了。
她几乎是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他对着蝙蝠公子掉下去的方向伸出手，悲痛欲绝。
救了她的神秘男子拍拍她的背，温柔道：“好了，莫要再哭了。”
楚留香一愣，如遭雷击。
金灵芝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像是吓呆了，只会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戴着斗笠的神秘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救了金灵芝的男人。
顾闲从洞窟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仿佛静止的一幕。
“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他们死死盯着神秘男人，如果眼神有形，男人头上的斗笠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了。
终于，男人掀开了头上的斗笠。
原随云不解道：“你们为何都这样看着我？”
胡铁花指着原随云：“你、你不是蝙蝠公子？！”
原随云苦笑道：“方才我也坐在人群里，我也听见了你们的话，但是我确实不是蝙蝠公子，是不是？顾先生。”
顾闲深深地望了原随云一眼，淡淡道：“他不是。拍卖会开了多久，他就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了多久，他不是蝙蝠公子。”
他说完这番话，便也走到蝙蝠公子掉落下去的地方，看见了礁石下的鲜血，顾闲的目光沉了沉，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楚留香上前几步，走到原随云和金灵芝面前，眼神里头一次带上了一种逼人的压迫感。
“你真的不是蝙蝠公子？”
原随云道：“楚香帅说笑了。无争山庄的原随云，又怎么会是蝙蝠公子呢？”
他的笑容浅淡而温和，又怎么会是那个阴暗又残忍的蝙蝠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