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皇冠(124)
陆云开说:“江哥……我很抱歉。”
江兴抬了一下眼。
“钥匙的事情,我很抱歉。”陆云开说。
而后他们都沉默了一会。
陆云开接着说,他的语速相较于平常而言比较慢,但也正是如此,显得他对于此刻自己要说出的话尤为重视:“江哥,刚才你问我是不是有点累——我确实有点累。我觉得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不是很好,我认为我需要单独的空间来调整我自己的状态——”
他接下去将要说出的是“我很喜欢你”。
但陆云开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绝对不能这样说。
如果这样说了,江兴肯定会陪着他,肯定会帮助他。
但这无关于爱情,甚至可能无关于友情。
这只是对方做人的准则,就好像看见了自己认识的人有困难,对方不会回避,而是尽己所能的那样去帮忙一样。
他不需要对方这样的付出、奉献、牺牲……或者说什么都好。
不,应该这样子说。
他或许很需要,但他不能接受,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能接受。
江兴有江兴的事业,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的生活,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自己需要去独自面对的,他也是。
钥匙还给对方,是他做过的再正确没有的决定了。
陆云开这样想着。
他的头脑好像突然变好了,就像是没有问题前那样清醒而理智,这种状态让他不知不觉就挺起背脊,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他很敏锐地分析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回忆着江兴的性格。
并不需要花多少的时间,他就意识到,在江兴已经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的时候,要让能够对方放心地去处理自己事情,并不是再亡羊补牢地把什么都瞒着,而是开诚布公地告诉对方,自己的计划,让对方认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
这不太难。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这些对陆云开而言都不太难。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江兴说:“我打算在国外再呆一个月的时间。可能还是因为入戏的缘故。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心理医生,在这边一边散心一边和心理医生联系,看能不能调整回来。”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之前也和心理医生聊过。对方建议我回到比较熟悉的环境去。”
“所以我想,不管一个月后的情况具体怎么样,那时候我都会回国一趟,去见一见我爸我妈,如果可以的话,看谁想去,我就再带谁环游欧洲或者世界吧。”陆云开说,“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陷进去,我想我下半年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接戏了。最多拍一下杂志封面广告什么的。”
江兴很认真地听着陆云开的计划。
如果说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远远看见陆云开,只是感觉到某种很奇怪的熟悉感的话,那么在和陆云开坐下来聊天的时候,那些陌生的,好像在脑海的角落积灰的记忆就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
复古的打扮。
流连在乐器上的视线。
突然出现的香烟。
还有那种一方面纤细敏感,一方面却又涣散茫然,这样神经质的表现——
江兴终于将自己的记忆彻底从尘埃堆里翻了出来。
他想起了陆云开曾经饰演过的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曾给陆云开带来小金人配角荣誉,在陆云开的道路上同样闪烁着金光,当年的这个时候,陆云开早已崭露头角,所以当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江兴还反复看了几次,记得还曾不得不承认陆云开对于角色的饰演确实丝丝入扣,将角色的复杂与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当年在看到这个人物死亡的时候——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贫病交加、穷困潦倒的死亡的时候——感觉心脏都被对方喷薄欲出屏幕的演技给击中了。
但那个时候,他当然没有想到,在成功的饰演出这个角色的背后,演员被也在自己身上活了的角色所困扰着……
江兴想得太过入神,不自觉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苦涩而没有什么回味的味道在接触舌苔的时候被味觉器官反馈给神经,江兴的眉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疙瘩。
他咽下了这口在感觉中和喝中药没有太大差别的咖啡,再次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陆云开身上。
这一回,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陆云开的表情。
很快地,他就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这样的这样的讯息:对方正在婉转但坚定地回绝他。
如果说最开始发现陆云开不对劲,江兴只是觉得应该帮助他的话;那么现在,江兴觉得自己想要帮助对方。
就好最初时候,江兴只是陆云开的路人粉;而等到真正深入地接触了,他反而一路往真爱粉的情况发展了。
但不管再“想要”,江兴都不是,且从来不是,阻拦别人独自攀登高峰、或者越过生命中独属于自己障碍的那种人。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更明白,对于别人的支持,他会感谢、感激、感动。
但有些事情,只属于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做,独自去做。
江兴想着。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亲密的浅笑,但不是属于情人的,而是属于志同道合的好友的。
“我们还是好朋友?”
“当然!”陆云开肯定说。
“那保持联系?”江兴问。
“好。”
“如果有需要我的——”
“如果只有你能帮忙——”陆云开的声音和江兴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
两人一起停下,而后陆云开笑道:“我不会客气的。”
“好。”江兴回应。
××××××
陆云开先离开了这家僻静的咖啡馆。
江兴在昏暗的灯光中,透过玻璃看见陆云开弯腰上了出租车。
他的身影先消失在出租车中,接着连出租车的身影也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江兴这个时候才微微的、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办法对想要独自地勇敢地去挑战疾病的人说不。
但他知道得更多……他知道陆云开最后的结果。
他忍不住在想,难道陆云开这一次最后失败了?
如果要上一辈子的最后开始算,那陆云开现在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两年的时间,后期陆云开也还有拍戏——按照陆云开今天对他的说法,他只有在解决了自身的问题的时候才会在继续拍戏。
而他也确实觉得,光光陆云开刚才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精气神,对方就有很大的可能战胜眼前的挫折。
但最后……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情节看到大家有点疑惑,这一章应该把大多数的疑问都解释了,如果还有些问题,姑娘们看这里,这边统一说一些=0=:薛盈的事件是一个引子。陆所饰演的角色其朋友的遭遇和薛相似,这就让陆云开对于现实与虚拟的认知错乱,于是入戏情况一下子加深。
陆云开的音乐手稿、穿衣风格、香烟等,都是他入戏之后所表现的细节。
但果断地归还钥匙那边,是陆云开清醒的表现。
陆云开对于归还钥匙的想法是,我们还没有真正捅破那层纸,虽然我喜欢你,但这个时候,我不能自私地拉着你帮我拖累你。我的事情应该我自己解决。
而寄出快递的第二天撕毁快递单,则是因为他又回到了入戏状态。
接下去,在电影节上的时候,包括见面的时候,就是“第九十八章”整章,陆云开都处于入戏和正常的状态,这种状态快速的交替出现,让陆整个人显得冷冰冰又有点奇怪。
而这一章,陆暂时从入戏的状态脱离出来,他的思维是正常的,也向江兴解释了归还钥匙的行为,江兴明白了陆的想法。
第101章 封帝
陆云开与江兴的事情到底只能算是两个人的私事,说开了也就再没有其他了。
棕榈国际电影节的第一天之后,两个人各自参加着事业上的活动,彼此虽然不至于没有再接触,但接触得也确实不多,一方面是两个人的事业还没有相交点,另一方面是因为陆云开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事业上还算了,但私底下相处得太久,其实是对两个人的折磨。
《夕阳》的片子在半年前就申请在棕榈电影节上放映,并且得到了电影节主办的审核通过,众位导演与国际明星齐坐在前排观看影片。
影片在大屏幕上第一次公映,江兴与郁客心坐在相邻的位置。
这部影片对他们而言非常非常的熟悉,从每一个素材,每一处拼接,到一整个完整的情节的剪辑,到某一个细节的前后铺垫与预示,没有再比郁客心与江兴更了解这部电影的第三者了。
但当这部集结了他们整整一年心血的影片真正地在大荧幕上公放,而不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投影屏上出现的时候。
他们——至少江兴——又油然升起了一种不知名的陌生感。
那是一部作品,也是一个孩子。
在作品完成的过程中,在孩子成长的年月里,最初的设想在修改中成型,最初的期待在努力中实现。
现在,江兴坐在这里,看着由自己心血浇灌而成的作品。
诚然世界的认可与捧杯的荣誉才是他最终追逐的,但是现在这一刻,仅在这一刻,他观赏它,单纯而不参杂任何功利的,赞美它温暖的色调,欣赏它展露的幽默,感动它思想的表达——且仅只如此!
众人都在观看影片。
现场除了影片的声音之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的杂音了。
除了影片本身的制作人之外,做为郁客心针对的对象,徐中奇应该是最好奇并且认真观赏的其中一人了。
从一个导演的专业角度,他不止看那些表面上剧情和演技,还更多地从本身职业地角度去观察郁客心在整部影片中所表现出来的的拍摄手法以及自己的理念。